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本來想去個沒有你的地方逍遙一下,轉換個心情……」她垂下眸,隨後才揚起眸對上他的。
韋顥攤攤手。「那可不行。帶上我吧,我今晚很有空。」他已經挪開今晚的行程,可不想孤單一人。
曾靜微微眯起眼,審視著他臉上的表情,似是正認真考慮著。
「我要到夜店去狂歡,或許找個男人過一夜……你確定你要跟?」她抽出自己的手,在身前環起。
韋顥挑眉,淡笑,沒被她激怒。
「我當然得跟。」他再次伸手,握住她的。「那個『過一夜』的男人,除了我,可沒有第二號人選。」
「我的行情沒那麽差。」曾靜反諷。「如果我要選擇……」
「我知道。」韋顥打斷她的話。「所以,我不讓你有選擇的機會。今夜,我是你唯一的選項。」
曾靜還要開口,但韋顥拉著她的手先往內走。「等我一下,我去把衣服穿上。」
被動的,曾靜又被帶往陽台。陽光上,藍簾落著,顯得有些孤寂,剛才的火熱場面早已失去溫度,只剩一片涼。
他總是能讓她一下子處於天堂,卻又瞬間落入地獄……
「走吧,小靜,別浪費這美好的一夜。」韋顥打斷她的沉思,環住她的肩,在她耳邊細細喊著。
聽到他薄唇里吐出的那兩個字,曾靜一怔,終於沒再抵抗他的靠近。
小靜。
她一向喜歡他這樣喊她。
一個簡單的昵稱,她只允許他這樣喊他。
其他的任何人,除了喊她「曾小姐」,就只能喊她曾靜。這是她唯一給韋顥的……微不足道的權利。
不管他在不在乎,她自己知道就好。
在她心裡,他是特別的,是與眾不同的。縱使在他心裡,她只是眾花中的一朵,除了特別會耍脾氣之外,沒什麽可取……
兩人並肩站在電梯前,韋顥微傾,在她的發間印上一吻。
電梯門前,隱約能看到兩人的倒影,他那小心翼翼、認真呵護的模樣,每每讓她心悸,彷佛下一秒就要醉了。
她多希望這樣的日子可以繼續──
「當」的一聲,電梯門開了,彷佛提醒著她,那夢境一樣的美景,就像打開的電梯門一樣,裂了。
韋顥往電梯里走去,邁前一步發現她還在身後,他回頭,看了她一眼,笑了。
「來啊。」他對她伸出手,等著她將小手放進掌心。
某種奇異的氛圍流竄在彼此的眼神交流間,屬於他的強烈氣息總不經意地圍繞著她。
這樣的氣氛讓人迷醉,卻也讓人害怕。
她知道不該沉溺,她知道她該離開,只是在他的眼神注視下,她的雙腿沒有力氣,連轉開視線的力量都沒有。
原來,連離開都需要勇氣……
而她,沒有。
這麽多年了,一直都沒有。
到底……還能耗到幾時?
她還要這樣繼續多久?
見她發怔,韋顥搖搖頭。
「來啊。」他又說了一次。
見她不動,他索性主動握住她的手,拉她進電梯。
「有時候我真不懂你。」他輕點她的鼻頭,托起她的下顎,認真審視著她嬌美的臉。
「喔?」她回視著他的眸,坦然接受他的注視。
「在公司里,你精明能幹、處事明快,什麽事都處理得很好,是我不可多得的助手。」韋顥環著手臂,一字一句的說著。
「那是我分內的事,我本該做好。」曾靜攤攤手,不明白這有什麽好不解的。
「可是,我總是不懂你,在你下班之後。」韋顥微眯著眼,審視著。
「我下班後是怎麽了?」曾靜淺淺的笑了笑。
「還裝傻。」韋顥輕嗤一聲。
「願聞其詳。」她倒是很想知道他是怎麽覺得她難懂了。
「你怎麽有辦法把自己完全抽離白天的角色,完全不把我當成主管,甚至對我頤指氣使,像個皇太后一樣,我倒像跟在你旁邊的小太監了。」他理所當然地誇大形容。
他不可能成為唯唯諾諾的小太監,只不過……她倒還真像是個皇太后。
「呵。」曾靜笑出聲來。「你還真是不嫌棄我這個白天的小宮女,直接幫我晉級到太后了。」
「你這下又裝可憐,成了小宮女?」韋顥斜覷著她。
「宮女是沒有,不過……倒像是安排侍寢的公公。」她扮了個鬼臉,盡量維持臉上的虛偽笑容。
「我是不知道在我之前,究竟是誰替你安排每天跟哪個女朋友約會的事,不過現在我倒是很清楚,這些事都是我在做的!你倒是說說,一個太后需要做到這樣嗎?我又不是缺孫子抱,還得幫你『喬』這些事。」
韋顥臉色一尷。這小丫頭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總拿根針往他的痛處扎。
「你就不能像白天那樣,別老是找我的麻煩、漏我的氣嗎?」韋顥嘆了一口氣。
曾靜看著他,幾秒鐘不說話。
「我就是個雙面人,白天伺候你這個大老闆已經夠了,晚上的時間我不會再對你言聽計從。你如果不喜歡,我也不勉強。」她轉過臉,迴避他的眼神。
替他安排約會是事實。
心如刀割,也是事實。
現在心裡的怒氣翻攪,更是鐵一般的事實。
見她拉下臉,韋顥從她的身後抱住她。
「我如果不喜歡,就不會來了。」他就是喜歡她的真性情。
雖然……偶爾她說的話很扎耳,但習慣也就算了。
「你知道我不是那些等著你垂青的女人。」曾靜冷著聲音。
「好,我知道。」韋顥連忙安撫。
「我不會順著你的毛摸,這些事,我白天做得已經夠多。」她繼續發牢騷。
「好,我也知道。」韋顥又說。
他真是自找苦吃,自己挖了個大洞往下跳,只能想辦法說些讓她開心的話。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對我溫柔一點、對我更在乎一點,滿足一下我男人的虛榮心而已。」他把話說圓,像是極度渴望她愛的男人。
曾靜一句話不說,只是感覺著他的擁抱。
他的擁抱有著真心,有著不想讓她離開的力道。
只是,他說出的話,卻沒有。
「當我開始像『那些』對你溫柔的女人時,你就不會這麽順著我了。」她淡淡的開口,說出的話卻再銳利不過。
他對她的感覺,是征服。
很悲哀。
但是,她卻無法自我欺騙。
他對她,不是愛。
或許有那麽一點點……但是,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不夠。
韋顥也不替自己狡辯。
他的心,她最清楚。
「你總是這麽聰明。」他輕啄她的耳,印下輕吻。
曾靜閉上眼,感覺胸口滾過的痛,然後,勾起唇,淡淡的笑了。
「不聰明怎麽能從你手中騙到這間房子?至少只有我才有,不是嗎?」她將傷心隱藏起來,仍是裝出那般無所謂的模樣。
「哪有騙子說自己是騙子的。傻瓜!」他的語氣里有著寵溺。
曾靜只是搖頭,臉上的笑容始終掛著。
是啊,哪有騙子會說自己是騙子的?
關於這一點,她可能無法開解他的困惑,因為連她自己,都不懂自己是怎麽了。
只能說……或許,她壓根就當不成一個騙子。
這場騙局,她越來越覺得,已經逼近該結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