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眾生相
都說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幼儀看見金玉儀眼冒寒光,瞬間又斂去。
上一世她是徹徹底底的失敗者,這一世,她不會讓自己再蹈覆轍!
「大姐姐!」她反手攥住玉儀的手腕,用力捏著,「大姐姐,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好怕!」
玉儀覺得手腕一陣刺痛,稍微縮了一下手卻沒掙脫開。
「怎麼了,大姐姐?我說錯了什麼話嗎?」幼儀看見她微微蹙了一下眉,委屈無辜又難過的問著,「我要是說錯了你教我,千萬不要厭棄!」
「我怎麼會厭棄四妹妹?這話從何說起?」玉儀忙忍住刺痛笑著,心裡卻在暗罵,「死丫頭,看著這麼瘦,力氣卻這樣大!死乞白賴拽著自己做什麼?」
「姐姐不知道,我在莊子上生了一場大病,迷迷糊糊中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我夢見姐姐變了一個人,不,模樣還是這樣漂亮,就是性子完全不一樣了。夢中的姐姐陰險、奸詐,手段卑劣,為了自己的利益不顧姐妹情誼,甚至還傷了我的性命。」幼儀的手有些顫抖,長長的指甲「不經意」間陷入她的皮肉之中。
玉儀「哎呦」一聲,她鬆手的瞬間指甲在裡面勾了一下,就見玉儀臉色都變了。
「是我不小心,竟然把姐姐弄傷了。姐姐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打罵,更不要記恨我啊。」幼儀看見她的手腕有被指甲抓破的痕迹,還有血滲出來,嚇得驚慌失措,一張小臉皺成一團。
「看把你嚇得,姐姐知道你不是有意為之,豈能怪罪於你。」玉儀是金府的嫡長女,打小錦衣玉食的養著,還是第一次受傷,心裡惱火可當著眾丫頭、婆子的面又不好發作。
「姐姐對我真好!」幼儀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再次捏在她的傷口上,狠狠按了一下又鬆開,「哎呦,我不是故意得,真不是故意得。」
「沒事!」這次玉儀說得有些咬牙根。
「姐姐在我心目中一直是端莊文靜賢淑的典範,對長輩孝敬,對姐弟妹們照顧有加,對下人寬待。可那個夢太真實,讓我分不清是真是假。直到昨個兒抱琴過來,我這才知道自己有多傻!怎麼會相信一個虛無縹緲的夢?姐姐對我好不是一日兩日,府中上下誰不知道?」
「姐妹有今生沒來世,我不對你好對誰好?呵呵。」玉儀笑了兩聲,可那笑聲有些乾澀,「快走吧,母親該用早飯了。」
一年多不見,這丫頭怎麼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伶牙俐齒,說話嚴絲合縫半點紕漏沒有。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總之,剛剛這個照面,自己竟然半點好處都沒討到,反而吃了虧!
這邊不等姐妹二人走遠,就聽見身後有人輕呼。幼儀扭頭一瞧,原來是綉儀、韻儀兩姐妹。
「遠遠就瞧見大姐姐和四妹妹相親相愛的拉著手,我和二姐姐都吃醋了。雖說四妹妹一年多不在府中,可大姐姐也別光疼她一個人啊。」韻儀的生母雲姨娘,本是封氏身邊的陪嫁丫頭,後來給了老爺做姨娘。
因為雲姨娘在封氏跟前有幾分情面,韻儀又是個乖巧嘴甜的丫頭,故而得封氏喜歡。姐妹之中,她跟玉儀走得最近,說話也比較隨便些。
「鬼丫頭,你慣會撒嬌賣乖。」玉儀輕輕捏了一下她圓乎乎的小臉蛋,「昨個兒你還說四妹妹回來,你要如何如何呢。雖然你們只差一歲,卻挺有姐姐的樣子,快把你給四妹妹留的好玩東西都拿出來吧。」
「一會兒我要單獨給四妹妹。」韻儀一笑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說話時略帶些南邊軟糯的鼻音,聽著就嬌憨可愛。此刻,她正拽著幼儀的胳膊輕輕搖著。
綉儀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見韻儀的做派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她的性子跟韻儀正好相反,偏內向,不善言談。她的生母趙姨娘是老爺的貼身丫頭,金老爺還未成家就開臉放在屋子裡。趙姨娘比金老爺大兩歲,做得一手好針線,為人老實穩重,從來都是小心謹慎不見半點張狂。
封氏見她不生事,不說閑話,不背地裡迷惑攛掇老爺,也就不為難她。她們娘倆兒閑來無事就在屋子裡做活,有時候一天沒一句話,日子過得到安寧。
不過幼儀知道,她們娘倆兒比誰心裡都明白。趙姨娘跪求封氏,把綉儀嫁給了一個家裡不算太富裕的窮秀才。誰知道那秀才爭氣,綉儀嫁過去的第二年參加會試中了進士,不多久就做了地方知縣。之後官運亨通,一步一步穩紮穩打做到了知州。
婆家說綉儀有幫夫運,又喜歡她穩重善良持家有道,再加上她三年接連生了兩個大胖小子,在婆家的地位是不可搖撼。她的兩個兒子也非常優秀,一個從文一個從武,兒媳都是知書達理的姑娘,她竟半點都不用操心。
最難得是那位二姐夫,說綉儀是在自己落魄的時候下嫁,而且從未有過半點看輕,所以這輩子都不會辜負她的情誼。他一生都未納妾,夫妻二人一直琴瑟和鳴。
再想想自己前世的選擇,跟綉儀相比,無疑是愚蠢之極!
「二姐姐,三姐姐好。」幼儀收住心思,朝著二人打招呼。
「四妹妹好。」綉儀不會說太多的好聽話,不過語氣卻誠懇。
「咱們姐妹就別好來好去的了,先進去給太太請安,然後再找一處聚聚。」四姐妹齊刷刷進了寧安居。
封氏正在喝茶,看見四個人一起進來,一個面若桃李,一個溫柔恬靜,一個活潑可人,一個……還算得上清秀,臉上頓時露出笑意。水靈靈四個姑娘,一把小蔥似的,誰瞧著都會覺得心裡舒暢。
她們一起給封氏請安,封氏讓她們坐下說話。三姐妹落座,幼儀又重新給封氏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