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回 請君入甕

第九十二回 請君入甕

那水賊肩膀受傷,又見船上之人瞄準了自己再次放箭,便知幾日殺不成面前的死丫頭。他只好暫時忍下這口氣,借著岩石掩映逃走。他在島上生活了多年,閉著眼睛都知道地形,很快,他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本以為自己小命休矣的幼儀又逃過一劫,看樣子老天爺還真是眷顧,緊急關頭就來了救兵。只是不知那放箭之人是誰,如此遠的距離竟然還能射中目標,當真是了得!雖然常存也是習武之人,不過他似乎沒有這樣的好箭法。

果然,那人上了岸大踏步走過來,看身形不是常存。那人越走越近,幼儀不由得微微蹙眉,竟然是他!

「看樣子金姑娘並無大礙。」他上下掃了幼儀兩眼,扭身吩咐後面的官兵,「帶金姑娘上船,你們兩個隨身保護,其他人等跟我在島上搜捕逃犯!只要發現,可就地正法!」

「郝……公子,我不能離開!」幼儀並未順從他的安排。

郝連玦聞聽這話扭頭看著她,趕過來的微胖官兵似乎是個小頭目,他笑著說道:「金姑娘不用害怕,我們都是官府的人,現在你很安全!等一下我們護送姑娘離島,貴府老太太和賀府的人就在前面十海里處等候,她們還不知道姑娘安然無恙。」

「那就勞煩軍爺去通知我祖母和表哥等人,就說我沒事,水賊已經被就地正法。因為我要向郝公子交代事情的原委,所以稍後會跟郝公子一同回去,請她們不必擔憂。」幼儀平靜的說著,語氣中卻帶著不容置疑。那小頭目聞聽一怔,隨即扭頭瞧著郝連玦。

「你要留下一起捉捕逃犯?」郝連玦刻板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來,「一個受傷如驚弓之鳥的匪類,量他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莫非姑娘懷疑我的能力,想要親眼見到才放心?」

「幼儀不敢質疑郝公子的能力,只是那水賊對島上的地形了如指掌,佔據了天時、地利。這個島不小,他要是存心藏起來想必短時間內不好找。況且郝公子帶來的人手有限,一面封鎖水路設防,一面鋪開展開地毯式搜索顯然是不可能的。如此一來便要調動更多的人手,費時、費力,到時候恐怕就會有人質疑郝公子的能力了。」

聽見她這番話,郝連玦的眼神變得凝重起來,他緊盯著幼儀片刻,問道:「你有快速不費力逮住逃犯的辦法?」

「那水賊以身犯險折回來,在船上襲擊我不成便追到此處,估計是想要豁出性命殺了我。以我為餌,必能引得他現身。到時候伏擊他,豈不是瓮中捉鱉,輕而易舉?」

「你覺得我是那種把名聲看得比什麼都重的人?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的性命,換取好不值錢的狗屁聲望,我還沒下作到如此地步!」郝連玦不屑的回著。

「我可沒想要豁出性命!」幼儀聽見竟然笑了,「難不成郝公子帶著這麼多人,連我的安危都保護不了?」說完迎上他的眼神。

深似潭水的眼神里起了一絲漣漪,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可這笑容卻讓幼儀心生寒意。

「金姑娘的激將法用得巧,可也要選對了對象才能有效果。不過既然金姑娘想要為民除害,捨身忘死,我也不好多加阻攔。就依姑娘之法,只是我的人手不多,要派出大部分到岸邊設防,還要打發人四下里搜尋,能保護姑娘的人手就不足了。若是姑娘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會替你殺了那賊人報仇!」

「郝先鋒,若是金姑娘有什麼意外,我們不好向金、賀兩府交代。再說……」旁邊有人想要阻攔。

「金家能有這樣的姑娘是他們家的榮耀,到時候我會請將軍奏請聖上。對於看重名聲的世家來說,這是件好事!」郝連玦不陰不陽的說著,嘴角掛著嘲諷的笑,「你們去找一處顯眼亮堂、設施齊全些的屋子,然後請金姑娘過去。」

