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迷迭(06)

第16章 迷迭(06)

夏蟬十分滿意,「看吧,你這樣聰明的人,怎麼可能學不會。」

她對於自己的教學成果分外自得,又想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讓賀槐生這樣啞巴了幾十年的人陡然變得和丘吉爾一樣雄辯,那也是不現實的。

她鬆了手,拿眼去瞧賀槐生,剛要開口,自己的手反被他一把捏住。

賀槐生就勢欺身向前,將她輕輕一壓,讓她背抵靠在身後的欄杆上。

夏蟬呼吸一滯,一抬眼便對上他的目光——他目光向下,似是定在她的領口處。

兩人衣服都是半干,而夏蟬上身穿著白襯衫,經水一浸,露出裡面黑色的內衣。方才她沉浸於推廣自己的教學方案,絲毫未覺,此刻低眼一瞧,分外明顯。

夏蟬不由想到陳艾佳有次這麼說她:「你這人特別會勾引男人。」

夏蟬不服氣,說都有男朋友了,什麼時候勾引過別的男人?

「別人都是有意識的,一眼就能看出矯揉造作;但你是無意識的,隨便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動作,男人就甘做你裙下之臣。」

夏蟬不信,自己真要有這麼大本事,還需要接受劉弘毅的潛規則才能上位?早靠著這方法去套取別人的銀.行.卡密碼,年收百萬發家致富,走上人生巔峰了。

陳艾佳又說:「那是你沒給他們機會,自己想想,那些什麼東亞船王,香港報王,東南亞橡膠大王……為什麼平白無故向你拋出橄欖枝?還不是因為你的行為會讓人產生遐想。」

夏蟬覺得很冤枉。酒店對穿著有嚴格規定,制服領子一定得扣得整整齊齊,就怕哪個投機取巧的小服務員酥.胸半露,影響酒店聲譽。她穿那麼嚴實,平日里說話也是一板一眼公事公辦,這都能讓人產生遐想,只能說那些人本身就是一肚子男盜女娼……

陳艾佳不以為然,「媚分兩種,一種在皮,一種在骨;你這人,既媚在皮,又媚在骨。」

當時夏蟬聽得起一身雞皮疙瘩,分外懷疑陳艾佳這人是不是性向有問題。

然而此刻,她嚴肅地用了幾秒鐘反思自己的行徑。

穿成這樣,還拉男人的手來摸自己脖子,這確實算不得多麼行事端正。

「賀槐生……」夏蟬出聲,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上回巷子里那稀里糊塗的一吻,事後她想了想,有些尷尬,卻也並不十分在意。

平心而論,她對賀槐生這人,談不上反感,甚至可以說有些好感,否則不會進了星暉,又自發趟了這趟渾水。

然而她也清楚,與他們這樣的男人,較不得真,在酒店裡見多了這樣的事,無數個血淋淋的慘痛教訓。加之與謝星洲的失敗經歷在前,她對待感情只會比以前更加謹慎。

有好感,但也僅限於此。

賀槐生沒給她時間再胡思亂想,鬆開她手,將她腰一捏,低下頭去。

夏蟬扭頭避開了,伸手在他胸膛上一推,啞聲說:「別這樣。」

有一,不可有二。

賀槐生垂眼看著她。

夏蟬只得解釋:「我說過,我知道你們要什麼,我玩不起……你這人,當朋友很好。」

她頓了頓,又說,「還有這車……現在天天要在外跑,沒車確實容易耽誤事。這車貴了點,要我全款買其實也買不起,所以就照按揭的方式,我一月一月還給你吧。」

賀槐生神情沒什麼變化,鬆了手,又退後一步,似乎是接受了她這個解釋。

夏蟬抬眼看向前方,頭髮一時被海風吹得紛亂。

賀槐生掏了掏口袋,摸出煙盒,然而已讓海水打濕了,完全不能抽。他捏了一把,又賽回口袋裡。

夏蟬捋了捋頭髮,撐著欄杆,坐了上去,看著賀槐生,忽說:「我媽以前給人當過情/婦。」

賀槐生一頓,低頭看她。

「那人很寵她,她生日時租了一整條游輪,在維多利亞港給她賀壽。那時候,那人手下的人看見她都會『尊』一聲『二奶奶』。然而只過了四年,那人就又找了『三奶奶』、『四奶奶』……」夏蟬笑了一聲,「所以,圖什麼都不能圖別人對你好;他能對你好,自然也能收回去。」

