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洪氏專權妒賢能
話說洪秀全聽洪仁發滿腹牢騷后,依然面沉似水,「有事說事,沒事早點回府休息去吧!」
「我們當初讓秦日綱鼓動韋昌輝連石達開一勺燴,翼王府一鍋端,天王還責怪我們哥倆,說什麼翼王一向忠心等等。結果怎麼樣,他總是讓你下不來台,這種人留著遲早是禍患。恨只恨秦日綱、韋昌輝這兩個笨蛋手腳不利索!」洪仁達粗聲粗氣道。
褚慧娘聽得話里蹊蹺,便留意上了屋裡哥仨的對話。再說夜深人靜,福、安二王又肆無忌憚,嗓門粗,想聽不到都難。
就聽得天王洪秀全嘆口氣道:「唉,石達開雖然有時言語直些,但總是能站在『理』上,我也無法啊,我想他也必不會有歹意!」
「那姓石的偶爾如此也倒罷了,只是他若處處如此,豈不是顯得翼王處處都要比天王厲害嗎?長此以往,這大好江山是姓洪還是姓石也都難說了,現在城中老百姓有的都在喊翼王萬歲了!天王你還在宮中享太平清福啊!」洪仁發添油加醋地描述了百官和百姓對石達開怎樣怎樣頂禮膜拜,怎樣怎樣夾道歡迎,並杜撰說有人高喊「翼王萬歲」,而石達開欣然接受。
洪秀全低頭不語。
「其實我們的計劃很周密,實施起來卻總不能如願,原想調韋昌輝回來將楊秀清一黨斬草除根,卻不想漏了個楊輔清,現在還沒法處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是麻煩。讓秦日綱鼓動韋昌輝血洗翼王府,卻又跑了石達開這個棘手貨,讓秦日綱去追殺,卻反被楊輔清殺了,現在他們兩家站在一起了,這叫什麼事兒啊!?最可恨的是那韋昌輝,竟然得意忘形反而來攻打天王府,我們也險些成了板上魚肉啊!」洪仁發搖頭嘆息道。
「什麼?你是說是天王讓韋昌輝屠殺東王府及其所屬數萬人的?還包括要置我於死地!?」楊輔清聽到這裡暴跳如雷,一把抓住褚慧娘的胳膊,眼裡充滿血絲,大聲問道。
雖然楊輔清之前從石定天嘴裡聽到過此類判斷,但現在天王洪秀全身邊的人直接說出來,那就更加證實了其真實性,楊輔清哪裡能不激動。
「血洗翼王府也是天王策劃!」沒等褚慧娘回答楊輔清,石達開聲音低沉但略帶顫抖地說。
褚慧娘戰戰兢兢道:「罪犯不敢撒慌,更不敢挑撥各位與天王的關係,只因他們要害翼王,罪犯不得不說。」
「輔清退下,聽她繼續交待!」石達開道,楊輔清「哼」了一聲退到一邊。
石定天心裡也犯嘀咕,難道這是真的嗎?對於天京事變,他記得史學上一直爭論不休,也一直是個迷。有人說是洪秀全密詔韋昌輝剷除楊秀清,哪知隨著權力的增大,韋昌輝野心也增大,直至反叛洪秀全;也有人說是韋昌輝圖謀篡位,矯詔帶兵進京,先殺楊秀清,再滅石達開,又攻打洪秀全;還有人說是韋昌輝只是個替罪羊,洪秀全想利用其消滅各王,再以濫殺無辜之名將其下獄。
從褚慧娘的供述來看,韋昌輝真像洪秀全說的那樣,只是個「棋子」而已,甚至翼王石達開都早在他們算計之中。
褚慧娘繼續交待她所聽到的內容。
就聽洪秀全問:「哦,秦日綱和韋昌輝的餘黨怎麼處理了?」
「說起來就氣惱,原本想將韋賊在城中的軍兵一網打盡,怎奈石定天那小子和陳玉成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從中作梗,橫加阻攔,沒有成功。但我們已按你昨天的安排,秘密命駐守在武昌的將官把韋昌輝的弟弟韋俊就地處置,決不能再出現像楊輔清這種餘孽的事!」洪仁達道。
楊輔清一聽氣得直喘粗氣,而石定天突然想起昨日早朝散去之時,洪秀全吩咐百官去迎石達開,而惟獨留下福、安二王耳語了幾句,想必就是此事。
話說洪秀全聽了洪仁達的話后道:「那我就放心了,千萬不能讓咱們當初的計劃有絲毫泄露,唉,想起來咱們似乎也有點過分。那石達開現在掌管至少四五十萬精兵,我們每做一步都需十分小心,可現在放眼朝野,還真無有能出其右者,說實話,如果他真是和咱們一條心,把朝政也交予其處理似也未嘗不可。」
「你糊塗了吧,你可是天王啊,不能什麼事都放手不管啊。楊秀清之所以能夠一手遮天,就是因為你將軍政大權都交給了他。」洪仁發語氣中略帶焦急。「我知道,咱們哥幾個都愛享受,但也要分時候啊,丟江山的事你也不聞不問嗎?」
「你們說翼王有反意,可我總覺得他不是那種人,不如我們先別急於下手,觀察一番吧!」洪秀全猶猶豫豫道。說實話,洪秀全既不善斷,又不勤政,這就為小人鑽營提供了空子。
「不管怎麼說,我覺得你還得起用同姓,起用國戚,自家人怎麼說也是最放心的!」洪仁發又道。
褚慧娘在門外聽得清清楚楚,深感心中不是滋味。真是「宦海如火海」啊!為了利益可以顛倒是非,翼王之德、之智、之才、之能誰不稱讚啊,可是連我們這些普通的下人都明白的事,天王怎麼就看不透呢?