說完,他又把兩個小頭目召到一起,吩咐了幾句,他們便快步離去。不一會兒,就見二十幾個人分成了兩組各自散去。剩下兩個人隨在郝連玦身後,還有兩個人去找房舍了。

既然要引蛇出洞,自然要高調些。兩個人雖未商量卻不謀而合,一起在島上閑庭信步的游賞起來。如果忽略島上荒無人煙的房子,這裡的風景還算是挺美。

她們沒有攀談,一路之上都保持沉默,氣氛詭異的讓人有些喘不上氣來。跟在他們身後的兩個人相互瞧瞧,都露出相同的神情。他們知道郝先鋒是平安符被貶的世子,當初到了軍營里被人合夥欺負,沒想到他並不是那等草包紈絝,一身的功夫打得那伙人哭爹喊娘。此事傳到上頭,自然要軍法處置。

可一邊是有人脈有關係的老兵痞,一邊是被貶下來的報廢世子,當然會有所偏頗。聽聞這郝先鋒被打了一百軍棍,皮開肉綻愣是一聲未吭,執法完畢自己走進了禁閉室。關了十天出來,那伙人又去欺負,再次被他揍個半死,又是軍法處置。前後三次,生生把眾人都打服了!眾人都說郝公子是打不死的鐵人,更是不能招惹。打那開始,誰見了他都不敢放肆,人前人後提及都要豎大拇哥。

上次圍剿水賊,他在兄弟的掩護下一個人強行登陸,於敵軍之中取水賊頭目首級,讓水賊軍心大亂,他們這才趁亂上岸將水賊一舉殲滅。

不久,根據線報查到水賊二當家的下落,又是他帶著人擒住。對於他在短時間內由一般士兵升到先鋒,沒

一般士兵升到先鋒,沒有任何人敢有異義。誰曾想那水賊二當家十分狡猾,竟然在押解回都城的路上逃走。他們正在奉命捉捕,沒想到傳來了金家遇襲的消息。金家姑娘不知所蹤,郁家表少爺在與水賊打鬥中受了傷。

一個年僅十歲的小姑娘,深更半夜掉進這河水中,距離出事到他們趕到已經過去兩個多時辰,恐怕是凶多吉少了。金家老太太哭紅了眼睛,定要活見人死見屍。賀家那邊也得了消息,派人前來幫忙。他們在河面上打撈尋找,郝先鋒則帶著人往下游追查水賊的下落。

沒想到金家姑娘不僅活著,還毫髮未損。她不僅不懼水賊高聲提醒眾人,還敢作為誘餌留下來。難不成這都城世家貴族教養出來的公子、小姐,都是這般生猛厲害!這郝先鋒已經是喜怒無常不好侍候,眼下又多了個古靈精怪的金家姑娘,他們說話行事必須要加小心,能不開口最好別開口,免得得罪了哪位。

一行人走走停停到了一大片莊稼地附近,幼儀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來。

「麻煩兩位軍爺進去瞧瞧,在中間偏西附近有一小口袋糧食和一個水壺。」雖說島上的人沒來得及把儲存的食物帶走,可他們這麼多人少不了吃喝。雖說糧食不多,卻總比沒有強。

不一會兒,兩個人進去又出來,拎著一小口袋糧食和一個破舊的水壺。

「你就是用這個充饑?」郝連玦打開口袋瞧了一眼,帶著硬顆還沒搓乾淨的高粱米。擱到都城王府,恐怕下人都不吃,只有喂牲口的分。沒想到她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姑娘,竟然連這個都能吃下去,而且還是生吃,不得不讓人刮目相看!他看著幼儀的眼神又深邃了幾分,一絲情緒一閃而過。

幼儀點點頭,淡淡地回道:「我常聽說戰場之上為了活命,喝馬尿,吃人肉的事情都發生過。這最起碼還是糧食,沒什麼吃不得。」

話音剛落,就見東北方向火光衝天,濃煙滾滾。不一會兒,有士兵跑來回報。他們已經開始防火燒樹林和一些房屋,只留下中間最華麗寬敞的一個院落。放火之前,他們把屋子裡的食物和貴重物件都移到安全地方,並造冊登記。如此步步緊逼,就不信那水賊還藏得住!

