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天京血淚何時了
原來陳玉成隨李世賢潰軍混入天京城后,立刻秘密去見洪天王。洪秀全如久旱逢甘霖,喜上眉梢,他知危急時刻,陳玉成突然出現,必有轉機。
果然,陳玉成將自己如何與石定天、楊輔清定計,如何趁亂入京之事大略說了一遍,天王、福王、安王、國舅、西王妃等人聽得唏噓不已。
洪秀全早聽說鎮江大營以廣德聖王名義傳檄天下欲興勤王之師,他料必是楊輔清所為,石定天斷無此能。但憑楊輔清之才而行此事,也出他的意料。此回聽玉成之言,方知確是石定天所策劃,但仍半信半疑。
卻說陳玉成詳細詢問天京事變的情形后,言廣德聖王石定天與國宗楊輔清已經兵臨城下,讓洪天王放心。並獻出與石、楊二人早已商定之計,言此計一施,韋賊必然授首。雖有諸多細節上由陳、楊議定,但總體謀划皆為廣德聖王之能。眾人雖對石定天不疑,但洪秀全仍覺蹊蹺,此子雖一向優於常人,但也不至於如此之神啊。
當下陳玉成將晚間具體行動作了交待,眾人一聽大喜,洪秀全一拍掌,起身道:「朕得玉成如劉備得武侯,昔日為嘉你忠勇,賜名玉成(陳玉成原名丕成),今成胞又解天國之危於懸壺,英雄無敵,特封為英王,待局勢一定,朕便下詔曉諭文武百官!」
陳玉成一聽,忙跪倒謝恩,眾人都來道賀畢,天王便命玉成分撥人馬,依計部署。
李世賢按照陳玉成入城時的交待,鼓動韋昌輝半夜來攻,正中埋伏。
韋昌輝見身陷絕地,而自己又絕非陳玉成對手,便抱萬一之希望,擠出兩絲笑容道:「我道是誰,原是玉成兄弟,兄弟少年英才,卻屈於無德之人下,現今正是機會,若能助韋某平定洪秀全,日後江山一分二,你我共享榮華……」
「呸,閉上你的臭嘴!」不待韋昌輝說完,陳玉成大喝道:「賊子妖人,死到臨頭,還敢做夢,今即取你項上人頭,祭奠死難弟兄!」
陳玉成拍馬掄刀殺將過來,韋昌輝只能作困獸斗。但他哪裡是陳玉成對手,沒幾個回合,便滿頭大汗,招法遲緩,心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先逃離這是非之地,再招集舊部反攻未晚。
韋昌輝當下打定主意,虛晃一招,撥馬便走。陳玉成冷笑一聲,自腰間拔出一支短槍,「轟」地一聲響,正中韋昌輝馬腿,果然是百發百中神槍手。那馬跌倒在地,將韋昌輝摔了個鼻青臉腫。
一隊童子軍一涌而上,就要捆綁。北府軍兵一看,今日必死無疑,不如拚死一戰,或可衝出包圍。於是紛紛搶上前來,欲救韋昌輝。
韋昌輝趁亂爬起身來,揀起腰刀,撒腿就跑。手下軍兵一看,主帥如此,都緊跟其後,只管逃命,跑得慢的紛紛中彈倒斃。
沒跑幾步,就見前邊一個街角突然轉出一隊連綿不斷的火把,正向這邊奔來。韋昌輝大喜,心道定是李世賢前來救援,便發足緊跑,到得近前,果見李世賢高舉火把沖在前邊。「世賢……快來救我!」韋昌輝大聲呼救,回頭一看,卻見陳玉成已不追趕,遠遠地騎在馬上笑著向這裡觀瞧。
正在納悶之際,就見李世賢身後的大旗下轉出一匹馬來,馬上騎著兩人,韋昌輝一見這兩人頓時魂飛魄散,「撲通」一聲,跌坐於地。心道,想我韋昌輝也是一代梟雄,兄弟人人讚揚,賊人個個懼怕,卻一失足成千古恨,走上不歸路,天亡我也。舉起刀直向自己的脖子抹去。
韋昌輝一見這兩人便知自己已然大勢去也。這兩人是誰呢?正是楊輔清與石定天。
原來東門激戰正酣之際,李世賢突然發難,一槍擊斃張同海,緊接著指揮手下制服守城的北府軍兵,並按照約定於城頭上點起三堆大火,大開城門。
石定天一看知李世賢已經得手,命手下不再施放槍炮,從城門一涌而入。
因擔心石定天再像白天那樣搞「鐙里藏身」的危險動作,楊輔清與他乘一騎,一手摟著石定天,一手揮刀,沖入城中,與李世賢會合后,知韋昌輝已在李世賢的勸說下前去攻打天王府,便徑往這裡趕來。正巧遇上韋昌輝落荒而逃。
韋昌輝見已無力回天,正待自刎,就聽「嗖」地一聲箭響,射在其手腕上,「噹啷」一聲腰刀落地,箭尖透腕而出,箭羽兀自不住顫動。
韋昌輝「啊」地大叫一聲,左手抓住右手腕,抬頭一看,見李世賢身邊一名年輕將領扔下長弓,跳下馬來,跑到近前,左手當胸一把抓住韋昌輝的衣服,右手自靴中拔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韋賊,你可識得我嗎?」說著匕首就要刺下。