正尋思間,突聽天王自屋中叫她。褚慧娘如夢方醒,急忙走進御書房,跪在洪秀全腳前,施禮道:「陛下有何吩咐?」
洪秀全看著她,良久問道:「朕對你如何?」褚慧娘一時不明就裡,只得道:「萬歲對婢子恩深似海。」
洪秀全說道,「知道就好,朕一向把你當成心腹,不論多麼秘密的事情,也不避諱你。朕打算叫你辦一樣事,你可願意?」
「啟奏陛下,只要婢子能做到的,願為主上效勞。」
「好!」洪秀全拉她起來,繼續說道:「朕打算派你刺探石達開的行動,你可願意?」
「這個——」褚慧娘一時愣住,萬沒想到天王會讓她做這種事。一則暗中刺探他人不光彩,二則翼王光明磊落,卻遭諂言誣陷,甚至連天王都對這個正人君子不信任,那整個天國還有誰值得信任呢?
洪秀全一看褚慧娘遲疑,把臉一沉:「你敢抗旨?」慧娘忙道:「不敢,不敢。婢子怕把事情弄糟,對不起陛下。」
「原來如此。」洪秀全又和藹地說:「你不必擔心。不論好歹,朕不怪你就是了。」
「謝萬歲。」慧娘站起身來。
「如果你被發現了,你會怎麼樣!」洪仁發不放心地問道,看樣子他是經常干這些偷雞摸狗之事。
「婢子當場自刎以謝天王之恩!」慧娘左右為難,如不按照天王之意去執行,便是抗旨,如果幹了有損翼王之事,又覺有違天理,遂決定此事能成則成,成不了則一死了之,希望能免去君臣猜忌。
「嘿嘿,自刎當然是應該的,否則就泄露了天王的秘密,但在自刎之前一定要刺殺石達開,一了百了,以絕後患!」洪仁達最為嗜血。
「啊……」慧娘一驚,沒想到洪仁達會下這種命令,一臉驚愕地看著天王洪秀全,等待示下。卻見洪秀全默然良久,道:「唉!去吧,小心些就是!」
褚慧娘心如刀絞,臨離開前洪仁達舉起右手,在脖頸處做了個斬首的動作。慧娘無法,硬著頭皮夜探翼王府,卻不曾想被黃飛鴻發現,而且栽到了石定天手裡。
褚慧娘講到最後早已淚流滿面,大叫一聲:「天王,翼王,我一個小女子無論怎麼做都是一身罪孽!只能以死謝罪!」說著彎腰撿起地上的刀,就朝脖子上抹去。
突然就覺手腕一痛,「嗆啷」一聲,單刀落於地上。再看自己是被半截蠟燭擊中,那蠟燭掉在刀旁,猶自燃燒。
「姑娘何必尋此短見,你也是身不由己!」一直未發言的陳玉成突然道。陳玉成心裡也對天王的做法深感不滿,但因未直接涉及自身利益,故爾只是在一邊聽著,眼看褚慧娘持刀就要抹脖子,立即將桌上半根蠟燭飛出,擊中褚慧娘手腕相救,使其單刀落地。
褚慧娘心中讚嘆不已,想自己練了多年暗器,怕也比不上這小小蠟燭的一擊之勢,心中油然而生欽慕之情。
「欺人太甚,想我石某散盡家資,隨天王金田起事,數載披肝瀝膽,忠心耿耿,親如兄弟,如今卻反成眼中盯、肉中刺,欲除我而後快,古人言兔死狗烹,今天國尚在危機之中,他便殘害忠良,天國之運不久矣!」石達開說著虎目含淚,兩個手指一用力,將一隻茶盅捏碎。
「各位在此稍等,我去天王府,定要與他辯個明白,天國危在旦夕,切不可親小人,遠賢臣!」石達開頓了頓又道,起身便往帳外走去。「我也去!」楊輔清緊跟其後道。
「爹爹不可!」石定天一看忙攔住石達開,「他們既然派刺客前來,那麼天王府必然已經做好準備,爹爹此去,無異於自投羅網,還是暫緩一宿,明日朝堂之上當著百官的面再行爭辯,也好有人見證!」
「我兒言之有理!」石達開思慮半晌,慢慢道。又吩咐好好照顧褚慧娘。陳玉成心情沉重,與石達開告別回府。
而楊輔清則調了些自己帶進城來的軍馬,加強翼王府周邊警戒。
是夜不論是天王府,還是翼王府,都有許多人翻來覆去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