「上次圍剿朝廷已經派兵把島上清理了一遍,還能有什麼貴重物件?」幼儀聞聽微微蹙眉,「這些水賊盤踞島上多年,謀財害命無數。屋子裡找不到什麼,保不齊在他們祖宗的墳里陪葬。」

額!士兵聽見這話一怔,瞧著郝連玦不敢隨意言語。他們當兵打仗多年,還沒做過掘人家祖墳這樣損陰德折福祿的缺德事。

「金姑娘對水賊深惡痛絕,不挖了他家祖墳難以泄憤。況且咱們兄弟初次見金姑娘,沒什麼好物件孝敬,正好借花獻佛了。」郝連玦讓人照著幼儀的話去做。

看著他們離去,他才盯著幼儀問道:「小小年紀就如此歹毒,你就不怕那墳墓里的鬼半夜去找你?就不怕陰司報應?」

「我不是三歲小孩子,郝公子不必用這樣幼稚的話嚇唬人。」幼儀絲毫不讓,「郝公子下令燒山林,不知道要死多少鳥獸生靈。而且郝公子短短時日便成了水師營先鋒,手上不會一點血腥都沒沾吧?跟我相比起來,罪孽有過之而無不及。郝公子不怕陰司報應,不怕夜半鬼敲門嗎?」

「有點意思。」郝連玦聞聽竟然笑了,這次是真正的笑,沒有半點嘲諷在裡面。不過他喜悅的點在哪裡?

這個男人還真像個迷!幼儀自問閱人無數,有些揣度人心的本事。可跟眼前的男人碰過幾面,卻看不透他一絲一毫。他刻板的臉上很少有表情,深潭一般的眼神更是無法觸及,偶爾露出一絲笑,卻更讓人摸不著頭腦。

兩個人繼續前行,相互再無他話。行至高處往下瞧,只見不遠處的房子十有**化作了青煙,正中央孤零零立著一座宅子。圍牆完好,三進三出,依舊能看出昔日的富麗堂皇。

那邊有士兵收拾乾淨,這才請他們過去。幼儀隨著郝連玦進了院子,這才發現這裡似乎是水賊議事的地方。前面一個大廳,裡面放著兩排闊背椅子,上首一張太師椅上面披著整張的老虎皮,後面掛著一幅畫,上面還題著一首詩,再往上瞧是一塊匾額,上面寫著「聚賢堂」三個大字。

穿過前廳才是三間上房,應該是女眷們住的地方,後院幾間后廈、水井等,估計是下人們幹活和休息的地方。郝連玦把幼儀安排在西邊房間,裡面有一張綉床,看樣子是女人家住的。他則挨著幼儀住下,餘下人等分別安排好住處。

「回稟先鋒,馬上就要到開飯時候了,可是我們這些人裡面沒有會做飯的。我們都是粗人,能有一口熟的吃就成,只怕金姑娘吃不慣。」

「我來做!麻煩你找個人幫我打下手。」還不等郝連玦說話,幼儀打屋子裡面走出來。

「金姑娘……」

「放心,不會耽擱你們吃飯的時間。」幼儀邊說邊把袖子挽起來,「廚房在後院吧?都有什麼食材?我的手藝自然是比不得廚子,卻肯定比你們強。」

郝連玦微微頜首,那人趕忙隨在幼儀身後。

「金姑娘若是不嫌棄,就由小人幫著打下手吧。」他知道眼前的小姑娘是金枝玉葉容不得半點閃失,別沒折在水賊手裡,倒在廚房裡受了傷。看賀家的架勢,他可要吃不了兜著走。

兜著走。

況且這飯菜本來就是由他來做,到時候這位小姑奶奶做不好,他趁勢就弄好了。沒想到這一動手,幼儀就讓他大開眼界。擇菜、切菜麻利,那架勢不像是遠離庖廚之人。雖說大戶人家也有讓姑娘學習廚藝的,可不過是做做樣子,誰還真的油鹽醬出熏得滿身都是氣味?

