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心懷鬼胎(06)

第26章 心懷鬼胎(06)

僵持片刻,還是夏蟬先扛不住,轉頭避開了賀槐生的目光。

車廂里氣氛絲毫未見緩解,一直持續約莫二十分鐘,車開到一個安靜的小區,停了下來。

賀槐生從另一側下了車,夏蟬朝外看了看,這小區似乎是新開的樓盤,泰半還沒賣出去,一眼望去,零星幾點燈火。

賀槐生在一旁等了片刻,見她還不下車,走過去替她拉開車門。

夏蟬抬頭,一眼便對上他的目光,冷冷淡淡,瞧不出是什麼情緒。

賀槐生居高臨下看著她,「真有骨氣,何必……找我?」

他說得費力,然而氣勢一點不減。

夏蟬緊抿著嘴,沒吭聲。

她也覺得自己最近有點兒過於矯情,分明以前有一說一從不這樣……這人於她就像深淵,止不住被吸引,卻不敢駐足凝視,只敢在一旁張望,時而投一枚石子,聊作試探;可他一旦迴響,她卻又嚇得掉頭奔逃。

自己懦弱膽怯,卻反過來去生無關人等的氣。

夏蟬彎腰,從車裡鑽出來。

賀槐生退後半步,仍是低頭看她。

夏蟬也看著他,心裡一時百折千回,最終,她緊咬著牙,伸手,將他手一握。

——她覺察到賀槐生的手很輕地顫了一下。

夏蟬前進半步,仰頭與他對視,「賀槐生,我……」

想了想,仍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便索性什麼也不說,揚手將他脖子一勾,踮起腳尖,仰頭吻他。

賀槐生靜了一瞬,一把掐住她腰,將她往車身一壓。

吻就像打仗,兩人拿唇齒互作攻城的器械,拚命掠奪對方的呼吸。

夏蟬腳底發軟,終究忍不住先一步告饒。

賀槐生卻不放過她。

最後,她看著他眼睛,只剩下低語:「去樓上吧,好嗎?」

賀槐生便一路摟著她腰,大步地往裡走去。

夏蟬跟不上他腳步,總覺得自己是被他一路拖拽著過去。

電梯門合上,他又忍不住低頭吻她,兩個人都極為動情,頗似熱戀中的情侶。

夏蟬放任自己不去多想。

進了屋,賀槐生沒開燈,一把摔上門,轉身便將她壓在門板上。

今日展會,她穿正式套裝,掐腰的西服,底下是緊身的包裙。正裝於她而言便似鎧甲,能在充足的準備之外,再讓她平添一分自信。

可這會兒,這些全都成了阻礙。

夏蟬被掐得發疼,緊咬著牙,輕聲說:「我得去洗個澡,我身上一股汗味……」

賀槐生不為所動——當然,或許是因為聽不見。

她的「鎧甲」被拆了個七零八落,一條腿被抬起來,賀槐生往前,就這麼擠進去。

夏蟬「嘶」了一聲,真疼,可彷彿也不只是疼。

她重心有點兒不穩,便伸出手去抓著牆壁的棱,卻恰好打在開關上。這一下打得她手生疼,像是折傷了指骨,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乳白色燈光陡然傾瀉而下,將兩人照亮。

夏蟬緊咬著后槽牙,看了賀槐生一眼。

他烏髮如墨,眉頭緊蹙,彷彿也是難受。從鎖骨到下巴一段曲線極為利落,分外讓人挪不開目光。

夏蟬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喉結。

與此同時,突如其來的一撞,讓她腦袋裡「嗡」的一響。

彷彿真成了打仗,殺伐和疼痛反讓人越發狂熱,心底生出一股掠奪征戰的狠勁。

她看著他,吊梢的眼角都成了武器。

最後,夏蟬攫住最後一點清明,制止了他繼續,「……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這公寓也和另兩處的差不多,只是面積小些,總體約莫只有七十多平米,只有一個卧室。

