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與辯(1)
在那個早已遠去的時代,在英雄逝去如殘風落葉的時代,那時黃河尚清,那時武將披靡,在太陽升起落下之前,三國未死,戰神猶在······
三國戰神的名字叫做呂布,戰神死了,可在他死後的多少年內還是時常有人聲稱看到了他那滄桑悲涼的身影,一人一騎在并州的夕陽下忘情的賓士,永遠的面向太陽,永遠的背對世人,有人說還有一個女人安靜的躺在那個男人的懷裡,他們就是呂布和貂蟬。
沒有人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亦或一切都只是人們的幻覺,就像那懸念似的三個笑話:不死的呂布,與馬相依的呂布和一生終究難逃一敗的呂布。
不論如何,一切也都已經過去,沒有人知道它們的對與錯,也沒有人知道它們的本質是真實還是虛幻。雨後發芽的種子,只有并州的草原貌似從前······
我躺在草地上看那天邊飄著的雲,那好似牛羊成群的柔軟白色從視線的一端遊盪到另一端的盡頭。也許這就是年少吧,可以任性的荒廢一下午的時光,直到太陽下山,肚子也「咕咕」的叫了起來。
「看來又要回家了,其實也就是換個地方睡覺吧。」我嘴裡嘀咕著吹個響哨喚來了紅色的赤兔馬兒,那是我給它起的名字,別緻到那麼容易讓人記住,一點也不像一匹馬的名字。
「你跑累了嗎?好像吃了很多草的樣子。」我撫摸著馬的鬃毛對著它耳語道。
「哼哧哼哧。」赤兔打著響鼻。
「呵呵,回去晚了乾爹該著急了,我明天再來啦。」
「哼哧哼哧。」赤兔答應道。
得到了馬兒的應許我一個翻身就利落的跨到它的背上,像是早有默契的夥伴,當我坐穩了赤兔便飛一樣的賓士起來。要是這副情景被別人看到了那他一定會驚訝的大叫,一人一騎奔跑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他們之間竟然沒有馬韁和馬鞍的連接,那馬上的少年甚至不用扶著任何一樣東西,只是張開了雙臂任由身體隨著馬背起起伏伏,卻仍像連成一體似的穩穩噹噹。
我就是這樣的一個瘋孩子,一個天生就會騎馬的孩子,乾爹說我是為馬而生的,我每天騎著馬兒在并州的草原上賓士、遊戲,當我跑的快了,就連那草原狼都要為我吶喊。我在馬上吃飯、飲水、做夢,生在馬上,長在馬上,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死在馬上······
回家的路並不長,至少對於我們來說是這樣的,轉眼即逝的距離也就是赤兔喘幾口氣的功夫。
「乾爹,我回來了。」我翻下了馬背對著屋裡喊道。
這是一間很普通的小土房,有著乾枯的籬笆樁,土黃色的牆壁和一根冒著白氣的煙囪,四下親近,在這樣尋常的家裡就是連院中的一株小草都是如此的似曾相識。聽到了我的聲音,一個藍眼睛的壯實少年自屋裡跑了出來,他扯著嗓子喊道:「呂布,你這鳥人怎麼才回來呀,一下午的柴都是我一人劈的,你到底還講不講義氣了?」和我講話的是我最好的兄弟高順,同時他也和我一樣都是那種死愛抬杠的傢伙。
「明天我來劈就是了,那麼一丁點事就要干一個下午,你看你磨蹭的。」我拍了拍赤兔的後背示意它可以回去那揚風的草場了,轉身還不忘回高順一句嘴:「要是給我一個下午的時間,哪怕一年的柴都已經劈完了。」
互相打鬧說笑著,我們一起來到屋內。此時此刻,小小的房間里已經飄滿了飯菜的香味,小小的飯桌前坐著一個藍眼睛的中年男人和一個長相清秀的女孩,他們是高順的胡人老爹和比高順還要小兩歲的後母陳氏。
我很是享受這樣的快樂時光,一家人擠在一起吃點粗茶淡飯是件很讓人舒服的事情,我可以跟乾爹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也可以和高順在桌子底下互相踢踹打鬧,甚至還可以不懷好意的去搶對面女孩碗里的飯菜,很多時候飯桌對我來說也是一個玩鬧的地方,是每天必不可少的功課。
「好好吃飯,再皮皮打打的我把你們都丟出去。」受不了我們的調皮搗蛋,乾爹總是這樣的訓斥我們。
「呵呵,乾爹,我在和高順練功呢,他總是沒有什麼長進。」我道。
「爹,您別聽他瞎扯,我一直都是讓著他的,真要打起來還指不定誰怕誰呢。」
「反正不是我怕你。」
「恩,你怕我爹。」
「我······」
「得了得了,你們兩個小兔崽子是要翻天啊!再這樣下去我非被你們氣死不可。」老爺子一發話我們立刻就不敢出聲了,只看見乾爹瞪了我倆一會又嘆息著語氣轉軟道:「唉,都是沒媽的孩子,我一人也管不了了,這樣吧,我有一個做劍客的老朋友這段時間在并州遊歷,我估摸著再過幾天就要到晉陽了,到時候你們拜個師學幾天有用的武藝吧。」
我和高順一聽終於可以學真正的功夫了便高興的不得了,歡呼雀躍的好像要蹦到天上去似的。這可不是乾爹教的那些花拳繡腿的空架勢,而是可以用來行俠仗義的真功夫啊!
