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極品小人
法其頓廣場離城門並不遠,騷亂第一時間影響到這裡,羅蘭一臉茫然左顧右盼,「怎麼回事?」
馬修一把將羅蘭拽到了自己身後,沉聲道:「大人,小心!」
羅蘭捂著自己肩膀,齜牙咧嘴直倒吸冷氣,沒想到看起來並不是特別壯碩的馬修,力量竟然如此恐怖,僅僅是輕飄飄的一握,整隻肩膀都有種被捏碎的錯覺,「馬修大叔,怎麼了?」
鏘!
一聲金戈錚鳴,三尺單手長劍已經彈鞘而出。
「馬蹄聲!」馬修惜字如金,如臨大敵的將羅蘭和艾琳完全遮擋在身後,身體微微前傾,劍盾交叉在身前,擺出了迎接衝鋒的戰鬥姿勢。
話音未落,如雨般敲擊著堅硬地面的馬蹄聲已遠遠傳來,似乎大地都在震顫。
伴隨著一陣陣呼喝,數十名騎士一分為二,沿著法其頓廣場邊緣疾馳,眨眼功夫,便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包圍圈,將羅蘭和法其頓領民團團圍在中間。
兩名衣著華貴的男子,方才不緊不慢的策馬來到了羅蘭、馬修面前。
前面的那名中年男子,頭戴燙卷銀髮,上唇留著一撮時下帝都斯坦德威克貴族中最流行的微卷八字鬍,馬一樣窄長的臉上,塗抹著一層厚厚粉底,薄薄嘴唇如同女子般塗抹著艷紅唇膏,拙劣的不可思議的化妝手法,讓羅蘭瞪圓了眼睛,這哪裡還有半絲美感,整就是一個剛剛從棺材中爬出來的不死殭屍。
後面則是一名十四、五歲滿臉雀斑和青春痘的半大小子,目光在羅蘭和艾琳之間游弋,與羅蘭對望第一眼時,胸脯不由自主的一佝,一絲諂媚的笑容就要在臉上綻放,突然間想起了什麼,腰杆子頓時一直,雙眼四十五度角望天,流露出了一絲做作的矜持倨傲,無意中看到艾琳時,則是不可思議的驚艷和赤。裸。裸的貪婪。
等到再從艾琳身上轉回羅蘭身上,神色中明顯多了一絲猙獰和狠毒。
少年的神情變化雖快,卻一絲不漏的全都落入了羅蘭的眼中,心中忍不住一聲冷笑,就連自己的情緒都無法內斂,不過一沐猴冠衣而已。
八字鬍中年男子的臉上堆積著假的不能再假的微笑,輕輕頷首道:「羅蘭少爺,馬修侍衛長,好久不見,費里曼有禮了!」
嘴上說著有禮,費里曼腰桿筆直,半絲沒有下馬的意思,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羅蘭,將無禮和倨傲兩詞演繹到了極致。
羅蘭的雙眼眯了起來,半晌才將這個名字和記憶中的人物聯繫起來,一字一頓的道:「費里曼!」
每個字都好像是從牙縫中磨出來的,其中蘊含的恨意即便是傾盡三江水也沖洗不掉。
在羅蘭的記憶中,此人可謂是小人中的小人,恩將仇報的典範。
費里曼當年擔任商行管事的時候,曾私吞挪用商行財產,被發現后,西林男爵當眾鞭笞了他十鞭,卻並沒有繼續深究。
不曾想,對方卻沒有感恩戴德,反而在梅林家族出事時,成為瓜分梅林家產最兇殘的豺狼之一。
三年前,費里曼利用金幣開道打通了關係,由梅林家族的代理商行管事搖身一變,成了一名自由商人,梅林家族的商行成了他的私人財產不說,手中還攢有大量來歷不明的梅林家族債券契約,成為梅林家族的最大債主,隨後他又費盡心思捐了一個爵士爵位,躋身進了貴族行列。
更讓人心寒的是,費里曼鐵了心斬盡殺絕,利用商行的影響力,封閉周邊商道,讓法其頓徹底變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偏遠孤堡,每年兩稅之季,更是會準時出現在法其頓城堡收債。
細細想來,收債只怕是次要的,羞辱羅蘭這位曾經少主,以滿足他那變態報復心理才是主要的!