卧室收拾得十分整潔,空氣聞著一股乾燥清潔的味道。

賀槐生做好安全措施,起身要去關燈。

夏蟬卻將他手一拉,看著他說:「你真要關燈嗎?」

賀槐生一頓。

興許過早目睹父母離婚的慘劇,又見證了周蘭的狼狽的下場,夏蟬對於過於親密的關係,有種天然的不安全感。

而此時此刻,她越發覺得自己就立在深淵邊上。

她清楚自己跌下去的下場,做了必輸的準備。

夏蟬便就勢將他往後一推,自己翻了個身,跨坐在兩側,低頭看他。

然而她便停在那兒,看著賀槐生的眼睛,緊咬著唇,一言不發。

她得看清楚他,起碼讓他看清楚。

這樣過了許久,她終於跪坐起來,而後掌著他腰,慢慢坐下去。

和上回不同。

上回興許多半只是因為好奇,或者那杯紅酒,以及賀槐生所講的故事讓她頭腦不清。

可這回她十分清楚,並且決絕。

她掌著舵,而他與她成了縱浪的舟。

浪頭撞上礁石,水霧彌天,連同初漲且越發澎湃的渴望,就這樣漸漸地漫上來,將兩人漸漸淹沒……

夏蟬累得一根手指也不想動,她尋思著回崇城以後,還是得把答應好給周蘭買的跑步機下單,自己也得開始鍛煉,不然下回又得體力不支——如果有下回的。

空氣裡帶了一陣渾濁的氣息,夏蟬莫名覺得十分有安全感,好像跟人分享了一個骯髒的秘密一般。

躺了一會兒,她掙扎著起來。

賀槐生將她一攬,啞聲問她:「怎麼?」

「餓了,我要去吃點東西。」

是真餓了,燒烤一口沒吃上,僅存的一點兒體力完全清空,這會兒肚子里咕咕直叫。

頓了一會兒,賀槐生從床上起來,「我去買。」

趁著賀槐生去買東西的時候,夏蟬起身洗了個澡。熱水淋下來,她站在浴缸里,輕輕「嘶」了一聲,仍覺得有點疼。

洗完澡,夏蟬出來翻了翻賀槐生的衣櫃,從裡面翻出件寬大的t恤,就這麼套上去。

她把落在門口的提包拿過來,翻出手機,有組員的幾條信息,問她後天早上幾點、在哪兒集合。夏蟬一一回復過,趴在床上,給賀槐生髮信息:幫我買卸妝油,還有乾淨的內衣褲。

賀槐生回復:多大?

夏蟬發了個吃驚的表情,問:你沒摸出來?

那邊賀槐生沒回復了。

夏蟬笑得差點背過氣。

半小時后,賀槐生拎著兩隻袋子回來了。

夏蟬聞到香味,先把他手裡食物搶過來,揭開飯盒蓋子一看,紅豆元宵、雞汁湯包還有蟹黃蝦餃。

夏蟬正打算吃,又停下來,「我能坐在床上吃嗎?你不是處女座吧?」

「……」賀槐生看著她,沒吭聲。

夏蟬見他沒反對,也就不客氣了,將食盒擱在一旁的柜子上,自己蹲在床上,絲毫不顧形象,大快朵頤。

轉頭一看,賀槐生在那兒發信息。

夏蟬拍了拍他肩膀,待他轉頭來看她時,問道:「工作上的事?」

賀槐生搖頭。

夏蟬笑了笑,繼續吃東西。

很快,所有食物都被她掃蕩乾淨。她自發把垃圾收拾殘餘垃圾收拾乾淨,又去浴室卸妝、洗漱。

等結束時,快凌晨了。

賀槐生等她洗完,放下手機,自己去浴室。

夏蟬正坐在床沿上玩手機,忽聽見賀槐生手機響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轉頭瞟了一眼。

一看,那亮起的屏幕上一條微信:哥!生日快樂!恭喜你又老啦!

夏蟬怔了怔,正要細看,屏幕暗下去。

她自己手機上的時間,剛過零點。

夏蟬枯坐片刻,起身朝客廳走去。

她把自己被扔了一地的衣服一件件拾起來穿上,拿上錢包和擱在玄關上的鑰匙出門。

周圍眼看著沒什麼商鋪,夏蟬用手機導航,在附近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館。

正在付款,賀槐生髮來信息:你回去了?

夏蟬急忙回復:沒有,我出來買點東西。

夏蟬接過服務員遞來的紙袋,一邊飛快往回走,一邊說:我馬上回來。

步行十五分鐘,夏蟬回到賀槐生的公寓。

她拿鑰匙打開門,一抬眼便看見賀槐生穿著家居服,正坐在客廳沙發上。

夏蟬換了拖鞋進去,捏著紙袋,卻有幾分躊躇。

賀槐生看著她,不明所以。

此時此刻,夏蟬才覺得自己這行為十分幼稚,就跟剛戀愛的高中女生一樣。她記得高中時候,有次過情人節,自己同桌特意親手給男朋友做了心形巧克力,裝在漂亮的盒子里,一粒一粒的,看著倒是頗為精緻,可在她看來,織圍巾、刻對戒、做巧克力這些事兒,都是一種刻奇式的矯揉造作。

夏蟬躊躇半晌,將紙袋往背後一藏,只說,「那個……今天好像是你生日?生日快樂。」

賀槐生愣了一下。

夏蟬也不想解釋很多,拎著紙袋打算將它丟進垃圾桶里。

賀槐生卻一下站起來,抓住她手臂,將紙袋搶了過去。

夏蟬沒來得及制止,賀槐生已將它打開了。

裡面裝了塊巧克力慕斯,賣相已不大好。

夏蟬頗有些局促。

賀槐生看著她。

夏蟬沒說話,只覺得十分窘迫,便轉頭往卧室走去。

她把身上的套裝脫下來,仍舊穿上方才那件t恤,抱著臟衣服出去。

一出門,恰好賀槐生也進來,兩人差點兒撞上。

夏蟬停住腳步,見他手裡端著兩隻瓷碟,那慕斯蛋糕已經被切成了兩塊,一隻碟子里裝著一塊。

賀槐生往她手裡遞了一隻碟子。

夏蟬頓了片刻,接過來,跟著賀槐生,回到客廳里坐下。

兩隻碟子,緊挨著放在茶几上。

夏蟬看著賀槐生,「……許個願吧,雖然沒有蠟燭。」

賀槐生搖了搖頭。

夏蟬說:「那要不我幫你許?」

賀槐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夏蟬便說:「祝你所求都能成功,以後……比現在快樂。」

她看了賀槐生一眼,心想,無論如何,她現在挺快樂。

今朝有酒今朝醉,醉的那一刻,大抵都是快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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