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對峙(04)
夏蟬忍不住拿眼看他,然而他外表看起來並沒有什麼變化,腦袋上既沒有長出犄角,也沒有多出第三隻耳朵。
賀槐生問:「怎麼了?」
夏蟬急忙搖了搖頭,捋了捋鬢邊的頭髮,別過目光。
賀槐生便也沒再開口,兩個人就這麼站著,雖然尷尬,卻仍是站著,好像哪一個人都沒法先開口說走。
就這樣無意義地僵持了一會兒,忽從休息室門口進來一人。
夏蟬抬眼一看,是傅如玉。
傅如玉目光在夏蟬臉上停留片刻,便轉向賀槐生,打了一陣手語。
賀槐生點頭,看了看夏蟬,「有事,回見。」
夏蟬沒說話,點了點頭。
賀槐生便隨著傅如玉一道走了。
夏蟬復又在沙發上坐下,這段日子捱出來的那麼一點兒淡定自持,似又一下給打亂了。
她心裡有點空,好像浮在半空里,怎麼樣都落不到實處。
坐了一會兒,夏蟬回到會場,孫家澤正滿場找她。
孫家澤領著她,過去跟人打招呼,具體的夏蟬也沒在意,目光全定在斜前方的賀槐生和傅如玉身上。全程,賀槐生沒張一次口,全是傅如玉代為翻譯。
「夏蟬?」
夏蟬回過神來,一抬眼發現孫家澤正在看她,而方才打招呼的那人已經走了。
孫家澤笑問:「你認識賀先生?」
夏蟬只說:「他是賀總的侄子,有過數面之緣。」
孫家澤點了點頭,問她:「需不需要打個招呼?」
夏蟬忙說:「不用了。」
孫家澤看她一眼,「累嗎?」
「還好。」
「如果你覺得無聊,我們可以先走,去外面吃點兒東西,」孫家澤晃了晃手裡的酒杯,「這兒的紅酒真的不大好。」
夏蟬想了想,同意了孫家澤這個提議。
即便已經入春,夜裡的風仍有些涼意,下了車,夏蟬身上這單薄的禮服就有些禁不住。
孫家澤停好車,見夏蟬縮著肩膀,便解下身上西服外套遞過去。夏蟬急忙推拒,孫家澤卻十分堅持,不由分說地將外套給她披上,笑說:「沒給你準備一件外套,是我的疏忽,我得負責。」
話說到這份上,她要再拒絕,反而顯得矯情了。
吃飯的地點,是一家氣氛安靜的西餐廳。
夏蟬不大有胃口,翻翻菜單,隨意點了個牛排。
孫家澤大約也瞧出來了,便問她:「你今天心情不大好?」
「沒有,只是不怎麼喜歡類似的場合。」
孫家澤笑說:「下一次就不勉強你來了。」
夏蟬一頓,卻想,還有下一次?
孫家澤清了清嗓,似終於進入今日的主題,「夏蟬,我後面還有幾個系列,希望能再接著跟你合作。」
夏蟬笑了笑說:「我是真的不大習慣面對鏡頭,這次都拍得這麼勉強,以後恐怕會耽誤你的事。」
「這沒關係,能拍出好作品,多花點兒時間也無妨。」
夏蟬態度堅決:「孫先生應該知道我工作的性質,平時上班其實不大能抽出完整的時間拍片,請見諒。」
孫家澤沉默片刻,笑說:「好,尊重你的意願。」
吃完飯,夏蟬隨孫家澤一道去停車場,卻沒想到在竟在那兒碰見傅如玉。
她站在賀槐生那輛雷克薩斯旁邊,正要拉開車門上去,瞧見夏蟬了,微微頓了頓。
夏蟬只當是沒看見,正要轉身上車,忽聽身後傅如玉開口叫住她:「夏蟬!」
孫家澤也跟著一停,回頭看了看傅如玉,又看了看夏蟬。
傅如玉看著夏蟬:「能不能耽誤你一點時間,我有話跟你說。」
夏蟬沉默許久,對孫家澤說:「孫先生,請等我一會兒。」
孫家澤點頭。
待夏蟬走到跟前,傅如玉四下看了看,指了指前面一處僻靜的地方,「過去說吧。」
夏蟬掀了掀眼皮,微抿著唇,跟她走了過去。
那兒靠近停車場的另一個出口,風穿堂而過,十分的冷。
夏蟬便有些不耐煩,問:「什麼事?」
傅如玉望著前面,低聲說:「上次……艾佳住院,是賀總讓我過去照看她,而且我也不知道賀芩跟在我後面……如果知道,我肯定不會帶她上去。」
夏蟬垂著眼,沒吭聲。
傅如玉似是知道她不相信,但也未多做解釋,停了一會兒,又說,「你發給我的那條簡訊,我一直存著,」傅如玉看了夏蟬一眼,「我自己過得稀里糊塗,當然沒資格反過來勸你。但有些誤會,我得澄清一下,我跟賀總,沒有任何超越工作範圍的關係。」
夏蟬一頓。
「你給我介紹這工作,我很感激,現在錢賺得比以前多,雖然累一點,但我覺得很好,因為每一分都是靠我自己的真本事。」傅如玉似也是覺得有些冷,仍不住往手掌里呵了會兒氣,「……我估計你應該聽過一些傳聞,比如說我在賀總房裡待了一整晚什麼的。其實沒有,那天金葡園小區停電,賀總要準備產品策劃案,所以在酒店開了間房。我要代做報告,一晚上都在他跟前練習。」
