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5 第九百八十五章
985.第九百八十五章
伍方告知安姑娘蜀王有意換丁眉為世子妃,安姑娘大驚失色。乳母急道:「這可如何是好!」
伍方道:「王爺之意極難變動。除非丁眉犯下大錯,或是令姐立下大功,不然……」
安姑娘眼圈兒紅了:「丁大人素來連小錯都不會犯,何況大錯。」
乳母也紅了眼:「我們姑娘不過是個深閨弱女子,上哪兒立功去。」
伍方道:「女子未必無用。只是世子妃嬌滴滴的,想來難有膽謀替朝廷做事。」
乳母立時噙淚道:「我們姑娘極聰明、有膽有謀,只不知如何為朝廷立功?」
伍方遲疑了會子道:「世子妃若真有立功之心,可去太白樓點一道菜,紅辣椒心的肉丸子。」
乳母一愣:「這算什麼菜?」
伍方微笑道:「赤膽忠心。」乃不由分說拱手而去。
乳母正待追上他問明白,安姑娘喚道:「回來。」乳母趕忙回來。安姑娘微笑道,「他知道我是誰,特意來提醒我的。」乳母一愣。安姑娘站了起來,「走,去太白樓。」
此後,安姑娘愈愛往世子府前頭跑了,還想拜丁眉為師當女官。丁眉笑讓她先學些基礎再說,列了一堆書單子。安姑娘趁機時常上丁眉處請教。
一日,丁眉去知府衙門辦事。辦完正欲告辭,門外進來幾個人。為的是個太監,拱手道:「丁大人,王爺有請。」丁眉微驚,先請驗看了他腰牌,方拱手跟著走。
不多時到了蜀王府。蜀王神色複雜看著丁眉,她只安坐不動。半晌,蜀王乃道:「丁眉,你曾與阿岑同游青羊宮。」
丁眉愣了。思忖片刻,頓時瞭然:「小世子妃竟是朝廷細作,倒是小瞧了她。」
蜀王面罩寒霜:「你不抵賴?」
丁眉道:「王爺既已將我帶來,且我那回說漏嘴到今天已有六日功夫,足夠查明白。」她泰然道,「微臣與司徒大人委實在青羊宮商議秘事,然並非王爺所猜的那件。」
「你知道孤王猜的是哪件?」
丁眉微笑道:「這般架勢還能是哪件?王爺,當日我二人在商議世子的終身大事。她越來越喜歡童娘子,童娘子在她跟前也越來越自在、如今竟有了幾分放肆。微臣這身份也不便跟王后商議,除了司徒大人還能找誰?」
蜀王冷笑道:「商議世子的終身大事,用得著畫蜀王府地圖?」
丁眉一怔。「王爺說什麼?」
蜀王拍了兩下手掌。只見伍方領了個十三四歲的小道士進來叩頭。蜀王問道:「你那天看見的穿儒衫的女人,可是她?」
小道士抬頭看了看丁眉:「就是她。」
「你說她和那人在樹下拿樹枝子畫了半日的圖?」
「是。貧道在樹上歇午覺,他二人沒留意。後來貧道醒了,就往下看。」
蜀王看了眼丁眉,見她泰然自若,心下詫然。「他們畫了什麼,你可記得?」
小道士道:「記得。我記性最好不過,且我喜歡畫畫兒。」
蜀王點頭:「他們畫了什麼,你照著畫來孤王瞧瞧。」
「貧道遵命。」
伍方遂領著小道士到一旁畫畫去了,丁眉依然面不改色。一時小道士畫好了,伍方把畫呈上來。蜀王命擱到丁眉跟前去。
丁眉看了眼道:「委實像蜀王府的地圖。」
蜀王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丁眉眼角微露一絲笑意:「王爺可否容微臣問這位小道長一個問題?」
「准。」
丁眉看著小道士含笑道:「小道長莫怕。我只想問問你,那天你看到我和司徒大人在樹下畫畫,是我畫的還是他畫的?」
小道士道:「你畫的。」
丁眉點點頭,回身伸手在地圖上圈了一大塊向蜀王道:「敢問王爺,這些地方可畫對了?」
蜀王不明其意。「畫對了。」