她抬眼看著賀槐生,「所以我不會走她這條路。」

賀槐生目光微沉,凝視她片刻,啞聲開口:「……不會……讓你……走這條路。」

夏蟬笑了,「什麼意思?你喜歡我?要娶我嗎?」

她從欄杆上跳下來,拍了拍手,「這話你別說,我不信,恐怕你自己都不信。」

沒等賀槐生再開口,她說:「回去吧,在這兒待著,不如各自回家換衣服。」

她徑直繞去駕駛座,拉開了車門。

等了片刻,賀槐生也上了車。

夏蟬看他,「你住哪兒?」

賀槐生掏出手機,打下一串字。

夏蟬頓了一下,才往他手機屏幕上看了一眼。

一路上,夏蟬要開車,不能時刻讓賀槐生看見她說話的口型,自然也沒法交談。

夏蟬受不了這麼安靜,伸手打開了車載廣播,裡面正好在放那英的歌。

夏蟬清了清嗓,跟著一起唱:「就怕夢醒時已分兩地,誰也挽不回這場分離,愛恨可以不分,責任可以不問,天亮了我還是不是……「

唱到「天亮了」三字,破音了。

夏蟬急忙看了賀槐生一眼,見他神色平靜,心想,其實聾子也是有好處的,起碼這種時候,一點也不會覺得尷尬。

車慢慢吞吞,開了快一個半小時,終於回到市區。

夏蟬將車停在金葡園門口,問賀槐生:「就是這兒?」

金葡園是崇城較為高檔小區,但基本很少住賀槐生這樣身份的。

賀槐生點頭。

夏蟬往裡看了一眼,「……你真省錢。」

賀槐生沒說什麼,拉開車門,下去前,對夏蟬說了聲「謝謝」。

夏蟬笑了笑,「謝我不殺之恩?我車技可以練,你說話也行。」

賀槐生未置可否,一躬身下了車。

夏蟬漸漸適應了新車,開車技術也越發熟練。有一輛車,確實省了不少在路上的時間,她每回下班,都會在辦公室里多留一個小時,看文件看卷宗……需要學習適應的東西太多。

夏蟬本科學的是英語,然而這專業除了讓她在應聘酒店工作時發揮了一點作用,之後多半屬於閑置狀態。凱澤也不是時時都有外賓,即便有,常用的口語也就那麼幾句。夏蟬在縱觀星暉集團的整個產業結構和主要合作對象之後,覺得有必要把英語再撿起來。她下了些聽力材料,開車時趁機聽一聽,早上起來讀幾段英語名著,背一會兒單詞,漸漸找到了當年考專八的感覺。

枯燥繁瑣的工作日復一日,一晃入夏,夏蟬總算得到了一個在賀啟華跟前直接表現的機會。

七月八日是星暉的周年慶,每一年的酒會都會辦得格外隆重。秘書室為了辦好這事兒,個個卯足了馬力,其中一個常在賀啟華身邊的一秘勞累過度,腰椎舊疾複發。一秘的隊伍缺一個人,夏蟬這幾個月表現良好,沒出過大的紕漏,便被臨時編入一秘隊伍。

夏蟬分到的工作內容,是熟記到時候與會嘉賓的資料,隨時跟在賀啟華身後提醒。

據說其實這工作十分簡單,因為賀啟華這人記性很好,少有他見過兩面還記不住的。

但夏蟬不敢怠慢,自己把所有來賓的資料整理一遍,列印出來,每天處理完別的工作,就開始抱著資料啃。兩百來號人,全記下來工程可想而知。夏蟬只得自己想辦法,盡量給照片中的人找特徵,再與他的姓名履歷建立聯繫。

這樣苦苦背了一周,夏蟬總算能確保自己在看到某人的面孔或者聽見名字時,就能脫口背出這人的光輝事迹。

酒會照例在凱澤酒店舉辦,地點就是往年凱澤自留辦尾牙的那個大宴會廳。

夏蟬所有工作都準備妥當以後,才發現自己照例又得面對那個問題:酒會穿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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