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試藥

第六十回 試藥

幼儀正靠在榻上看書,聽見玉儀來了心下一動,把書放在一旁的案几上站起身來。她雖然足不出戶,卻也得到些風聲。宛柔回來在群芳閣里又哭又鬧,整個金府都傳揚開了,第二天帶著腫眼泡去睿親王府,回來歡天喜地得了不少賞賜。今個兒一大早,她們又被郡主請去賞楓葉了。

崔姨娘在冬苑待了半天才走,喋喋不休說了一通,無非是幼儀病得不是時候,竟然沒能見到郡主,好事都讓不起眼的人趕上了之類。

老太太想要親自教養幼儀的事還沒公開,崔姨娘看見小地方來投靠的表姑娘都倚靠上了郡主這棵大樹,怎麼可能不著急?

好不容易把崔姨娘弄走,剛剛清靜了一陣,玉儀怎麼又來了?

幼儀心裡不歡迎,可臉上卻不能表現出來。她往門口迎了兩步,玉儀見狀忙緊走幾步過來,攥住她的手,微皺著眉頭說道:「四妹妹的手有些涼,一會兒我就去回稟母親,先把妹妹屋子裡的地龍生起來。」

「無礙,我並不覺得冷,打小我手腳就冰涼,估計是沒有人疼吧。」幼儀玩笑著回道。

「胡說!祖母、母親還有我,哪個不是打心眼裡疼你?」玉儀笑著罵道,「你這丫頭就是不知足,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愛你一個!」說完寵溺的伸出手指點了一下她的額頭。

「咯咯咯,好癢。」幼儀笑起來。

屋子裡充斥著歡快的笑聲,姐妹二人拉著手齊齊坐在榻上,一副姐妹情深其樂融融的樣子。

冬雪打外面進來,手中端著一碗葯,一股子苦澀的味道立即彌散開來。幼儀立即覷著鼻子,滿臉的嫌棄。

「吃藥才能調理好身體。」玉儀把冬雪手中的葯接過去,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幾下,「趁熱喝,涼了會更苦!」說完遞了過去。

幼儀不情願的接過去,放在嘴邊,一股子難聞的味道一下子就衝到鼻子里,讓她的臉皺成一團,把葯碗挪開。

「快喝啊,憋住氣一下子喝光,然後再吃顆酸甜可口的話梅。」玉儀催促著。

她聽了又把葯碗端起來,可味道實在太沖,她真是喝不下去。她再次把葯碗移開,用可憐兮兮求助的眼神瞧著玉儀。

「真是個孩子,喝葯有什麼難的?」玉儀見狀笑了。

「那大姐姐先喝一口!」幼儀突然把葯碗送到她嘴邊,「既然大姐姐認為喝葯不難,就給幼儀做個榜樣。」

「額,葯豈是胡亂喝的?」玉儀沒料到她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回絕著。

「不嘛,大姐姐要是不喝我就不喝!」幼儀破天荒撒起嬌來,「大姐姐方才還說疼我,眼下又讓我一個人喝這苦水。」

旁邊的抱琴趕忙上前說道:「四姑娘這不是為難大姑娘嗎?誰都知道有病才能吃藥,好好的人吃了葯恐怕要吃壞呢。雖說四姑娘依仗、依賴大姑娘,卻也不能讓大姑娘以身犯險。若真出了什麼事,四姑娘心裡也會過意不去,還會背上加害嫡姐的罪名!」

自從廚房的六嫂子被攆出去,抱琴是把幼儀記恨上了。可畢竟主僕有別,她再怎麼得玉儀的信任,也不敢明目張胆找幼儀的茬。沒想到今個兒就碰見幼儀非要玉儀喝葯,她便站出來夾槍帶棒的說了一通。

這話說得沖玉儀的心,她剛想要假意斥責抱琴幾句,卻聽見秋月開口了。

「抱琴姐姐這話說得太嚇人,還沒怎麼著,就給姑娘扣了一頂加害嫡姐的罪名。大姑娘一直對姑娘疼愛有加,凡事都想到頭裡,姑娘日夜感念,怎麼就加害了?況且加害也得講究手段啊。

