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十三回 愛之切
平南王看見自己兒子進來,氣不打一處來。他摔了茶碗怒喝了一聲,卻見兒子連眼皮都沒眨一下,臉上的表情更是絲毫沒有變化,這氣一下子就竄到了嗓子眼。
雖說平南王打小就養在王府,並未跟著父親在軍營打滾,可脾氣急躁個性耿直,有其父其祖父武將的樣子。他的一字眉倒豎,面似黑鍋底一般,嚇得屋子裡的丫頭、婆子大氣都不敢出。
王妃見他盛怒,不顧及身子掙扎著要下地。身邊的婆子忙攙扶住她,王爺也阻攔著說道:「王妃何苦為了這個不孝子傷及身子?咱們權當沒生養過他就完事。這些年錦衣玉食,對得起他投咱們一場!」說話時也不瞧連玦半眼,可見是下了決心。
「妾身知道王爺生氣,可玦兒不是那不明事理的孩子。雖然他一直不替自己辯解,我這個當母親的卻知道他一定有理由。兒子馬上就要去那苦寒危險之地,不知道……嗚嗚嗚……」王妃說到一半就哽咽起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平南王見狀心中暗暗嘆氣,他何嘗不心疼自己的兒子,可一想到兒子做的事情,他就忍不住想要發火。他揮揮手,讓屋子裡的下人全都退出去。屋子裡只剩下一家三口,他這才咬著牙根恨恨地說道:「一切都是他自己找的,怨不得誰!」
「兒子。」王妃聽見這話抹抹眼淚,「本來皇上打算從輕發落,堵住悠悠之口也就算了。偏生你自己非要去漠北從軍,無功不返!皇上無法,只得讓二皇子去守皇陵一年。你究竟是為了什麼?這裡並無外人,你跟父母說說心裡話又何妨?」她逼問兒子理由好幾次,可每次都沒得到答案。
郝連玦並未回答,一揭袍子跪在地上,「兒子不孝,不能在父母膝下承歡。不過祖宗有訓,郝家男兒的熱血就要灑在戰場上!還請父母保重身體,兒子明日一早便啟程。寅時末刻出發,故今日來拜別。」說完朝著二人接連磕了三個響頭。
平南王聽見這話臉上一僵,怒氣更勝,「好你個小混蛋,拐著彎罵老子是窩囊廢!祖宗打家業為了什麼?就是想要咱們郝家能開枝散葉,子孫興旺,能過上隨心隨意的富貴日子。一個個都像你這樣想,郝家還有什麼盼頭?別以為就你有幾分血性,有能耐你就混出個人模樣來。明日我就向皇上請旨,除了你的世子封號。以後靠你自己的能耐做世子,這才是你的本事!滾,快滾,多聽你說一句話都肝疼!」
郝連玦起身就走,王妃接連叫了兩聲,想要起身感覺頭暈又跌回床上。她滿臉都是淚水,抽噎著說道:「王爺,千萬不可請旨廢了玦兒的封號。如今他已經被皇上發配到漠北,那些人見到他落魄不知要怎樣作踐。若是再沒了封號,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嗎?玦兒是妾身懷胎十月,辛辛苦苦才生出來。想當年,王爺對他也是喜歡到骨子裡。雖說他犯了糊塗,可做父母的不能厭棄自己的孩子!」
別看王妃是公主出身,卻沒有絲毫驕縱高傲的性子。她的生母是個小小的貴人,生下她沒多久便去世。當時還沒有生養的皇后見到她可愛又可憐,便抱回宮中親自教養。沒想到一年之後,久婚不育的皇后竟然懷孕了,還一舉得男,就是現今的皇上。眾人都說是公主把孩子帶來的,皇后對小公主越發的喜歡,當成親生的一般寵愛。
皇后賢良淑德,大方溫婉,是天下女子的典範。在皇后的教養之下,公主的言談舉止,性子脾氣都像極了她,只是溫婉有餘威嚴不足。所以當初給公主選夫婿,無父無母沒有兄弟姊妹的平南王才成了上上選。
果然,自從公主嫁過來,小日子過得悠閑輕鬆。公主在平南王跟前從來都自稱「妾身」,半點公主的架子都沒有。府中發生大事,她總要徵求王爺的意見,從不獨斷專行。平南王性格外向粗獷,說話不拘小節,可骨子裡是個細膩的人。他見公主如此,雖嘴上不說,心裡卻滿滿都是感激。兩個人成親這麼久,一次臉都沒紅過,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公主這般傷心流淚!
看著自己的王妃哭成淚人,平南王心裡也挺難過。
他嘆口氣解釋道:「事已至此,玦兒的漠北之行是去定了。他性子倔強又古怪,需要好好磨礪一番,就當這一趟是好事吧。他打小就呼奴喚婢錦衣玉食,怎麼可能受得了苦?本來伏法之人就該撤了封號,皇上不下旨是給我留情面。日後若是玦兒再有什麼閃失,這個世子的封號就真得沒有了,而且能不能回都城還是個未知。倘若我現在主動請旨,說不定皇上還心存一絲憐憫。等玦兒受不了漠北的苦寒,他便會低頭,我再捨出老臉去求求皇上,把他接回來就完了。他的性子改了,消停一二年再請封,一切就煙消雲散了。」
王爺不是沒有自己的考慮,他能不心疼自己的兒子嗎?郝連玦是他的長子,當年王妃從懷孕到生產,他從頭到尾陪著。看見兒子的第一眼,那種奇妙的說不清的感覺到現在還記憶猶新。兒子第一次笑,第一次翻身,第一次坐,第一次爬,第一次走……他都歷歷在目。想到兒子馬上要去受苦,心裡也是刀絞一般。可光心痛有什麼用?還要放長眼光往前看!
聽了王爺這番話,王妃停住了哭泣。她擦擦眼淚,遲疑了一下說道:「真能想王爺說得這樣嗎?玦兒的性子可是倔強的很,妾身怕他撞了南牆也不回頭。到時候……」
「他要是能咬著牙根挺下去,說不定會有大造化。」王爺心裡也擔憂,卻不能表現出來,「你放心吧,我會安排人手去漠北。玦兒不會出事,一定會平平安安完整無缺的回來!」
王妃點點頭,緊蹙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些,可到底還是愁雲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