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物是情非
李煜微微一笑,正要說話,眼角卻瞟見韓熙載在麗娘的帶領下走下了樓梯,麗娘臉上依然笑意盈盈,同韓熙載談著話,韓熙載表面上雖然看不出什麼,但是談笑間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照理說麗娘不應該也沒有理由告訴他自己的所在,但是李煜總覺得韓熙載的眼神總是不由得飄忽到他的方向,但又偏偏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但韓熙載卻顯然不是個善於掩飾的人,很容易就露出破綻。
在座的有不少人都是高官子弟或者出名文士,不少人都認識當朝中書令韓熙載,紛紛起身向他打招呼,韓熙載則只是淡淡地微笑,沒有打什麼招呼,匆匆離開臨仙舫。
李煜微微皺眉,這裡面似乎有些蹊蹺,第一,理論上說韓熙載並不知道他的假身份,就算麗娘告訴他陸重光來了他估計也不會知道這就是吳王殿下,那自然也不會有絲毫的顧忌;第二,就算韓熙載從某種渠道知道了李煜就是陸重光,那更不可能裝作不認識的樣子擦身而過,因為他同韓熙載幾次見面的感覺都不錯,就算他身為孫晟一黨,但李煜同孫晟並沒有實際的衝突,韓熙載也沒有理由一個招呼都不打就離開。
唯一能夠解釋的一個說法就是:韓熙載和麗娘都知道李煜的身份,但由於某種原因不願意現在就表現出來。而韓熙載同臨仙舫的關係並非表面上那麼簡單,韓熙載心虛之下才會有這種舉動。
李煜心思電轉,韓熙載在後唐的時候就從北方來到南唐,當時後晉還沒有成立,那他與石玉芳這後晉的餘黨又是什麼關係呢?
李煜眉毛一揚,將這事記在心裡,有機會讓李平好好探查一番才行了。
麗娘送韓熙載離開臨仙舫,她顯然不知道李煜的感覺如此敏銳,已經從一瞥之間看出了這麼多的事情,還假裝如常來到李煜身邊,頗有些自得地笑道:「適才那位便是當朝中書韓大人,陸公子以前可沒有見過吧,那風範果然非是我們這些小人物所能比啊!」
李煜點頭淡笑道:「那是,韓大人乃是我大唐文壇泰斗,我等自然無法可比。」
麗娘說道:「秀芳小姐已經知道公子來了,奴家這就帶公子上樓去。」
李煜起身笑道:「麗娘還客氣什麼,在下熟門熟路,哪需要你帶路,倒是替我這兩個小兄弟找兩個年輕姑娘相陪是真的!」
麗娘望著甄氏兄弟,眼中露出一絲微笑道:「這兩位小哥還是雛兒吧,奴家一定好好招待他們倆!」
李煜輕笑一聲說道:「看來不用介紹,麗娘就把這兩個小子的底細都看出來了,甄文甄武,你們兩個的道行不夠,還要好好鍛煉啊!」
甄武腦子反應比較慢,還沒有聽出李煜話中的意思,而甄文卻聽出了李煜話中的含義,是叫他們小心,別被麗娘套出話來,他點頭說道:「主子放心吧,屬下知道了!」
李煜微微一點頭,這才轉身向樓上走去。
三樓老地方,穿過重重幔帳之後,李煜才來到石秀芳的香閨前,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推門走了進去。
室內很溫暖,除了牆角的幾個暖爐已經撤去,其餘的和以前並沒有任何差別,一香爐一案幾,一排書架幾張座椅,佳人團地而坐,由於知道是李煜前來,頭上的面紗已經取掉,一雙玉手輕輕地拂動琴弦,彈出的曲調卻是當日第一次見面時李煜點的《鷗鷺忘機》,熟悉的旋律讓李煜似乎又回到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之中。
李煜望著正專註彈琴的石秀芳,眼中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這是他知道石秀芳真實身份后第一次同她見面,心下的感情由之前的戒備現在變成了一絲同情,由一個呼風喚雨,人人呵護的公主殿下變成了眼下的風月紅人,間中的苦澀辛酸也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會知道吧!難怪第一次聽她彈琴的時候感到她琴聲中的痛苦掙扎與飄零無依。
而讓李煜有些心亂的是,現在他該以什麼一種態度來對待眼前的佳人呢?
一曲《鷗鷺忘機》奏罷,李煜已經收拾好心情,撫掌贊道:「月余不見,秀芳的琴藝依舊,讓在下頗感欣慰啊!」
石秀芳微微抬起頭,秀眉之下露出一絲哀怨,輕輕說道:「秀芳還以為陸公子忘記了臨仙舫怎麼走了呢。」
李煜嘿嘿一笑,毫無顧忌地走到石秀芳面前盤腿坐下,舉手端起一邊可能是石秀芳剛剛倒的茶水,一飲而盡,這才說道:「在下就算忘記自己家門怎麼走,也不會忘記來臨仙舫的路以及秀芳香閨所在的地方。只不過最近在下卻是俗務纏身,難以擺脫,這才沒有前來,還望秀芳姑娘見諒啊!」說罷又補充了一句,「剛才聽秀芳姑娘言語中隱含醋意,這讓在下更加欣慰了呢!」
石秀芳的俏臉抹過一絲紅暈,略帶一絲嬌嗔道:「誰吃醋了?陸公子莫要感覺太過良好了!」
李煜呵呵一笑,轉移話題說道:「剛才上來之前見到當朝中書韓熙載韓大人,看來秀芳姑娘的仰慕者之多,在下的競爭者之強實在出乎預料啊!」
石秀芳臉再次一紅,好容易才平復過來,故作淡然說道:「陸公子不要想歪了,韓大人只不過是臨仙舫的老朋友罷了,可不是什麼仰慕者。過幾個月就是秦淮河一年一度的花魁大選,沒有陸公子的消息,秀芳只能擺脫韓大人能不能幫忙填一首詞,好參加花魁大賽而已。」以石秀芳以往的淡然性格,斷然不會用這種解釋的口吻來說話,但是對上李煜的時候她卻總有些患得患失的想法,因此聽了李煜有些調笑的話之後,才會有這等解釋的語句。
李煜輕笑道:「所謂花魁只不過是個虛名而已,秀芳還需要用這個來證明自己的才情艷色嗎?」
石秀芳眼中露出一絲哀怨的神色:「人在風月場,身心難自己。不爭這些虛名又能做些什麼?」
「既如此,為何不找個喜歡的人從良算了!」李煜沒有經過思考,幾乎是衝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