這碗葯是大夫開得,給姑娘調理身子用得,誰會在裡面下毒不成?況且即便是毒藥,大姑娘喝一口,剩下的都是姑娘喝,到底是誰被加害?而且不論什麼東西都講究個量,喝滷水能死人,可每天吃滷水點的豆腐,沒看見誰口吐白沫。

抱琴姐姐,咱們都是做奴婢的人,心裡都盼著主子好,怎麼能給主子掰生?得虧大姑娘是寬容善良的人,又知道我們姑娘不是那樣的人,不然姐妹翻臉或是心生嫌隙,你才會背上禍害主子的罪名!」

幼儀心裡暗暗贊了一個,上次經過大鬧廚房她就發現秋月是個嘴上功夫了得的丫頭。但凡是有一星半點的理,都會被她抓住辯成八分,看來自己把她弄進屋裡侍候是個正確的決定!

「大姐姐,你該不會真得認為這裡面有毒吧?」幼儀又把葯碗遞過去。

「怎麼可能呢。我幫四妹妹嘗一口好了。」玉儀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一絲僵硬,說著接過去喝了一口,「不太苦,不過快要涼了,你快點喝吧。」

「謝謝大姐姐。」幼儀甜甜的笑著,又把葯碗接過去一飲而盡。葯碗在她們姐妹手中傳來傳去,裡面的葯快要冷掉,苦味又重了幾分。

冬雪把酸梅遞過來,也給了玉儀一顆。玉儀接過去塞進嘴裡,可滿嘴還是苦澀的味道。不是她嘴裡苦,而是心裡苦!玉儀在姐妹們跟前一向是嫡長姐懂事端莊的模樣,從來都是說一不二有絕對的話語權。可眼下卻被牽著鼻子走,還是被最不起眼的四妹妹並著小丫頭給挾持住了,真是讓她惱火。她狠狠瞧了抱琴一眼,平日里覺得這丫頭難得的伶俐,這功夫怎麼就說不過一個小丫頭了?

偏生滿腹的怒火又沒地方發泄,還要笑臉相對,這滋味她生平第一次體會。四妹妹不過是去了一趟田莊,回來之後怎麼就大變樣了?都說人要是去鬼門關一趟就會大徹大悟,難不成是因為她生病差點死掉的緣故?

不過即便是她性子大變,也還是個小小的庶女,何德何能竟然入了祖母的眼?論資排輩,論琴棋書畫,論模樣行事,怎麼論都該是自己才對!玉儀捏著茶杯的手不由自主的使勁,骨節泛白。

她稍微調整了一下心情,剛想要說話,就聽見外面一陣嘈雜。

夏荷打外面進來,先給兩位姑娘見禮,然後回道:「姑娘,劉嬤嬤的大兒媳婦帶著自個兒子來了。她們在外面嚷著要見姑娘,還哭天抹淚跪著不肯起來。」

封氏辦事就是麻利,很快把事情查個一清二楚,追回了不少屬於幼儀的金銀首飾。那個金瓔珞被贖了回來,還有一對耳環和一個小戒指被田莊上的劉二賭錢輸了,無從找尋。

劉嬤嬤在莊子上拿金銀首飾打賞下人不假,卻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大部分都被她送到當鋪換了銀子貼補家用。還有一個纏枝花樣的鐲子,就戴在她小兒媳婦兒手腕上。錢嬤嬤帶人去她家裡搜查,正好人贓俱獲。

人證、物證俱全,劉嬤嬤想辯解都辯解不了,她只有求饒。封氏念在她是府中的老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又見東西都追回來差不多,就從輕發落。不過贖回首飾的銀子得劉嬤嬤出,她只好回去賣房子賣地,又把家裡的所有積蓄都拿了出來。即便這樣還是不夠,還在親戚家裡借了不少。

本來是富足日子,一下子落敗還成了眾人唾棄的對象。一家人搬到城北貧民窟租了一間小偏房,一整日見不到陽光的那種,濕氣重地方窄小屋頂又漏。劉嬤嬤被老伴、兒子、兒媳婦埋怨,病倒在家裡無人問津。想當初她把真金白銀拿回家的時候,全家人都歡天喜地,尤其是兒媳婦花的比誰都多,這會卻把錯都歸到她一個人身上,讓她生氣窩火又悔不當初。