「那微臣便是被誣陷的。」丁眉指道,「微臣只到過蜀王府的四個地方。入朝前,王爺曾在外書房召見過微臣,這兒。入朝後與諸位大人一道在外殿上朝,這兒。王府宴請群臣,這兒和這兒。除此四處之外,別的地方微臣均不曾去過。敢問微臣如何能畫出如此詳盡的王府地圖?若微臣要與什麼外人議事、設法從世子口中套出王府結構也就罷了。偏同微臣議事的乃是司徒大人。他最熟絡蜀王府不過,還用得著微臣去弄地圖么?那自然是他畫,豈能由微臣來畫?」
小道士喊道:「分明是你畫的!那個男的在旁邊看邊說話。」
「你聽見我們說什麼了?」
「那會子風大,樹又高,我哪裡聽得見。」
「原來那會子風大樹又高啊,那你就不會看錯人?」
小道士急了:「分明是你!還想抵賴!」
丁眉嘖嘖道:「哄騙這麼小的孩子作偽證,還是個出家人。誰這麼缺德。」
小道士嚷嚷道:「是你畫的!就是你!你畫的!」
「我沒去過的地方,怎麼畫?做夢么?」
蜀王思忖良久,命將他二人皆帶下去。小道士口中一直嚷嚷「是你是你就是你!王爺伍大人,真的是她……」
屋中只剩下蜀王與伍方二人。伍方低頭道:「王爺,若是丁大人不曾去過這些地方,偏又能畫出王府地圖,除非有熟絡王府之人曾畫給她看過。」
蜀王思忖良久,道:「丁眉先押入大牢,讓她安靜一陣子,你再套套話。」
「奴才遵旨。」
當晚,伍方來到牢房探監。丁眉靜靜瞧著他。伍方道:「丁大人可知你為何會落到如此地步?」
丁眉道:「我想了這麼久,實在想不出緣故。若在別國,定是王子奪嫡、挨了旁人的悶棍。偏蜀國並沒有人跟世子爭奪金冠。這位大人貴姓?」
「我姓伍。」
「伍大人,你主是誰?」
伍方笑了。「我主便是王爺。」乃盤膝而坐。「丁大人,你有今日便是因為我想除掉你。」
丁眉神色微動:「伍大人是秦國人?」
「不是。我是蜀國人。」
「自打來了蜀國,我一直在做檯面上的事。從不曾得罪過誰,更不曾陰損背德。」
伍方森然一笑:「丁大人真不認得雜家?雜家記得你還看了雜家兩眼。」
丁眉細細端詳了他半日,道:「世子跪求王爺放她去見司徒大人那回,伍大人立在殿前。」
伍方點頭,乃正色道:「世子是主,你是臣。要不要跪、跪多久皆由世子心意,絕非你一個下屬能做主的。丁大人逾矩過多。那件事雖小,丁大人王莽之心昭然可見。」
丁眉搖頭道:「伍公公你錯了。我與世子並非你與王爺的關係。王爺是主子,你是奴才。世子是君王,我是臣子。主奴和君臣不是一回事。奴才照看主子飲食起居,這些事多半沒有什麼對錯、只有喜好,故奴才萬事皆以主子之意為意。而臣子肩負著匡扶主公達成大業之責。君也是人,有疏漏錯誤、有淺薄未知。漢高祖劉邦不能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而用張良,不能鎮國家撫百姓給餉饋而用蕭何,不能連百萬之眾戰必勝攻必取而用韓信。這才是君臣。當日若換做世子府的丫鬟侍從在場,他們自然不能多言。而我丁某人所為正是為臣之職責所在。那件事,我半分不錯。」
伍方聞言想了半日道:「倒是有理。然丁大人依然太過。倘若日後世子之意與你相左,你待如何?」
丁眉道:「說服她。若說服不了,也許我不對。」
「哦?」
「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事事皆對?世子身邊也不止一個謀臣,我與明端大人時常吵架。」
伍方點頭道:「丁大人以世子為君,萬事只為他一人著想,可欽可佩。然世子胸懷大志卻不得不蟄伏於王爺之下,丁大人想來也替主公著急。」
丁眉笑道:「繞了半日的圈子,伍大人還是想哄我認那件事啊。我又不傻,怎麼可能認?」
伍方哈哈笑了兩聲:「雜家可從沒指望丁大人認。」言罷,站起身來拍了拍袍子,邁步離開牢房。
不多時,蜀王亦從隔壁出來,面沉似水。走出牢獄肅立庭中,蜀王默然不語。良久,問身旁一個老太監:「你看呢?」
