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迷迭(04)
夏蟬稍頓了一秒才反應過來。
她不知為何自己沒躲,也沒拒絕,他口中帶了點兒檸檬的味兒,混雜一點兒煙味,並不讓她反感。
賀槐生唇有點兒涼,碾著她的,漸而變成了輕咬。夏蟬只覺周遭全是他身上的氣息,將她困於這方寸之地,無處可逃。
夏蟬開始喘不過氣,伸手輕輕一推。賀槐生卻沒鬆開,丟了煙,扶在她腰上的手掌越發多用了幾分力道,緊箍著她,吻跟著越發激烈。
夏蟬腦中空白,心跳卻漸漸急促,腳底發軟,只得伸手捉住了他衣襟。
遙遙的,巷子深處忽然傳來一聲狗吠。
夏蟬如夢方醒,猛將他一推,自己退後一步,搖晃一下站定。
她有些無措,伸手摸了摸提包,這才想起來手機在賀槐生口袋裡。
「賀……」她張了張口,做了個打電話的動作。
賀槐生看著她,站著沒動。
夏蟬無法,只得往前一步,自己把手伸進他衣服口袋裡,掏出手機。
尚未退後,手臂忽讓賀槐生一把抓住。
賀槐生把她手裡的手機拿過來,低頭打了幾字,問她:「吃宵夜嗎?」
夏蟬酒會上吃得少,先前在休閑會館里蒸了一遭,如今真覺得有些餓。然而已是凌晨,明天還得上班。加之方才這吻稀里糊塗的,終歸也是尷尬。
夏蟬搖頭,只解釋說是困了。
賀槐生便也不再勉強,繼續送夏蟬進去。
那是棟極老的樓房,底下鐵門年久失修,門鎖只是個擺設,搡兩下就開了。
夏蟬立在門口,「謝謝。」
賀槐生點了點頭,看她一眼,轉身走了。
夏蟬走進去兩步,又停下來,回頭朝著巷中望去。那人身影高大,踏著夜色。
夏蟬先沒上去,倚著斑駁的牆壁,只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十分的想抽煙。
這樣的時刻,她突然想到了當年和謝星洲。那是大四的冬天,放假前夕,他請她喝現釀酸奶。兩人踏著髒兮兮的雪地往前走,走到宿舍樓下,他問她酸奶好喝嗎,她還沒答,他就低下頭來吻她。
她記得那天很風很冷,雪水從木樨樹的枝上落下,滴在了她額頭上。
到家,屋裡靜悄悄的。夏蟬換了身衣服,去廚房下麵條吃。
水在灶上燒著,她洗了個西紅柿,正切的時候,廚房外面傳來周蘭的聲音:「大晚上的,還讓不讓睡覺!」
夏蟬懶得理她,將切好的西紅柿丟進鍋里。
周蘭繞進廚房,嘀咕兩句,上了趟廁所,繞回客廳,突然沒了動靜。
夏蟬心裡疑惑,擦了擦手走到廚房門口,卻見周蘭正在翻她拎回來的紙袋。
裡面都是小袋小袋的茶包,也不知有什麼翻頭。
夏蟬正要轉身回去,忽聽周蘭問:「這誰的車鑰匙?」
夏蟬幾步走過去,一把從周蘭手裡奪了過來。鑰匙上有個標誌,沃爾沃的。
「袋子里翻出來的?」
「你自己帶回來,自己不曉得?」
夏蟬抿了抿嘴,沒有吭聲,徑直往卧室去找手機。
周蘭跟在她身後,「誰送你的?」
夏蟬打開微信,給賀槐生髮了條信息:你車鑰匙掉在袋子里了。
片刻,賀槐生回:給你的。
夏蟬蹙眉,正要回復,這邊周蘭提高聲音:「問你話呢,誰送你的?」
夏蟬冷聲道:「你管誰送的。」
她又問賀槐生:什麼意思?
賀槐生:你用得著。
夏蟬心裡發冷:……剛才……你送我車就是圖這個?
賀槐生:我要是圖這個,不至於送沃爾沃。車不貴,當是借你開。
夏蟬靜了片刻,才又回復:你這人真有意思,直接告訴我不行,非要等我發現了,主動來問你?你不怕我把這茶送給收發室大爺?
賀槐生回:你不會。
夏蟬沒脾氣了,回復:車我用不上,回頭把鑰匙還給你。
賀槐生:有用得上的時候,你坐地鐵容易耽誤事。
夏蟬又回:平白無故多輛車,我怎麼解釋?