不一會兒,大鍋里燉的野雞和兔子香氣四溢。蒸鍋冒著熱氣,有芋頭的香味散發出來。幼儀又麻利的把醬菜從冷水裡撈出來,先用菜刀拍幾下,然後切成寸段,加上蔥花、蒜泥攪拌均勻。這裡調味品有限,只能將就了。

「麻煩你看著火,蒸鍋再過一刻鐘起鍋關火。大鍋的柴火不要多加,用小火煨著才好入味。旁邊盆里的野蘑菇已經洗乾淨,等鍋里的肉爛了再放進去,燉一個開即可出鍋。臨出鍋前再加鹽,一勺即可。」幼儀交代了幾句便回房去了。

那士兵照著幼儀說得去做,盛到盆里忍不住嘗了一口,果然肉爛菇香,湯頭更是鮮美無比。若是他就一齊放進去燉,下面架些木頭,放一鍋水蓋子一扣。

他給幼儀盛了一大碗,又裝了一碗飯和一碟鹹菜,送到幼儀房間去了。人家是大家姑娘,豈能跟他們這些糙老爺們一齊吃飯?

「姑娘慢用,不夠只管喊一聲,我們就在院子里吃飯。若是姑娘吃完了,把盤子碗放在門口即可。等一會兒收拾完了,小人去燒一鍋開水,打一桶給姑娘送過來。」他雖然是粗人,卻知道有錢人家的姑娘都是每天洗澡的。這金姑娘在水裡泡了半宿,又在莊稼地里貓了一晚上,肯定想洗洗。

幼儀趕忙道謝,難為他心細想著,不然幼儀還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方才她在屋子的柜子里找到幾件乾淨衣裳,聞起來沒什麼異味,肯定是前主人留下的。一會兒吃飽喝足洗洗澡,換上乾淨衣裳好好睡一覺,想想就覺得舒服。

那些士兵輪流過來吃飯,郝連玦一直等到最後一批吃完才坐下來。

「先鋒,菜都涼了,我去給你熱熱。」有士兵過來說著。

「不用。」他拒絕了,端起飯碗吃起來。他吃得很快,卻沒有半點粗魯的樣子,舉手投足間可見世家貴族風範。難怪人家都說有錢和世家是兩回事,真正世家出來的子弟,不管身陷何種境地,浸入骨子裡的貴氣都消磨不掉。

冷掉的湯仍然保持著鮮美的味道,而且裡面層次分明,若是趁熱喝估計會更加美味。這位金家姑娘倒是讓他驚喜連連,每次見面似乎都讓他刮目相看。

一個年僅十歲的小姑娘,可他竟無法用對待小孩子的心態來面對她。這般睿智、大膽,成年男子也不及!難道僅僅是因為她在田莊上待了幾年,吃盡了苦頭心智才如此成熟?郝連玦覺得幼儀的身上籠罩著一層迷霧,揭開一層卻還是無法看見她真實的面目。

夜色漸漸降臨,守在前院的兩個士兵可能是太累了,竟然靠坐著打起瞌睡來。後院把守的士兵正湊在一起小聲說話,還有火光閃爍,應該是在抽煙袋。四下里靜悄悄,正房有燭光在閃爍,細聽隱約有水聲傳出來。

一道黑影在夜幕的掩映下摸過來,他趁著守門的士兵不注意,輕輕躍上高牆很快就跳了下去。他似乎非常熟悉房子的構造,直徑摸到正房附近,躲在角落的大水缸後面四下里窺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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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金枝庶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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