「非常榮幸,羅蘭少爺還能記得我的名字!」費里曼昂著臉,露出一個倨傲自得笑容,「但是我覺得,費里曼的後面再加上一個爵士,稱呼我為費里曼爵士,更符合我現在的身份!」
「費里曼,做人不要做得太過分!」馬修沉著嗓子喝斥道。
馬修並沒有因對方是熟人而放鬆戒備,腳步隨著那些正在圍著廣場轉圈的騎士移動而輕輕轉動,其中八成注意力則放在那三名拎著長弩的騎士身上,盡量將羅蘭、艾琳遮擋在自己身後,雙目中跳躍著憤怒火焰。
費里曼以及其帶領的騎士,進入法其頓城堡的一言一行,都帶著一種赤。裸。裸的蔑視和挑釁,這是對他這名以守護梅林家族安全和榮耀為己任的侍衛長的最大羞辱,偏偏羅蘭現在就站在他的身後,讓他根本放不開手腳,否則就算拼著舊傷複發,也會給對方留下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哈哈……」費里曼笑著連連擺手,一臉矜持的道,「作為一名身份尊貴的爵士和有著良好聲譽的商人,我可是帝國法律的堅定擁護者,違法亂紀的事,本人一向不粘手。就我本人而言,對羅蘭少爺和馬修侍衛長更是一向都報以最崇高尊重和敬意。但是欠債還錢,同樣也是帝國法律授予我的權益。只要羅蘭少爺將梅林家族虧欠我的債務償還請,我二話不說,扭頭便走,再不踏進法其頓半步。」
「欠債還錢!」
「欠債還錢!」
費里曼帶來的騎士一陣呼喝,肆無憚忌的狂笑,他們都是出身自鄉間的游勇好漢,欺男霸女是家常便飯,唯恐天下不亂,起鬨更是拿手好戲。
「你們這群無恥之徒!你們這伙強盜!每年三番五次的來法其頓城堡生事,你們有完沒完?梅林家族根本不虧欠你們任何債務!你們手中的債券全是偽造的!」艾琳憤怒的尖叫道,「費里曼,你這個沒良心的惡仆!混蛋!你的良心讓狗吃了嗎?你摸著自己的胸口捫心自問,你對得起西林男爵大人嗎?當初西林男爵大人就不應該心慈手軟,當眾打死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混蛋!」
這三年以來,每到春秋兩稅時,費里曼就會帶著一群地痞流氓前來搞亂,舉著討債的旗,強取豪奪,將法其頓辛辛苦苦半年的稅收毀壞、掠走大半,一步步將梅林家族擠入舉步維艱的財政危機,到了不得不向領民舉債的窘迫境地。
今年尤甚,夏末的那場蟲災,整個領地糧食大幅度減產,若是再任由費里曼帶*害一番,只怕會有一半的領民熬不過今年的凜冬。
費里曼如吸血鬼般蒼白面孔閃過一絲扭曲的怨毒,猙獰的狂笑道:「惡仆?哈哈……我是惡仆?哈哈……我是惡仆!你怎麼不說,那位殘暴的男爵大人用武力逼迫我,將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商行貢獻給梅林家族?你怎麼不說他強佔了我心愛的女人作為侍妾?我從自己的商行中拿錢,有什麼錯!我只是拿回屬於我自己的東西!他竟然當眾羞辱我!當著我最心愛的女人,像狗一樣的鞭笞我!我要報復他!我就要是要報復他!我要讓他死!我要他妻離子散!我要他家破人亡!我要整個梅林家族為他陪葬!」
「費里曼!虧你說得出口!」馬修悶聲悶氣的怒斥道,「當年沒有男爵大人在背後的資助和扶持,你一個小小的鞋店學徒,憑什麼建立起一個偌大商行?當年男爵大人和貝莎主母走在一起,完全是兩廂情悅,何來強佔一說?更何況,貝莎主母直到去世前,只是把你當哥哥看待,從沒有其他方面的想法!當年也是看在貝莎主母的面子上,男爵大人才放過你一馬,沒想到你恩將仇報……」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費里曼嘴角的卷胡都翹了起來,就像一隻抓狂的餓狼,雙目中瀰漫著蛛網血絲,猙獰咆哮道,「貝莎是愛我的!只是畏懼西林的殘暴,被迫委身給他!貝莎怎麼可能喜歡那個殘暴的混蛋?貝莎是愛我的!貝莎是愛我的!貝莎是愛我的!是你在胡說八道!我不允許你詆毀貝莎,我不允許你詆毀我和貝莎之間的純潔無暇的感情,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費里曼就像一隻被觸及到逆鱗的暴獸,所有的雍容、所有的華貴、所有的謀算、所有的矜持,丟了個一乾二淨,只剩下了最後的狂暴,咬牙切齒的重重一揮手道:「給我殺了他們!」
跟隨費里曼一起而來的騎士頓時一愣,面面相覷,這個命令已超出了原有計劃,所有目光不自覺的聚首在一名如同巨熊般壯碩的光頭男子身上,顯然他才是這隊騎士的真正首領。
光頭男子同樣一愣神,一絲殘酷的笑意在嘴角綻放,朝著費里曼故作雍容的微微欠身,大笑道:「如你所願!尊貴的費里曼爵士!我認為,這是你有史以來下達的最睿智,也是他娘的最爺們的命令!兄弟們!還愣著幹什麼?狂歡晚會提前開始了,讓我們盡情的歡飲用熱血釀成的美酒!給我殺!」
一翻手,抽出了一柄小巧的物什,讓在場所有人的神情頓時一凝,那赫然是一柄用烏黑精鋼鍛造的軍弩!
「騎士弩!」馬修的雙目凝聚成了針尖,聲音略微走調,有著抑制不住的驚訝。
作為一名跟隨世襲男爵多年的侍衛長,馬修的經歷和見識遠不是那些普通領民所能比擬的,一眼便認出了這柄兇器的真正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