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李老闆
這幾位蟹農也都是老實巴交的實誠人，和我這麼幾下交談，打開了話匣子。就開始滔滔不絕，給我們講起了這豐裕蟹場的神奇和獨特之處了。
原來，這豐裕蟹場在崇明本地要說是排名第二，其他蟹場都不好意思排第一！
因為這豐裕蟹場中產出的螃蟹，不但個頭很大，而且滋味美妙。無論是用來清蒸還是做毛蟹年糕，或者其他上海人喜歡的蟹類料理都讓人停不下筷子。而且相同階段的蟹苗，個頭也比其他家的要大上不少，長得還快。所以雖然他家的蟹苗比其他地方要貴上許多，但很多有一些經濟實力的小散戶蟹農就非常願意來豐裕蟹場裡面購買蟹苗。
只不過這豐裕蟹場的蟹苗養出來的成年蟹雖然依然比其他家的螃個頭大味道好，但比起真正在豐裕蟹場的範圍裡面長出來的成年蟹還是有些差距的。
關於這個古怪的現象，據說縣裡面和上海市區水產所也派過一些專家學者專門來這豐裕蟹場研究考察。可是費心費力地研究了許久，也沒有找出原因；最後只能是歸結於水質、土壤、水草、光照等綜合原因造成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即使在知道昨天晚上豐裕蟹場裡面死了人，而且還很可能是被大量的螃蟹活生生夾死的事故之後。依然還是有許多的蟹農到這豐裕蟹場之中來購買蟹苗……
聽完了這幾個蟹農的講述，我心中對於這個所謂的豐裕蟹場更加的好奇了。搞不好，我的直覺還真的是對的！這個豐裕蟹場如此古怪，說不定下面還真的是有什麼可怕的養屍地也說不定！
早知道的話，應該先跟那獨眼的荷花老太太好好打聽一下這養屍地的詳細情況。
不管怎麼樣，我對這幾個蟹農真誠地表示了感謝。然後扭頭對著老趙和王道努了努嘴：「看起來，這裡還真的是有些玄乎。螃蟹只要在這豐裕蟹場的範圍裡面就能夠長得又大又美味，離開這裡就會沒那麼好了。我們還是得多加小心才是。」
三個人繼續朝前走了幾分鐘，就看到來豐裕蟹場的大門。四周用木板圍了起來，上面還有鐵絲網，大門是鐵柵欄一樣。門旁邊有一個木頭小屋子，裡面坐著一個類似於守門人一樣的人。
黑瘦黑瘦的，頭髮很短是個半寸；此時正翹著二郎腿在那兒一口一口地抽煙，吞雲吐霧好不快活。嘴裡還時不時地哼唱幾句小曲兒。
他一抬頭看到我們三個走了過來，立刻掐滅了手上煙頭，起身走到大門旁邊。用一雙綠豆一樣的小眼睛把我們三人上下左右地打量了幾眼：「三位老闆來我們這蟹場是來買蟹苗來了？還是……」
我本想跟這傢伙虛以委蛇幾句，但王道搖了搖頭。意思是與其搞的鬼鬼祟祟的讓人懷疑，還不如直接了當一點兒。於是他輕輕拉開我走上前去，隔著鐵門從懷裡掏出了刑警的證件，遞給那個守門的傢伙看。
本來這黑瘦的傢伙還有些嬉皮笑臉，跟個小混混似的。可是當看到王道遞過去的刑警證件的時候，卻是臉色大變，手都有些發抖了。
這讓我有些奇怪。雖然說普通人對於警察，尤其是刑警可能有著本能的下意識畏懼。但這畢竟是現代社會，警察也不過是一種職業而已。就算有些害怕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吧？
這黑瘦的守門人小心翼翼地問道：「這位警官來豐裕蟹場，是有什麼事情嗎？」
王道看著他皮笑肉不笑：「我來幹什麼你還不清楚么？當然是繼續調查昨天晚上有人在灘涂上被螃蟹夾死的事情了。快點開門讓我們進去，和老闆聊聊，陪我們去灘涂上走上一遭。」
那個黑瘦的守門人自然不敢再問東問西或者有所阻攔，感覺打開了大門放我們進去，領著我們朝蟹場老闆的住所去了。一般螃蟹養殖場，面積都非常的巨大。大多是把靠近海邊灘涂整個承包之後圈起來一大部分，裡面就有點兒類似於一個農莊一樣，蟹場的主人吃住生活都在裡面。
進了蟹場之後，看門的一路領著我們往前走。不知道是我鼻子實在太靈敏還是心理作用，真正進入這蟹場之後，我就覺得這裡瀰漫著一股螃蟹生長的腥氣。也是在一路的交談中，我們知道了這個黑瘦的看門人叫做狗蛋子，初中畢業之後就沒有念書了，去廣東打了幾年工之後再回到崇明。就在豐裕蟹場找了個看門的工作。
至於這蟹場的老闆，他只知道姓李，請了十多個幫忙管理蟹場的工人。其他的情況也不是很清楚。
待得我們走到這農莊的中央，就看到幾座平房散落在田間地頭。這時候也剛好就是中午時分了，好像是農場主人在做飯一般，伴隨著炊煙裊裊。居然有幾分世外桃源的感覺！
老趙看著那飄散的白色炊煙有些無語地說到：「這都什麼年代了？二十一世紀了，怎麼還搞得跟舊社會一樣呢。用柴火做飯，污染環境……」狗蛋嘿嘿乾笑了幾聲沒有說話，我和王道則是狠狠白了他一眼。
