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當夜回府已是夜闌人靜的時候,耳邊漸漸遠離了江府的喧囂之聲,很快靜謐得只聽得到軋軋的車馬聲。

謝衡只消低頭間,就能瞧見隨著車馬震動那上下起伏的玉桃,顫巍巍得喜人沒入腳處,歡喜得不能自己,只想擁入懷中痴纏。

如此,待回了謝府,程嬌已是全身無半絲力,只能任他為所欲為。被扯了薄被,一同裹著被抱入了東院,一時也沒顧上交代幾句,就被謝衡哄著屏退了諸人,掀了帳子入內,過得一時三刻,剛叫了熱水來沐浴,幾番清洗摩擦下,稍稍緩和的旖旎又升溫起來,就著南窗下的羅漢榻,那扶手、靠枕無不成了兩人耍弄的博戲。正是桃花春水生,嘩嘩地搖著楊柳腰肢、汨汨地淌了一床榻的露水,這番雲情雨意兩綢繆,幾經鬧得三更都未休。

翌日,程嬌呵欠連天地被叫了起,一睜眼就知道謝衡又去昭文居。

玉梅在整理卧榻的時候,玉枝為她綰著髮髻,偷眼去瞧銅鏡前仍是困頓地半闔著迷濛雙眸的夫人。經昨夜一番殢雨尤雲,這會兒雪白的芙蓉面靨上,染了桃花春紅來,雙眸半闔半睜間,盈盈秋水百媚生,方桃譬李的美不勝收,就是光這樣瞧著,玉枝也不由地臉紅心跳來。

不妨私心萌動的玉枝,程嬌見她罷了手,見髻環上少卻了一樣東西,拿簪子撥了撥妝奩,翻找出一把玉花鳥紋梳,簪入了髮髻中,漫不經心地問道:「張媒婆何時上門?」

玉梅扭頭見玉枝兀自愣著神,上前就將她擠到了一旁,道:「說是巳時就來,夫人不急,即便她上了門,且讓她等上一等又有何妨。」說著,已經眼明手快地將程嬌多看了兩眼的耳墜子捧了來,細細地為她戴上。

玉枝把頭一低,就轉身就去開窗子清理羅漢榻和曲幾了。

程嬌「嗯」了聲,對著銅鏡照了照,左右都妥當了才起身,時辰方過巳時,就讓人領著上門的張媒婆進來。

這張媒婆,說是先前某任知縣給親命的,保送信實,充官為籍,在會稽郡里素有口碑。為人如何,程嬌也是見過的,所以此番見了,並無外道,好茶糕點奉上,替鍾妙彤給問了。

「要說鍾姑娘的人品啊,自當該覓得如意郎君,琴瑟和諧,可惜啊……」張媒婆拍了拍腿,繼而道:「清、古、奇、秀歷來受人重視,鍾姑娘傷才那處,破了大相了,這事兒……難辦!」

張媒婆不敢託大,只好把話先往低了說,萬一不合眼,她方有話推脫。不過她這些也絕非信口開河,不然馮舅娘母女又何至於巴巴地跑到會稽來?

程嬌微微一笑,勸起茶來:「買賣不成仁義在,咱們同張媽媽熟的老人了,成與不成在天,情誼才是緊要。張媽媽,吃茶。」

張媒婆點頭,輕輕品了一口,回味著眼前這個新的謝二夫人的話。

當初謝程兩家還是她給保的媒,郎才女貌的天作之合,放哪裡去一比,都是再沒有比這更合意的親事了,當然,這謝二夫人可千萬別跟前面那三個短命鬼似的就好!

她且壓下心事,再偷偷瞥了一眼程嬌,暗忖,比她從前去苧蘿村瞧的第一眼都要嬌艷幾分,許是讀了許多年的詩詞歌賦,整個兒都冒著仙氣,如今再瞧瞧,雖還是楚楚動人,別有一番貌美,卻多了風流蘊籍、端麗冠絕。估摸著掌家的緣故,身上還有些說不上來的氣勢。

程嬌將茶盞往茶几上一擱,嘆了聲,斟酌著道:「我這表妹也是命苦,若非情不得已,又哪裡會為難張媽媽你,如此相煩,還不是為了她的終身大事。張媽媽,你就給我透個底,到底有沒有好人家?」

這回,張媒婆才真正笑開來……

在東院說了會兒話,叫玉梅送了張媒婆出去后,程嬌就起身,正要去素心齋,忽然想起一事,便又折了回來,自東側間取了賬本來,一路捧著去見鍾老夫人。

她這會兒還未到午時就到了素心齋,這是往常都沒有的事,吳媽媽不敢託大,只得去了小佛堂請示鍾老夫人,須臾,鍾老夫人就面帶訝色的出來了。

程嬌急忙湊上去相迎,面上仍掛著笑:「娘,原本這時候不敢過來煩擾,就是晚些怕同馮舅娘和表妹碰上,府里的私事倒不好相了了。」

說到這個,鍾老夫人也是心有戚戚焉地點了點頭:「我知道,這些日子叫你為難了。」其實她心裡也煩,哪裡親戚常住在家的,何況還常常在面前晃。初時相見的那點感動,過了這些日子,其實也不剩下些什麼了。

要是馮舅娘為人好相與,性情溫和良善的,鍾老夫人還有心情多相處些,可如今,哪還會有這些心思。

程嬌搖頭后,扶著她坐下,才跟著落座到身旁:「今日張媒婆來了一回,旁的娘也知道,妙彤表妹想尋個好人家卻是艱難,不過這回倒有個好消息,說的是烏傷縣裡的一個秀才,姓褚,他父親是在縣裡當個八品的主薄,各方各面都是不差的。」最要緊的是,烏傷縣遠啊,距這裡兩百多里地呢!

