第六章 .深陷不自知

第六章 .深陷不自知

「哐啷!」

突聽小閣檐上響起一聲瓦石之聲,紫衣公子下意識地閃身到小閣屏風之後,留下蘇折雪與老鴇在小閣之中靜觀其變。

蘇折雪心裡甚是焦急,放眼臨安,除了那個傻丫頭,還有誰敢在醉今宵跳上跳下?

老鴇輕輕扯了扯蘇折雪的衣袖,她心裡也知道來人是誰,早就想讓蘇折雪與這姑娘斷了來往,這下可好了,偏生在主上在的時候出現,不知道會不會給她們惹出什麼大禍來?

兩人連忙站起,整了整衣裳。

「姐姐!」子鳶從檐角翻身掠入小閣之中,才喊出一句話,老鴇的手指已迅然來到了她的耳朵邊,快准狠地擰住了她的耳朵。

「我說祁子鳶,你別以為混入了禁衛營,你就不是姑娘家了,老娘這兒可是風塵之地,豈容你這樣放肆進出?」

「媽媽饒命,媽媽饒命啊!」子鳶連忙求饒,連連給蘇折雪遞去委屈的眸光,「姐姐快救我,救我啊!」

蘇折雪心下不忍,當下勸道:「媽媽,你就饒她一回吧,容我來好好勸勸她,讓她好好收斂收斂。」

「不成!這話你不知說了幾回了,這臭丫頭還不是一樣在這醉今宵來來去去的,還讓不讓老娘好好做生意啦?你可是臨安花魁,若是因為這臭丫頭經常來去,落下個倒貼小白臉的污名,以後可沒人稀罕你了!你說,你以後憑什麼賺錢給老娘花?」老鴇手指還想用力,只恨不得一下把子鳶的耳朵給擰下來,可用力之間,只覺得虎口一痛,才發現蘇折雪已恰到好處地捏在了她的穴位上,不容她不放開子鳶。

子鳶只覺老鴇手勁鬆了七分,急忙掙脫老鴇的手指,閃到蘇折雪身後,道:「媽媽你還真想把我的耳朵擰下來啊,這可是肉長的!」說完,忍不住倒吸幾口氣,抬手輕輕揉揉被捏得通紅的耳朵。

蘇折雪回過頭去,瞧見她那通紅的耳朵,心頭一軟,也顧不得這房間之中還有主上在,便伸出手去,輕輕給子鳶揉了揉,「還疼么?」

「姐姐可是妙手,任何疑難雜症被姐姐你一摸,可就都好了!」子鳶嘿嘿一笑,她就是喜歡粘著蘇折雪蹭取一刻的溫暖,即使她一直想不明白,為何她就是覺得蘇折雪親切,覺得蘇折雪可人?

老鴇急的直跺腳,「臭丫頭,老娘今日可把醜話說前頭了,醉今宵可不歡迎你這種白吃白喝之徒,更不稀罕做你的生意,識相的,馬上滾!你別逼老娘動粗,叫幾個壯漢讓你吃點苦!」

「我會怕他們?」子鳶不服氣地冷聲反問道。

老鴇冷笑道:「你言下之意,是想嘗嘗滋味了?」說完,眼珠子一轉,森森笑道,「臭丫頭,你別以為你有一身武藝,你就可以在這裡目中無人!你別忘記了,蘇折雪是老娘手中的姑娘,老娘想讓她哭,她絕對笑不出來,你可以試試看,老娘奈何不了你,可絕對收拾得了蘇折雪!」

子鳶突地鼻子一皺,怒聲道:「你敢動姐姐一根汗毛,你看我不拆了你醉今宵!」說完,子鳶忽地緊緊將蘇折雪冰涼的手一抓,正色看著蘇折雪,「姐姐,當做我求你,跟我走,我給你贖身!」

「呦!倒看不出來,你還長出息了!贖身?你可知道蘇折雪身價多少?」老鴇鄙視地上下掃了一眼子鳶,「一品大員開出的價,老娘都看不上,你小小一個五品校尉,哪裡有那麼多銀子?」

「你!」子鳶怒然一喝,不自覺地又緊了緊蘇折雪的手。

暖意從掌心透入蘇折雪的手心,蘇折雪滿心暖意,或許是當年的善因,終於有了今日的善果,就算有朝一日,自己橫屍他鄉,眼前的這個傻丫頭,定會為她收屍下葬,定能清清白白地離開這個世間。

有此一果,心已無憾。

蘇折雪嘴角揚著一抹微笑,只見她安靜無比地從子鳶掌心抽出手來,淡淡問道:「丫頭,你鬧夠了么?」

子鳶愕了一下,紅著眼眸定定看著蘇折雪,「姐姐?」

蘇折雪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柔,只見她抬手舒平了子鳶緊皺的眉心,「我有我該走的路,有些事,你幫不了,便是幫不了,若是一意孤行,只會害人害己。今日臨安城也不太平,你也累了一日,早些回去歇息歇息吧。」

「姐姐……」子鳶還想說什麼,卻瞧見蘇折雪已背過身去。

難道姐姐惱她胡鬧了?