看到我們這麼開心的樣子乾爹佯怒道:「以前我教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們那麼喜慶呢?」
「嘿嘿,我們這不是要給您的老朋友點面子嘛。」我討好著說道。
「恩,雖然知道不是這麼回事,我就把它當實話聽了吧,小滑頭。」
「嘿嘿,還是乾爹教導有方啊。」
「額······哈哈哈哈······」幾個人笑做了一團。
這一整個晚上我和高順都在憧憬著將來可以學到一門怎樣的絕世武功,然後從此便無敵於天下了。這樣的夢想應該是每個男孩都曾經擁有過的吧,只是大多數的人都無法真的實現罷了。
夜漸漸深了,我看著身邊帶著笑意入夢的高順有時也會不經意間想起自己的過去。我這個人命不好,天生的克父克母,在我很小的時候爹娘就得病相繼去世了。那時候也不懂得什麼是傷心難過,街坊鄰居們見我可憐便任由我天天挨個到各家混吃混喝去,好賴也算活了下來。我時刻記得自己能活到今天還是多虧了鄉親們的照料幫助,所以我立志將來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報答他們的大恩大德,也許成為一個武藝高強的俠客就是我報恩的第一步吧。
窗外院中,小草都被這想法弄的笑彎了腰,那不住的搖擺就像在嘲笑一個小兵的將軍夢,一個農民的富商夢,還有一個說書人的作家夢······
「我發誓將來一定要成為全天下首屈一指的武將!」第二天的大清早,高順跑到草地上對著天空大喊道。
「我也要成為天下第一的猛將,我發誓。」我躺在草地上也同樣對著天空放肆地喊著。
「咦?不對啊,我只是首屈一指的,憑什麼你就是天下第一的,你占我便宜是不?」
看著高順滿臉的不樂意我笑了,得意道:「又不是我讓你那麼喊的,你自己胸無大志又能怨得了誰。」
「我······我這叫實際你懂嗎?誰像你就口氣大,一天到晚就知道跑這來睡覺了。」
「呵呵,我不懂什麼叫作實際,我就知道在世界上除了這天再沒有什麼比我更大了。」我一手指天無比驕傲道。
「你這叫自我陶醉,叫幻想,叫白日做夢你懂嗎?」
「呵呵,你不懂的,我們的理想根本就不一樣,就像赤兔要是跑不過人家就不是赤兔了,我的理想要是沒有那麼遠大也就不該再叫做呂布了。」
「別跟我豬鼻子插大蔥裝象了,我就不信沒有一匹馬能跑得過它。」
「呵呵。」我笑著轉過身子,閉上眼睛道:「你要是找到可別忘了告訴我,我也很想知道這世上還有沒有這樣的馬兒。」
「這讓我上哪找去啊?唉,真是沒勁。」說著,高順也躺到我的旁邊,就這麼捧著後腦勺發起了呆。
「現在的年輕人都那麼缺覺嗎?」一個老人的聲音突兀的出現在我們的耳中。
「誰?」飛快地,我和高順都一個激靈被嚇了起來。
「喲,小夥子反應倒是不慢嘛。」一個白鬍子老頭對著我們笑道。
這是一個不修邊幅的老頭,那髒了吧唧的衣服配上一臉深深的褶子讓人怎麼看怎麼覺得彆扭,他那堆笑的表情更是讓我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這······這哪是臉嘛,整個一脫水的橘子皮。此刻老頭看著我們都不說話便接著開口介紹起了自己:「我是你們爸爸的朋友,到這裡是專程來教你們一些本事的。」不同於剛剛幾句話給我們不舒服的感覺,這句話在我們聽來就像是天籟之音一般。
「原來是劍客伯伯啊,沒想到您那麼快就到了,嘿嘿嘿嘿······」我傻笑著對老頭表示歡迎,那糾結的樣子估計比橘子皮也好不到哪去。
「恩,我來的是不慢,一陣風就來了,再一陣風興許又去了,呵呵呵呵。」
「您別去呀,既然來了就先教我們點功夫唄,嘿嘿,最好是真刀真槍的那種。」我道。
老頭看著我們慈祥地笑著,嘴上卻不饒人道:「連個師父都不拜也想學武功?這可是一樁賠本的買賣啊。」
「噗通。」我二話沒說就拉著高順跪了下來,那姿勢叫一個標準!簡直是對快准狠最經典的詮釋——裝孫子的反應快,下跪的時間把握準確,還有就是······
「哎呦,你還真下得了手啊。」高順捂著磕在石頭上的膝蓋在旁邊打滾道。
「哈哈哈哈,真是兩個活寶,咱們把形式弄簡單點,這就算禮成了吧。」這又是一句如天籟一般的話,把我感動的都快要哭了,旁邊的高順此刻也好像動了情,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看來真是給磕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