「這麼說來,當真是不差了!」鍾老夫人心裡知道,這何止是不差,以鍾妙彤的身份,和她身上那樣的疤痕,能嫁到讀書人家都是祖上燒香了,何況一門父子都是讀書人呢。可再細想想,人家這樣好的條件,如何瞧得上她侄女,不確定地問道:「這褚秀才當真看得上你妙彤表妹?該不是有什麼缺陷吧?」

「哎,這事啊說來話長。聽說他那當主薄的爹惹了人,往他家燒了把火,把好端端的屋子給燒成了灰燼,這褚秀才自己也是個有本事的,憑著己力,靠賣字畫為生,又重起了房子,雖然屋子小了些,但他日後萬一中舉,一家子都好過了。」他們住在縣裡,祖上也不曾有財有勢,自然沒有什麼良田可以生財了。這褚秀才好歹還有個秀才之名,哪怕日後沒本事高中,在縣裡辦個私塾也不是什麼難事,何況當公公的還是縣裡主薄,門第不高,可比起平民也不算差了。

程嬌想著,屆時她和鍾老夫人各自為她添妝,兼之馮舅娘為她備的嫁妝,她去那縣裡買幾個鋪子租賃出去,也是進項,不論如何,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心裡有成算,日子便不會過差了。

她這麼一說,鍾老夫人哪裡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連忙道好,只等著晚些說與馮舅娘母女聽,料想她們定會歡喜,這事總算是皆大歡喜了!

好事這麼一說,程嬌沉吟著又道:「還有一事,我這兒翻了往例的賬冊,廚房採買的數目都對不上。」

廚房算是頗有油水的地方了,按著實價買來府里用得上的好貨是應當的,那些管事的手下有門路,去縣裡或鄉下能買到同樣的更便宜的來,這當中就能刮下一大把油水來。這些程嬌是不管的,若丁點好處也不給,誰給你幹活?做這事的,只要心別黑,干好了不僅面上好看,更有無數的好處。

只是程嬌自從管了賬冊來,見每每採買的貴重的補品,一如她之前用的血燕,每半斤計八兩銀子,這個時代的物價:白棉八斤,每斤銀八錢;白面八十八斤,銀八錢八分,光粉四斤,每斤銀五分;川毫筆三十支,銀共九錢;大筆六枝,銀一錢八。而一兩銀子約後來現代的七、八百左右。

程嬌見賬冊清清楚楚地記賬:天干地支,癸酉年三月初五,血燕一斤,計十六兩;癸酉五月初二,血燕二斤,計三十二兩;癸酉年六月十五,血燕二斤,計三十二兩;癸酉年七月十五,血燕二斤,計三十二兩……一盅燕窩充其量不過十五克左右,每日用食也不過將近一斤,五月之前她尚未當家,可在這之後,每月兩斤血燕,就這,玉梅去廚房去端,廚房還道血燕被杏園的鐘妙彤給領了去,竟是一分都沒多出來。要知道,闔府上下,不過就她一人食用罷了!

血燕不過是個引子,旁的像櫻桃、荔枝等貴重的水果一類、雞鴨魚肉也是這般,不甚枚舉!

她將此事一一道來,又以賬冊輔之,叫鍾老夫人凝眸看了半晌,竟不能言。

鍾老夫人是從來沒想過,這當中竟出了這樣大的紕漏,每月便是廚房這一塊,這一數,丟了竟也有百八十兩銀子!這還是她信任的陪房領的差事!

這麼一想,她看向吳媽媽,眉眼間儘是說不盡的失望,厲聲道:「你去把廚房的人領來!」

吳媽媽聽了一耳朵的話,早就言不能語,急急奔去。

見吳媽媽一走,程嬌輕嘆了句:「從前,我只知道今宵每回病上一病,這帳上一月就多出十兩的藥材銀子,可像我們這樣的人家,如何能夠苛待下人?這錢花了也就花了,可先兒,玉梅替我去廚房端娘特意叫人給備下的血燕,廚房也多有阻攔,說是都送到了杏園去,這叫人如何信服?」

說到這個,鍾老夫人自然心中暗恨,哪裡能盼點今宵好處來?一時又說到了鍾妙彤,說不清楚為什麼,只覺得府里眉高眼低的,這麼捧著鍾妙彤,究竟是想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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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寵妻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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