子鳶還想說什麼,可是她知道,這時候,唯有離開,對蘇折雪是最好的,畢竟正如老鴇所言,贖身之金,她目前確實拿不出那麼多金銀,再糾纏下去,只會讓蘇折雪的日子更難過。

只是……

禁衛營她不能回,這兒也暫時不能小憩,這臨安之大,這一月的賦閑日子,她還真不知道能去哪裡?

「走吧。」蘇折雪半天聽不見她離開的聲音,忍不住說道。

「好,我聽姐姐的。」子鳶黯然點頭,狠狠地瞪了一眼老鴇,「莫欺少年窮,你等著,總有一日我定可以為姐姐贖身!」

說完,只見子鳶足尖一點,飛出小閣,掠上飛檐,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祁子鳶?」紫衣公子念了一句這個名字,緩緩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蘇折雪倉皇跪地,「她不過是個傻丫頭,並不知道我的身份,還請主上饒她一命!」

紫衣公子眨了眨眼,手中摺扇忽地抬起了蘇折雪的下巴,笑問道:「蘇折雪,你這臨安花魁之名果然名不虛傳啊,連小姑娘的魂兒都被你給勾去了。」

「主上說笑了……」蘇折雪不敢正視紫衣公子的眸光,「祁子鳶點點滴滴,折雪都向主上回報過,絕對沒有任何隱瞞,她不過是局外之人,斷不會壞了主上大事!」

紫衣公子搖頭道:「昨日之前,她還是局外之人,可是今日之後,她可做不得局外之人了。我瞧她對你如此死心塌地,若是可以掌控禁衛營,倒是一顆比劉平還好的棋子,我也不必再擔心禁衛營生變了。」

蘇折雪馬上叩頭求道:「此人是失憶之人,若是有朝一日她想起往事,或許不會再像現下這樣聽我擺布,所以,最好不要讓她入……」

紫衣公子不等蘇折雪把話說完,便冷冷下令,「若是不可用,便殺之。折雪,你要麼拉她入局,要麼你親手取了她的腦袋。」

「主上!」

「折雪!不可……」老鴇連忙捂住了蘇折雪的口,低頭道,「主上放心,此事就算折雪不做,屬下也會將事情做妥當。」

「很好……咳咳。」紫衣公子忍不住又咳了兩聲,她往床榻上看了看,「你們兩個這些日子給我找個身份,我也好藏身在這小築之中,安心養傷。」

「諾。」

「好了,沒事了,你們下去吧。」

「諾。」

老鴇趕緊死命拉著蘇折雪退出了小閣。

紫衣公子瞧著她們將房門掩好,無力地坐倒在床榻上,喃喃念了一句,「堂兄,你以為盡掃我這盤中棋,可是你絕對想不到,我還有一枚棋子可用!」

老鴇拉著蘇折雪一連走出好遠,拐到了後院假山之後,四處瞧了瞧,不見有其他人,這才鬆開了蘇折雪的手臂,憂心道:「折雪,我瞧你當真是被那臭丫頭迷了心竅了,連主上都敢頂撞,你不要命啦?」

蘇折雪搖頭道:「我只是不想把一個無辜的人牽連進來……」

「是么?」

「難道不是么?」

蘇折雪安靜地看著老鴇,「子鳶素來自由自在,天真浪漫,看見她,就好像看見本該的我,在這世間無拘無束地活著,我怎麼忍心騙她入局,讓她跟我一樣身不由己?」

老鴇冷笑道:「騙她一次是騙,騙第二次也是騙,從你騙她第一次開始,她早就不是局外人了。」

「我……」

「什麼殺父之仇?你三歲父親病死,就靠你娘親把你們姐妹拉扯長大,只可惜家貧如洗,妹妹得病無病錢醫治,才落了個拋屍荒野的下場。後來,你娘親也病死,為了下葬你娘,你才會賣身青樓,也才會被主上選上,作為細作先行潛入雲國。」

「你偷聽我跟子鳶說話!」

「也就是那傻丫頭才會相信你!你想,你是從晉國東渡而來的風塵女子,爹爹怎會死在雲國二皇子手中?就算你說得煞有介事,說是因為當初晉雲兩國征戰,死於沙場,可只要這傻丫頭仔細想想,遲早也會明白,你在騙她!到時候,即便是你現在待她千般好,他日她也不會念你一分恩情!你別忘記了,她如今是禁衛營校尉,是雲國的官爺,而我們是晉國的細作,已是兩立之人,你與她最後的結局,要麼是你死,要麼是她死!」

老鴇的話宛若晴天霹靂,讓蘇折雪當下木立在地,不知如何反駁老鴇。

「你若真惜她性命,不若再騙她一回,只有你們不兩立,才不會有生死相決的一日。」老鴇說完,嘆了一聲,「風塵自古多痴情,我見過姑娘痴貧書生,痴富家子,卻是頭一樁瞧見痴傻丫頭的姑娘,折雪,好自為之。」

「謝謝……媽媽。」

「別忘記了你的身份,你的處境,否則,第一個深陷死局者,便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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