賀槐生:不用解釋。
夏蟬盯著賀槐生髮的這四字,不知該如何回復,想了想,乾脆不回了,將手機一鎖,扔到床上,回廚房繼續煮麵。
周蘭好奇心沒得到滿足,怎會善罷甘休,跟在夏蟬身後,連聲問:「你找男朋友了?」
「沒。」
「沒這車哪兒來的?」
「賣保險送的。」
周蘭翻了個白眼,「賣保險的送你一車,有病吧?」
夏蟬揭開鍋蓋,番茄已經煮爛了,她抓了一小股麵條丟進去。
周蘭不依不撓:「你老實交代,是不是找上誰了?你新公司的?你頂頭上司?」
夏蟬仍舊毫不鬆口,周蘭便自行腦補起來:「那這人也夠摳門的,人送車都送瑪莎拉蒂,最差也得卡宴那級別,這倒好,一輛沃爾沃給打發了……」
麵條熟了,夏蟬把麵條挑起來,油鹽醬醋撒了一些,端著碗去餐廳。
周蘭仍舊跟在她後面,「你到是想得開,這麼一輛破車……」
夏蟬仍不住嗆聲,「自然不如您當年開遊艇辦派對風光。」
往昔崢嶸歲月,簡直就是周蘭的罩門,一戳她便不吭聲了。
周蘭在那兒黯然又憤憤不平地坐了半晌,忽說:「你乾爹有消息了。」
夏蟬聽見這稱呼就是一陣犯噁心,「都十多年了,還不死心。」
周蘭自顧自道:「他在裡面表現很好,聽說可以減刑……要是能有人拿錢疏通,最多三年就能出來。」
夏蟬只埋頭吃面。
「你乾爹可從沒虧待過你。」
夏蟬停了筷子,抬頭看她,「你想幹什麼盡隨你便,別想把我也拉下水。」
周蘭一聲冷哼,「難怪別人都受不了你這德性,我可從沒見過比你更冷心冷肺的。」
夏蟬再不想理她,端上碗走回廚房。她把還沒吃完的半碗扣進垃圾袋裡,刷了碗筷,整理好廚房,回房休息。
那手機還如之前那樣躺在床上,解鎖一看,並沒有新的消息。
夏蟬第二天要去同賀啟華彙報酒會舉辦情況,張彧給她打了個電話,然而吞吞吐吐,只說了些不著邊際的。眼看會要開始,夏蟬掛了電話。
秘書室十幾人,挨個彙報工作。賀啟華很少說話,偶爾點評兩句。
很快到了夏蟬。
夏蟬照實回答,說到最後,稍有猶豫。
賀啟華聽完,看她一眼,「沒別的了?」
夏蟬答:「有一件事。」
「說。」
「昨天香港的攝影師何厚照先生也來參加酒會了,我派出的接機人員沒有接到何先生……」
賀啟華看她,「那最後誰接的?」
夏蟬頓了頓,「賀顧問。」
賀啟華沉默片刻,沒再接著問夏蟬,「下一個。」
夏蟬暗暗鬆了口氣。
開完會,夏蟬給張彧去了個電話。
張彧忙問:「夏蟬姐,我是不是得收拾收拾準備滾蛋了。」
「哪有這麼嚴重,」夏蟬四下看了一眼,「這事兒,如果別人提起,你咬死說我們派了人接機,只是沒接到,因為小賀總搶先一步。」
「那我那個同事要是說出真相……」
「他識相點就把這事兒永遠咽進肚子里去,這麼低級的錯誤,他自己先得捲鋪蓋滾蛋。」
張彧應下。
「這樣的人,你今後少與他共事。如果真是忘了,這樣的工作能力,保管幹不了半年;如果是故意的,那更加愚不可及。」
夏蟬念及張彧剛進公司,不免多囑咐了兩句,然而轉念又想,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哪有什麼資格替別人指點迷津。
下班前,夏蟬去給賀啟華送文件。
她沒急著走,立在大班桌前,幾分躊躇,「賀總,我能不能耽誤您幾分鐘時間,有事想請教您。」
賀啟華頭也沒抬,「說。」
夏蟬又說:「是私事。」
賀啟華抬頭看她一眼,端過手邊的咖啡杯,淺啜一口,「說吧。」
「我想買輛車,想請賀總幫我參謀參謀。」
賀啟華似起了幾分興趣,「想買什麼樣的?」
「性能穩定安全的,其他倒無所謂。」
「什麼價位?」
「三四十多萬。」
賀啟華笑了笑,「那你找錯人了,我對這價位的不了解。」
夏蟬點了點頭,「好的,耽誤您時間了。」
一周后,夏蟬周末早起,去4s店把車提了回來。
新車,皮革還帶一股新鮮好聞的膻味。夏蟬去年拿的駕照,然而真正上手沒幾回,坐上去頗覺忐忑,心裡發慌。眼看時間還早,她便打算找個人少的地兒練幾把找找手感。
一路開到沿海郊區,風裡漸漸吹來海水的鹹味兒。
夏蟬開了一路,膽子稍大。正迎風往前,腳踩在油門上一點點增加力道,忽聽副駕上手機震了一下。
夏蟬松油門踩剎車,把車停路邊,摸過手機一看,賀槐生髮來的信息:車你提了。
夏蟬回:提了。
賀槐生:在試車?
夏蟬:是。
賀槐生:怎麼樣?
夏蟬:還行。
賀槐生:在哪兒?
夏蟬:海邊。
賀槐生:我過來。
夏蟬:你別過來,我不敢帶人。
賀槐生:不帶人怎麼試車。
夏蟬正在打字,對面又跳出信息:等我過來。
夏蟬心想,不就是仗著打字快嗎?
她不高興,給賀槐生髮了條語音。
片刻,賀槐生回:謝謝。你普通話應該很標準。
夏蟬:……
她忘了微信有語音翻譯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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