韋昌輝把眼一閉,心中懊悔不已,此人他又怎能不識,正是愛妾張鳳祥的哥哥張文祥,想當年也是推杯換盞的親戚,如今自己竟眾叛親離,皆為自己一時貪心,利令智昏。與其受盡刑罰,死無全屍,倒不如就此一死了之。想畢倒也坦然。
「住手!」突然一聲童音喝止,張文祥回頭一看正是廣德聖王石定天。
「聖王,卑職之妹死於韋賊之手,可謂不共戴天,非手刃此賊不能解心頭之恨!」張文祥咬牙切齒地說。
「這裡的陳大人、楊大人,包括本王,哪個不是與他仇深似海,但他是天國要犯,是殺是剮當由天王決斷,你且退下!」石定天道。
張文祥「呸」地吐了韋昌輝一口,方才心有不甘地退到李世賢身後。石定天命人將韋昌輝綁了,與陳玉成、洪仁達等兵合一處。
「天王有旨,擒得韋逆后,當速去北王府搗毀匪巢,並乘勢盡誅各城賊兵,掃清餘孽,永絕後患!」洪仁達突然粗嗓門大吼道。
「理應如此,斬草不除根,必留無窮後患!」楊輔清贊道,他早想血洗北王府了。
石定天與陳玉成面面相覷。
「天王何時有此詔旨,我怎不知,今日天王府議定晚間行動之時並無此說啊,旨在何處!」陳玉成道。
「此是天王密旨,哪能隨便事前授於你等外人!」洪仁達邊說邊自懷中拿出詔旨,陳、石、楊等人心裡不是滋味,自己辛辛苦苦拚命救駕,卻被當作外人!但還是看了詔旨,見確如洪仁達所言。
「唉!天京血淚何時才止啊!」陳玉成長嘆一聲。
「眾位不可莽撞行事,待本王去向天王討一旨,少生殺戮,赦免那些受蒙蔽的弟兄!眼下先由福、安二王去抄韋逆老巢,世賢可拿張同海之首級去各門招撫。各位切記不可再生殺戮,定要言明韋昌輝已被擒,反抗者格殺勿論,願降者一概不究!本王與國舅、陳大隊、楊大人親押韋賊去見天王!」石定天說完,眾人便分頭行事。
「無知小兒,自己滿門被殺,卻還對敵人講什麼仁慈!」洪仁達一句不屑的話飄進了石定天的耳朵。石定天如打翻五味瓶,心中不是滋味,暗想那太平天國也是人才濟濟,最後終於落敗,與洪秀全排斥異己,任人唯親,而又殘暴不仁有很大關係啊。
……
「哈哈哈……韋昌輝啊韋昌輝,就憑你也敢跟我斗,你不過是我手中的一粒棋子而已!」洪秀全縱聲大笑。命人將韋昌輝打入死牢,嚴加看管。
「棋子?!」韋昌輝沒有反抗,輕輕重複著這兩個字,被天王府衛隊押了下去。
「各位弟兄,請坐,你們於危難時刻起兵勤王,建不世功勛,朕明日升殿,必重重封賞。但不知北府餘孽是否皆已掃清?」洪秀全眉開眼笑道。
「稟天王,晚輩有一事相求,還忘天王恩准!」石定天道。
「呃!哈哈哈,我們的小聖王在此次勤王義舉中大智大勇,朕為你記首功,不論有何請求,朕答應就是!」洪秀全一看石定天那副一臉正經的可愛樣,不由得生出許多喜愛之情。
「懇請天王只懲首惡,赦免北府其他人眾,此次韋逆之舉,多數軍兵皆被逼無奈,或不明真相,若盡皆誅殺,恐失人心啊!」石定天誠懇地求道。
「哼,你懂什麼!韋昌輝大逆不道,公然反叛,不誅盡餘孽,不足以展天威,若不嚴懲,日後豈不是人人都要造反了嗎?」洪秀全板下臉來。
「天王息怒,韋昌輝之所以盡失人心,皆因其濫殺無辜,今韋賊既擒,余者如能赦免,一則可顯上帝仁慈,另則可多得人心,豈不兩全齊美!」陳玉成一看,怕石定天年幼不成熟說出什麼讓洪秀全不高興的話來,忙來解圍。
「什麼?你竟敢說朕在濫殺無辜?竟敢拿韋昌輝比朕?」洪秀全臉顯怒氣。
「天王恕罪,晚輩已經讓福、安二王去剿匪巢,命李世賢去招撫各城門守軍,但告之不得濫殺,願降者一概不究,反抗者格殺勿論,希望天王慈悲!」石定天道。
「大膽,你竟敢抗旨!有幾個腦袋夠砍!若不是看在你此次有功的份上,定然嚴懲不貸!」洪秀全手指石定天道。
石定天還想說什麼,突然透過大殿窗戶見遠處火光衝天,映得整個天京城一片紅光。
「韋賊惡貫滿盈,今付之一炬,我看也算合情合理!」洪秀全揚揚得意地說。石定天心裡一驚,與陳玉成等人對視一眼,難道福、安二王沒聽自己勸告,竟然火燒北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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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來得稍微有些晚了,下午才送上,請各位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