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布子（上）

出了宮的李煜並不是很在意在宮中發生的那一點不愉快的插曲，一方面自己的這個弟弟剛滿周歲，年齡太小競爭力不強；另一方面雖然鍾皇后這幾年開始在朝中安插親信，但收效並不佳，說得上去的就只有他的弟弟鍾謨而已。只要自己能不時地在父皇和眾大臣面前展示自己文採風流、英明果敢、勤政愛民的形象，增強他們對自己的信心，小不點七弟對他的威脅可以說是零。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未來歷史的走向，皇帝的寶座最後還是會由他繼承，不過一想到到他繼承的時候自己只能稱國主而不能稱帝，一陣危機感就油然而生——過了年就是保大十年，也就是公元952年，再過兩年，柴榮就要即位，同南唐之間那不可避免的霸主之戰也就在幾年之內的事情了。更可慮的是還有個更加危險且重要的對手——趙匡胤在一邊隱忍待發，時間無多，該是發力的時候了！

剛一回到府上，海連就迎了上來，「殿下，晚飯沒吃吧，老奴這就吩咐他們上菜！」

李煜微微點頭，問道：「本王早上見的那幾個小乞丐現在何處？」

柴克宏答道：「殿下，他們都侯著呢，卑職這就把他們叫來！」

當幾個小乞丐被帶上來的時候，李煜正坐在桌前獨自享用著滿桌食物，李煜親自製定的伙食標準八菜四湯在皇家已經算是非常簡陋的，但在這些小乞丐的眼裡卻奢侈到無以復加了，尤其是這些菜一個個色香味俱全，引誘地這些一年也難得見幾次白面的小傢伙口水直流，一個個直愣愣地盯著桌上的美食忘了害怕。

李煜已經吃的差不多了，從侍女手中接過絲巾擦了擦嘴，淡然問道：「你們晚飯還沒吃過嗎？這些菜我吃不完，你們也嘗嘗吧。」

說罷一揮手，幾個下人將桌上的菜肴端下，放到幾人面前，幾個小乞丐互相對視幾眼，咽了口口水，但不敢行動。

李煜冷然道：「怎麼，你們不想吃嗎，那我就撤了！」

眼前的乞丐共有5人，聽了李煜的話後有四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望向其中一個面目清秀的小乞丐，年約十五六歲，顯然這人是他們的頭兒，這個小乞丐倒也乾脆，下跪磕頭道：「謝吳王殿下賞賜，草民等人擔心吃相難看，有辱殿下法眼……」

李煜見這小乞丐乃是為首的，說話又井井有條，心下頗喜，失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乞丐答道：「草民名叫李平，乃青州人，跟隨師傅逃難來到金陵，師傅病死，草民無家可歸，只好以乞討為生。」

李平？李煜想起歷史上南唐的著名改革家也叫李平，不會就是這人吧？揚眉問道：「你讀過書？」

小乞丐李平點頭說道：「草民跟著師傅習過幾年字，看過幾本書而已。」

李煜點頭問道：「你師傅是幹什麼的？」

李平老實答道：「稟陛下，草民師傅是個茅山道士。」

李煜暗中回想歷史上李平的經歷，似乎的確當過道士，更確認了心下的判斷，心道真是撿到寶了，他也不再問，揮手道：「你們先吃吧，不必管什麼吃相，吃完之後再回答本王的問題。」

「謝殿下！」李平等人露出感激的神色，磕頭謝恩之後，立刻將手伸向盤中剩餘的食物，這些傢伙都是一日三餐無著落的人，連饅頭都很少吃過，更不用說這等山珍海味了，一個個跟餓鬼投胎似的，真是應了李平剛才所說，吃相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李煜看著李平抱著整條乳豬腿大啃的樣子，忽然想起在之前的那個時代上大學的時候，寢室里眾惡狼出去聚餐的時候就是這個模樣，嘴裡塞著，筷子夾著，手上拿著，往往是菜剛上來沒擺穩就被搶的一乾二淨。因此他看到李平等人的吃相，不但不覺得難看，反而倒有種親切的感覺。

這幾個惡鬼掃蕩的速度可真夠快的，沒過片刻就將飯菜吃的一乾二淨，連湯水也不放過，這幾個人吃飽之後，一個個打著飽嗝。李平忽然翻身磕頭道：「草民代表大家謝過殿下賜飯大恩，殿下有什麼吩咐，草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身後的四個小乞丐也都跟著李平下跪謝恩。

真是個聰明的傢伙，知道這頓飯不是白吃的，李煜一邊品茗一邊淡淡地說道：「嗯，赴湯蹈火倒是不必，本王只想問你們幾個問題。」

「請殿下發問吧，草民知無不言！」

李煜首先問道：「在金陵城像你們一般年紀的流浪兒有多少？」

李平想了想回答道：「稟殿下，像我們這般十多歲的大概有三四千人的樣子，分佈在全城的各個角落，城南稍多一點。」

城南是貧民區，李煜點頭表示知道，繼續問道：「這麼多人每天靠什麼生活？」

李平赧然答道：「我們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幹什麼能討頓飯吃就幹什麼，幾個或者十幾個一夥，有些人靠乞討，有些人賣苦力做短工，有些靠晚上偷盜搶劫，有些消息靈通的就打探消息，還有些……還有些出賣自己的身體……」說到最後一句，李平都有些難以啟齒。

李煜點頭表示了解，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有一些有著特殊嗜好的男人，為了滿足他們這種特殊的嗜好，便產生了孌童這個行業，孌童的生活極為凄慘，除非是那些被大戶包養的孌童，其餘的孌童混跡於社會的最陰暗的角落，由於世俗觀念的印象，他們的身份比之娼妓還要不如，身體受到摧殘不說，更嚴重的是對他們心理上的折磨，因此做孌童的男孩多半都會有些變態的心理。

李煜輕嘆道：「這也是生活所迫，李平，今天早上本王見到你們在雪中為了一個饅頭互相謙讓，可見貧苦的生活並沒有泯滅你們心中的那點善良，這才會讓柴統領將你們帶到這裡。本王可以給你們一個擺脫現在生活的機會，但能不能抓地住那就要看你們的表現了！」

李煜也不廢話，直接說到重點，李平眼睛一亮，先前心裡的猜測得到證實，他連忙說道：「殿下有什麼吩咐，草民等人定會竭盡全力完成！」

「很好！」李煜讚賞地說道，「你很聰明，本王就喜歡聰明的人，李平，我要你們為我打探消息，這對於你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

李平自信地笑道：「殿下放心，草民以前也常做此事，金陵城大街小巷的事情都逃不過草民的眼睛。」

李煜淡然說道：「希望如此，不過我不喜歡聽保證，想證明自己的能力，拿事實說話吧！」

李平也被李煜激起了雄心，雙眼透出熱切的光芒，說道：「請殿下吩咐！」

李煜嘴角扯出一個微笑，說道：「知道朝中五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