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雷神天尊觀（二）
旁邊的瑾兒、伍氏夫婦等人立刻知機地退到了一邊去了。
「老夫人有何賜教？」葉宸不敢怠慢，拉過一條長凳來，放在張婆婆面前，對於這個正直的老人，他心中還是很尊重的。
張婆婆坐了下來，神色肅穆，沉默了半晌之後，緩緩地道：「實不相瞞葉公子，老身的祖上原本是一個修道大派的弟子，家中傳下來了一門道術，只是老身資質低微，從中學得一點兒上不了檯面的皮毛道術，在鄉間做些收驚驅邪的營生，聊以糊口罷了。」
葉宸心中詫異，本以為這位老夫人是某個邪教中殘留的高級教徒，或者是因緣巧合得到了某個邪教的秘法而已，看眼下這情形，卻根本就不是這麼一回事。
楚州和雲州曾經有邪教發展過教徒，但後來卻因為蠱惑亂民殺官造反，結果都被朝廷派出大軍剿滅了，只是這些教本就是起自民間，大軍圍剿之下難免會有漏網之魚，偶爾漏網一兩個，從此隱居在鄉間做個巫婆神漢，混口飯吃，造福一方百姓，倒也無可厚非。
他問道：「敢問老夫人，您修鍊的是何派的道術？」
「老身修鍊的是太古雷神道三十六雷之一，心雷一派的雷神道，心存觀想九天應元雷神普化天尊，用以錘鍊神魂。」張太姥神色肅穆，頓了頓拐杖，搖頭道：「可惜老身資質太過平庸，領悟不到這門雷法的真髓要訣，以至於至今仍然限於『定神』的境界，之所以能夠除魔避邪，九成九是依仗著這根拐杖。」
葉宸驚道：「我記得這門道術，好像是源於太極神霄派，修鍊到了高深處，能夠以引聚虛空玄陽靜電，破金碎鐵，卻是威力無窮。」
「公子說得不錯，太古三十六雷傳承至今，道統都泯滅了不少，但老身這一支心雷卻是完整地保存了下來，不但有修鍊的道法，而且這一支道法的符簶和法術也保留了下來。」張太姥扶了扶拐杖，神情肅穆道：「老身曾經見識過鄉間那些白蓮教邪徒，蠱惑民心，煽動亂民，為非作歹，老身實在不希望家傳的這一支道法會如此造孽，但老身卻是勢單力薄，無力保住家傳所學，所以一直都想要找一個合適的人選，將我這門道法傳承下去。」
「葉公子是葉府的貴人，但為人正直，又是如此的古道熱腸，老身深感佩服，老身也沒別的意思，意欲將這門道術贈送給公子，免得道統失傳，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葉宸猶豫地道：「只是婆婆，葉宸已經有了師傅，不能另投他門。」
張婆婆爽然大笑道：「你這孩子真是的，就老身這點兒微末本事，就算你肯拜我為師，老身還不敢當呢，你學了我門中道法，只要能夠守正持道即可，些微的世俗小節不用去理會。」
葉宸略一思索，隨即毫不矯情地向老太太躬身行了一禮，朗聲道：「多謝老夫人厚賜，葉宸決不辜負老夫人所託，必將老夫人所傳道法發揚光大。」
張婆婆頓時歡喜地道：「好，好，公子這等心性，卻正適合我門道法，公子請隨我來。」
說完，她拄著拐杖走進了最裡層的內室之中了。
張婆婆走到了內房之內，拿起了自己的那根磨的發亮的桃木拐杖，愛惜地撫摸了一下，然後擺放在供桌上，自己恭恭敬敬地叩了幾個頭，然後對葉宸也示意了一下。葉宸也沒有猶豫，上前虔誠地叩了三個頭。
張婆婆拿起拐杖來，用力地在塌上磕了磕，然後握住中端一擰之下，這根桃木拐杖「喀嚓」一聲，從中裂成了兩段，從裡面抽出了裡面一卷銀綢緞般柔軟的絹帛，放在桌子上慢慢地攤開了。
葉宸只覺一陣電光刺眼，一股雷精電火灼烈之氣自畫面上撲面而來。
這副似絲似帛的捲圖上繪製得是漫天的雷電，這一條條走勢如龍蛇亂舞的雷電之中卻沒有那種雷霆爆發時，驚撼天地之威，反而條條扭曲彎折四散，弧度十分詭異，條條紫電蘊含著一種暴戾猙獰，彷彿隨時隨地要撲出來將人撕成粉碎，灼成飛灰般，這些囂張跋扈的電流比葉宸觀想過的魔頭修羅還要令人肝膽俱寒，好像直欲撲出畫面將人灼燒成灰一般，而在這猙獰的雷電中央的站立著的正是雷神天尊。
居於萬千雷霆中央的這一尊雷神天尊，卻並非是民間傳說中那種鳥面人身手持雷槌電鑿般的雷公巨靈形象，而是一個徹徹底底的人。
這是一個身材高大偉岸的男子，頭戴紫金冠，一身紫金龍鱗戰鎧，胯乘一匹墨玉麒麟，雙手持著兩根節節鋼棱的虯首金鞭，而眉宇間卻帶著一種烈日般浩大剛正，彷彿神王臨世一般，頜下三綹黑須的面龐平靜不怒，但卻自帶著一股雷霆迫來般的威勢，令人不由自主地肅然起敬。
這種畫的技藝，已經完全將雷神天尊的神韻勾畫了出來，令人一見就為之心折。
尤其是他處於無數宛若蛟龍毒蛇般的雷霆之中，高大筆直的身軀傲然屹立，神色依舊平靜，更帶著一種即使天崩地裂亦不為所動的英雄氣概，甚至壓倒了周身恐怖的雷霆！
葉宸的心神完全被這一尊雷神的神韻氣概給震懾住了。
「雷法為先天之道，雷神乃在我之神，蓋行持以正心誠意為主。心不正，則不足以感物；意不誠，則不足以通神。神運於此，物應於彼，故雖萬里，可呼吸於咫尺之間。五行之妙用，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地以至虛中生神，至靜中生氣。人能虛其心則神見，靜其念則氣融……」
葉宸閱讀了一遍之後，隨即小心翼翼地合起了這卷銀箔，恭恭敬敬地向張婆婆叩了三個頭，收藏了起來，道：「葉宸他日若是道術有成，必拜婆婆今日所賜，請婆婆受我一拜！」
虛空中隱隱傳來了元清老道的牢騷聲音：「這個兔崽子，拜老夫的時候都沒見你這麼虔誠過。」
張婆婆坦然受了他這一拜，才道：「老身還有些事要麻煩公子一下，葉公子所擅長的破魔驅邪的符簶法術，不知道能否送給老身？這雷神一道的法術太過深奧，老身這等凡人卻是參悟不得。」
「這自然是沒有問題。」葉宸笑道：「婆婆，您老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不如這樣吧，再過兩個月我綠湖庄就收拾利索了，屆時您也一併到我綠湖莊上居住吧，讓我為您養老。」
張婆婆面帶喜色，隨即搖了搖頭，把斷裂的拐杖接續好了，爽朗地笑道：「葉公子有這心意就成了，老身雖然年事已高，但身子骨還硬朗得很，能跑能走，還能幹上幾年，現在又了一樁大心愿，不如趁此機會多在鄉間積些香火善緣，待再過上幾年，老身要是真的跑不動了，就算不用你來請，老身也自會找上門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