終於，三個人在狗蛋子的帶領下走到了這平房門口。他探頭探腦地朝著門裡面張望，我們站在他身後也不好說什麼。只是猛然聽到生活響起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好啊狗蛋子，該不會是嫌我給你的工資太低，準備要偷老闆的錢了吧？」
這一個聲音可是把狗蛋子給嚇得夠嗆，渾身一得瑟，趕緊轉身。差點兒腦袋沒撞到門邊兒上。我們也一起轉過身去，就看到這院子門口站在一個中年人，身穿一件月牙白的對襟長袍，頭上戴著一頂圓禮帽。手上提著一條大鯉魚，正站在院子門口笑眯眯地看著我們。
我草啊！這……這個豐裕蟹場的李老闆難道還是個COSPLAY愛好者不成么？要麼就是有異裝癖啊。這居然真的是一身民國時期的鄉紳打扮，整個人顯得文質彬彬，有一種莫名的出塵氣息。
我只覺得他站在那竹籬笆院門旁邊，彷彿是穿越了幾十年的時光，和我們在隔著時間對視一樣！
這種感覺非常的詭異奇特，但我此時卻真的是這樣的錯覺。這個中年人身上有一種這個時代的人所沒有的那種氣質，非常的獨特。
還是王道最先反應了過來，快走幾步走上前去對李老闆伸出了手，面色極其嚴肅地說到：「你好，我是市局裡來的王警官。關於昨天晚上你們豐裕蟹場出現有人意外死亡的情況，我這裡會接手來調查一下。」
這傢伙，還裝的真像。撒謊都不帶臉紅的。
那一聲民國鄉紳打扮的李老闆微笑著點點頭，不被王道的氣場所威懾，把那隻沒拎著鯉魚空著的手從身後抽出來。非常有禮貌地和王道握了手：「那就勞煩王警官了。昨天晚上那偷蟹賊死在灘涂的蘆葦叢裡面，也是我們所沒有預料到的。」
偷蟹賊？！
我眉頭皺了起來。還真不知道原來昨晚死的是來豐裕蟹場裡面偷蟹的人。新聞裡面也沒有具體地說。
「各位，不如我們先進屋再細說如何？雖然人命關天，但逝者已逝，而且也不算是冤死。調查事故原因也並不急於一時。」李老闆說著，還朝我們揚了揚手上的大鯉魚：「剛好去縣城裡集市上買到一尾極新鮮的大鯉魚，我給你們做一道糖醋鯉魚如何？」
我們還沒說什麼，那狗蛋子首先高興起來。連連拍手稱快。他說李老闆的廚藝非常的厲害，可以說是美食家也不為過。平日里就喜歡自己在屋子裡面烹調美食，至於其他員工，則是只有在每年蟹場團年的時候才能吃到李老闆親自為員工做的飯菜。今天算是撞上了運氣。
李老闆用手輕輕一甩長袍的下擺，拎著大鯉魚就進了屋子去。留下我們三個人站在院子裡面有些驚疑不定。
老趙看著他的背影小聲地嘀咕到：「老大，老王，我看這個李老闆很不簡單啊。不是普通人……」
我連連點頭，王道則是眉關緊鎖，表情非常的嚴肅。良久之後才低聲說到：「這個人很不簡單，隨便幾句話，就讓我們不得不聽他的。好像有一種能影響人的情緒和思維判斷力的能力。」
聽王道這麼一說，我心裡立刻咯噔一下。剛才我就有這樣的感覺，我還以為是自己多心了。現在王道也這麼說，看來這個李老闆，的確是厲害！
當然，這也不是什麼玄乎的本領。就好像是職場上大公司大集團的一些厲害高管，或者市場公關總監之類的人，也大多具備這種引導談話氣氛的能力。說白了就是非常有親和力和感染力。
「算了，管他的。我雖然也覺得這個李老闆怪怪的，但好像他也沒有惡意。也挺配合的，咱們先進去再說唄。然後再讓他陪著我們去昨晚發現那死人的地方轉轉，我們也好好看看這豐裕蟹場到底是不是荷花老太太說的那埋葬了小婉頭顱的養屍地！這是解開目前一團亂麻局面的關鍵。」我一邊說著，就大踏步朝著房間走了進去……
不得不說，這李老闆真的是一個妙人。看他挽起袖子做菜，那絕對是一種享受。我甚至覺得，他不比那些五星級大飯店裡的總廚差！
這個人，如果是在舊社會，那真的就是隱居世外的高人了。渾身都散發著和俗世格格不入的感覺。只是真沒想到，就在上海的崇明縣，就有這樣一個人。
沒一會兒，李老闆就做好了菜。三葷兩素一湯。美味得我差點兒把舌頭給吃下去！而且吃飯的時候李老闆和我們聊天，也是談笑風生，博古通今，讓人不自覺地就覺得心情愉快。
一頓狼吞虎咽風捲殘雲之後，我們心滿意足地抹了抹嘴巴。還打了個飽嗝，真的是非常的舒暢。
王道看我和老趙都爽得有些暈頭轉向了，立刻在桌子上面用腳狠狠分別踢了我倆一人一腳。又用眼神狠狠蹬我和老趙，才讓我們反應過來原來我們來這兒是「查案」的，不是來跟蟹場老闆交朋友來的--雖然他的確很值得結交。
「好了，王警官，秦先生趙先生，已經吃完飯了。不如就讓李某人陪你們去灘涂周邊走上一趟，查看一下現場？我也可以再跟你們說說，這蟹場的一些情況。和昨天晚上案發時的信息。」沒想到這李老闆，居然主動提出了帶我們去看看。
自然不會拒絕，都起身答應。準備一起去海邊灘涂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