老太監躊躇半日道:「老奴……不知。」他悄悄窺了蜀王一眼。「其實丁大人所言也沒錯。伍大人顯見是想讓她認那件事,她早早說不會認、保不齊是為了替伍大人省些口舌。」
伍方在旁垂著頭道:「若不是她做的,她應當這麼跟奴才說。『伍大人,那事當真不與我相干,更不與世子相干。伍大人為何不信?』偏她說的是她不會認。」
蜀王冷哼一聲,拿起腳來便走。
過了小半個時辰,有個夥計模樣的人給安學敏送去一封急信。安學敏看信立時出門去,后徹夜未歸。
次日,世子府開始四處尋找詹事丁眉,安家則四處尋找大爺安學敏。
三日後,蜀王忽然下令,命世子為西亞殖民地總督,立時出。傳旨的老太監道:「王爺說了,世子只管收拾東西走人,不用去向他辭行。」
世子怔了半日,道:「求父王賜還我府上詹事丁眉。殖民地事多且亂,我需要她。」
老太監低聲道:「世子殿下,這種時候就不要得寸進尺了,等王爺氣消再說。」
世子苦笑道:「丁眉不過是個辦事的。」
老太監道:「老奴瞧著,丁大人暫且無礙,王爺也說她人才難得。世子快些走吧,遲了恐怕王爺心思生變。老奴告辭了。」乃含淚跪下磕了三個頭,再不肯多言。
世子忙召集幕僚商議。眾人面面相覷。明端想了想道:「顯見那事終究沒能遮掩過去。暫避一時也好。」
世子道:「只不知丁大人如何了。」
明端道:「既然王爺惜她人才難得……想必這回只是略懲戒世子,丁大人替世子留著日後做事。世子放心,丁眉雖年輕,經歷極多,知道該如何保全自己。」
世子搖搖頭。乃告訴眾人若想留在蜀國或是另去別國皆可。明端先笑問:「殖民地總是世子說了算吧。」
世子道:「這個自然。」
童不野搶著說:「那自然跟世子走啦,殖民地比蜀國還大。」
世子道:「那裡是外邦不說,經濟水平比蜀國差遠了。」
明端道:「白手起家不是更有成就感?」
眾人紛紛喊道:「走走!建功立業!」「對,還省得事事做不成!今兒這個攔著明兒那個攔著。」
正說著,太上王打個隨身太監來了。世子忙親出門相迎,請他進屋。那太監擺手道:「奴才不進去了。世子,奴才只傳一句話。太上王說了,給你十年,看你能做出什麼來。」
話音剛落,屋內明端大聲笑道:「果然是親祖父!」眾人齊聲起鬨。
世子耳聽這些人歡騰如雷,微笑道:「好,祖父父王都且等著,定讓他們滿意。」太監含笑而去。
乃問客居的兩位側妃。她二人都已在世子手下找到男朋友,都願意跟著去殖民地。又問安姑娘,她卻是病了數日。世子已認定安學敏那兒出了紕漏,這層假關係沒法子維繫了,遂送去一紙休書。本以為她好歹得鬧一鬧,誰知竟默然接了。世子便猜安學敏已同家裡聯絡、或是被放回家中,冷哼一聲。
十月初三,蜀國世子離開成都赴西亞殖民地任總督,王后王太后一直被軟禁王府出不了門。老臣裘良親於城門口相送,低聲道:「王爺說了,若世子有真本事,十年後他就退位。」
世子苦笑道:「我不信。他老人家……」她猛然閉口。
明端兜著馬在旁路過,閑閑的道:「就像先帝。虧的他獨有一個兒子。」言罷拍馬就跑。
不久,各國報社紛紛以頭版頭條刊報道:蜀王將世子流放殖民地。司徒岑大驚,揣著報紙闖入榮國府問是怎麼回事。賈琮懵逼道:「我哪知道!」二人便同去了馮紫英辦公室。
馮紫英道:「你們再等等,我也在等。此事隱秘,我們的人還沒查出來呢。只聽說他們爺倆有個什麼十年之約。」
司徒岑拍案:「十年?那麼久?賈琮你忍得了十年么?」
賈琮滿面無辜:「又與我什麼相干!」
乃瞧了馮紫英一眼:你乾的?馮紫英抓了抓五根手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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