這一病來勢洶洶,很快就不省人事。劉嬤嬤病成這樣不僅沒有人給尋醫問葯,兒媳婦還坐在一旁指著鼻子痛罵,劉嬤嬤好容易醒過來聽了兩句又被氣暈死過去。

光坐在家裡罵人也不是辦法,大兒媳婦不知道從誰那裡得了主意,帶著剛剛兩歲的兒子進府求幼儀來了。本來府中看門的婆子不讓她進,她好說歹說,給了點好處,又說四姑娘必定念及奶娘的恩情,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想起婆婆來,到時候會再進府侍候,守門的婆子這才放行。

她進了內院,直奔冬苑,被丫頭們攔下就帶著孩子跪在廊下痛哭。她聽婆婆說起過四姑娘,是個性子軟弱好拿捏又心軟念舊情的人。這次太太動怒,四姑娘還替婆婆說情來著。這一趟就算是再不濟,也能弄些銀子回去度日。

一想到這些,她哭得越發使勁,還悄悄在兒子大腿根上狠狠擰了一把。

「哇!」那孩子剛剛還在探頭探腦的四下里張望,突然感覺大腿疼,張大嘴巴嚎起來,聲音大的直震耳朵。

屋子裡的玉儀正在暗暗氣惱,聽見這般吵鬧越發的心裡煩。

「二門怎麼什麼人都敢往裡面放?」她本想讓人直接拉出去,可轉念又站起來,「四妹妹喝了葯好生歇著,我去把她打發了。」正好沒地方出氣,倒有人自己送上門來了。

本來以劉嬤嬤的罪過,足以綁了扭送到官府。可封氏念及她多年的辛苦,到底是留了些情面。她們家不知道感恩,還敢找上門來,這就怨不得旁人了。

玉儀帶著丫頭出去,那媳婦兒瞥見屋子裡出來一位姑娘,也不等看清就撲上來。她攥住玉儀的腳脖子,邊哭邊喊道:「四姑娘救命啊,我婆婆快要不行了!念在她奶過姑娘一場的份上,請姑娘發發慈悲救救她!」

「這裡又沒有大夫,怎麼救你婆婆的命?」玉儀嫌棄地低下頭瞧了一眼,想要掙脫無奈兩隻腳都被緊緊攥住。方才沒能好好表現的抱琴見狀忙過去,毫不客氣的照著她的胸口使勁踢了過去。

她似乎完全沒料到這個結果,半點防備都沒有。胸口猛地一疼,感覺嗓眼發甜,她的雙手不由得鬆開。玉儀趕緊往旁邊走了兩步,夏荷忙從屋子裡拿了厚厚的墊子出來放在廊下的台階上。玉儀坐下,看著劉氏嘴角有血絲,臉上半點憐惜都沒有。

「四姑娘有病在身,剛喝了葯躺著,你就在這裡哭喪。」夏荷指著劉氏罵著,「若是姑娘有個三長兩短,殺你全家都不足補償。」

四姑娘在屋子裡躺著,那麼出來的姑娘是誰?劉氏這才細細打量,覺得眼前的這位姑娘比四姑娘年長,渾身的氣度也不凡。

「這樣直勾勾盯著大姑娘,真是無禮!」抱琴罵著。

劉氏聽了趕忙垂下頭,心裡有些忐忑起來。她雖沒見過玉儀,也不曾打過交道,卻沒少聽婆婆私底下提及。這位金府嫡姑娘可是極其厲害,就連太太都跟她商量事情。小小年紀便開始學著打理家事,這一二年幫著太太看賬本打理陪嫁鋪子。在這樣的人物面前,劉氏那點小心思自然是昭然若揭。

今個兒這一趟似乎討不到任何好處,劉氏心裡打起了退堂鼓。可使了銀子才進來,又挨了窩心腳,不能就這樣回去!

「大姑娘好,我是劉嬤嬤的兒媳婦。」她忍住疼痛重新跪好。

旁邊的小孩子還不懂事,被母親擰了一下覺得疼了放聲痛哭。這功夫看見有漂亮姐姐出來,踢了母親一腳,他被嚇傻哭聲也止了。劉氏一把拽過發獃的兒子,按著他的腦袋就往地上杵。

「快點給大姑娘磕頭,只有大姑娘才能救你祖母!」小孩子冷不丁被掐住后脖頸子往地下按,有些驚恐又有些好奇。

他拚命掙扎,抬著頭瞧著玉儀,腦袋撞到石頭地面,他又疼得大哭起來。本來哭花的臉越發像小花貓,眼淚鼻涕一起往下淌。他再用袖子一抿,噁心的玉儀直想吐。

玉儀側過臉,劉氏帶著兒子磕了十幾個頭,見沒有人阻止只好自己停下來。劉氏還將就,那孩子的額頭卻鼓起一個大包,后脖頸子也被掐出淤青,閉著眼睛使勁哭起來。

真是鬧騰死了!玉儀的耳朵根子都被弄疼了,一向端莊淡定的臉上多了幾分不耐煩。這功夫她後悔了,早該讓人直接攆了出去,跟這起粗鄙不堪的下等人接觸只能是自貶身價。她覺得自己被幼儀給氣糊塗了,竟干吃力不討好的事。可事情她已經接下,只能處理掉!

她厭惡的瞧了孩子兩眼,又朝著抱琴使了個眼色。抱琴立即明白主子的意思,忙拿來些點心哄那孩子。小孩子都是記吃不記打的,見有香甜的果子吃便不哭了。抱琴把他帶到一旁,讓小丫頭照看一眼。

沒了小孩子哭,玉儀覺得腦袋輕快多了。她看看一直跪在地上的劉氏,嘆口氣說道:「四妹妹為人最是善良,在太太跟前沒少替劉嬤嬤說情。只是你婆婆的所作所為讓人氣憤,若是送到官府就別想出來了,就是你們家人也會跟著受連累。太太念在四妹妹的情面上已經放你們一馬,你還想討恩德,真是得寸進尺!」

劉氏自然知道玉儀不是唬她,這些年連四姑娘月錢帶金銀首飾,她婆婆沒少往家裡拾掇,前前後後加起來沒有一千兩也有九百兩。真要進了官府,肯定要下大獄,婆婆年歲不小,吃不了裡面的苦,這要是一進去恐怕就會死在裡面。眼下封氏不過是追回那些首飾,月錢還沒細算,要是再追究,她們可真是走投無路只有賣兒賣女了。

本來她想著四姑娘年幼好唬,卻沒料到會碰到大姑娘這位太歲,她心裡想著這趟是白來了。

「不過四妹妹一直放心不下劉嬤嬤,到底是十多年的主僕情分。」玉儀話鋒一轉,劉氏聞聽登時來了精神,「四妹妹病著不好,也是心裡記掛著劉嬤嬤的緣故。若是劉嬤嬤好,她的心病自然就好了。為了給四妹妹積福,我願意出二十兩銀子。」說完讓抱琴拿銀子來。

原本劉氏已經不抱希望,可眼下卻一下子賞了二十兩,她喜出望外一個勁的磕頭謝恩。她瞥見自己兒子在旁邊正狼吞虎咽的吃點心,一把又扯過來。

玉儀忙擺手,「別折騰孩子了,快點出去給你婆婆請大夫吧。」她實在是不想看見這個髒兮兮的孩子,不想聽他狼哭鬼嚎的動靜。

劉氏聽了只好打消了按住兒子腦袋磕頭的念頭,又說了些奉承話這才屁顛屁顛的走了。

玉儀看見她們母子離去,這才又回了屋子。幼儀一直站在窗口,把外面發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大姐姐還是這樣心善,以德報怨實屬不易。」她一副自嘆不如的樣子。

「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惦記奶娘,也算是替你了了一段心事。你對劉嬤嬤是仁至義盡,往後她是死是活都跟咱們無關。這事即便是到了天邊,誰都說不出咱們半個不字。」

幼儀點點頭,無奈的長嘆一聲,事已至此只能這樣了。

兩姐妹繼續話家常,說來說去,玉儀把話題扯到青岩寺賞楓葉上,幼儀聽見心下一動面上卻沒有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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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金枝庶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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