夏蟬微微抬頭,看向傅如玉。
傅如玉卻沒看她,「我覺得,劉弘毅那件事……也並非沒有好處,虧吃在前面,以後才走得穩當。你跟艾佳一直比我聰明,也更識事務,現在反而……」
她嘆了聲氣,這聲嘆息十分單純,僅僅只是感嘆。
又一陣風刮進來,夏蟬凍得兩腿快要打擺子,她將傅如玉方才說的話想了一遍,問道:「為什麼跟我說這些?」
「你幫過我,我不至於恩將仇報。我作為旁觀者,可能有些方面,還是比你看得更清楚些。夏蟬,你這人有時候太固執,凡事總要先預設前提,好的壞的,你先把人劃分陣營,那以後不管那人做什麼事,你都會照你自己給他設定的立場去曲解他的用意……」
夏蟬聽得有些糊塗。
傅如玉看她一眼,「好不好這事兒,不能看錶象,也不能純粹看過去的經驗。」
她見夏蟬還是不懂,又說:「跟你說件事……賀芩跟我說,自她記事起,他哥哥基本不跟外人說話——不開口說話,全是身邊人學了手語去遷就他。」
夏蟬一怔。
「賀總……這段時間過得很不容易。」
夏蟬立即問:「他怎麼了?」
傅如玉卻不肯多說,「你要是想知道,去問他本人吧。」
傅如玉說完,便轉身走了。
風一陣陣從背後吹過來,夏蟬在那兒站了片刻,凍得受不了了,才回過神來。
到樓下,夏蟬下了車,將外套還給孫家澤,又說禮服乾洗以後會抽時間還給他。
孫家澤說不急,囑咐她早些休息。
夏蟬上樓進屋,把腳上那快有七八公分的高跟鞋脫下,赤腳踩上地毯,整個人攤在沙發上。
她把頭埋在枕頭裡,反反覆復去想方才與賀槐生碰面的那數分鐘,和傅如玉說的那番話。
可越想越難受,只覺得走投無路。
最後心裡一直隱隱存在的某個念頭卻漸漸強烈起來,驅使得她再也坐不下去了。
她從沙發上一躍而起,摸過手機,給劉寶娜打了個電話。
周六,周蘭過來「視察」。她燉了點兒筒骨,裝在保溫桶給夏蟬提過來。
周蘭驟然變得這麼賢惠,讓夏蟬頗覺得不適應。再一看,她滿面春風,在廚房裡淘米切菜時都仍不住哼著小曲兒。
夏蟬趁著空閑時間去王洪韜待的那監獄打聽了幾次,沒問出什麼有用的信息。如今看周蘭這麼高興,大約王洪韜真是痛改前非,準備跟她好好過日子了。
他倆要是能好好的,夏蟬自然沒什麼話說,可找他們問了幾次,就是不肯說出究竟在給哪位公司老總當顧問。這讓夏蟬心裡七上八下的,害怕哪天又給她鬧出什麼幺蛾子。
周蘭炒了三個小菜,盛出保溫桶里的湯,一道端上桌。
吃飯時,周蘭說預備把現在住的那房子退租,買一套二手房。
「哪兒來的錢?」
「你干……」周蘭瞥見夏蟬臉色一變,立即改口,「王洪韜現在一個月能拿一萬多。」
「才幾個月,攢的錢夠首付嗎?」
「這用不著你操心。」
夏蟬心裡越發覺得不安,「媽,你實話告訴我,到底是王洪韜哪個老朋友幫的忙?」
周蘭低頭扒飯,不吭聲。
「你好不容易把人弄出來,不要回頭惹上什麼麻煩二進宮。」
「呸呸呸!你能不能說點兒好聽的!都跟你說了,說了你也不認識,反正那人清清白白的,能惹上什麼麻煩。」
夏蟬蹙眉,「我醜話說在前,上回我存款全都給你了,以後你再怎麼折騰,絕對別指望我再多管閑事。」
周蘭敷衍著答應了,正要夾菜,筷子一停,忽說:「謝星洲回來了,你聽沒聽說?」
夏蟬一怔,垂眼道:「回來就回來,關我屁事。」
「我昨天在菜場碰見他,他媽媽好像生病了,所以接來崇城看醫生。正好他們公司現在公司要把一個什麼軟體賣給崇城的什麼公司,謝星洲就申請暫時調回來了。」
夏蟬似聽非聽。
周蘭瞅著她,「你跟那個……買保險的還有聯繫么?」
「什麼賣保險的。」
「就送你沃爾沃的。」
夏蟬頓了頓,「車是他借我的。」
周蘭「嗤」了一聲,「借的?那你打算什麼時候還?」
夏蟬陡然心裡煩躁,「關你什麼事。」
周蘭撇了撇嘴,「關心你你還不樂意了。」
夏蟬懶得跟她吵,幾下吃完了飯,扔了碗筷回房去睡午覺。
日子過得分外消沉,彷彿只是一天一天地往後捱。
自那天之後,又沒再聽見賀槐生的消息。
夏蟬仍舊每周去一次高爾夫俱樂部,偶爾碰見高建業或是鞠和光。賀啟華「曲線救國」的意圖似乎沒什麼進展,鞠和光這邊仍舊咬死了分毫不鬆口。董事會召開在即,如果賀啟華連鞠和光都搞不定,恐怕他這宏圖大業的第一步就要遭到否決。
至於高建業,夏蟬推脫幾次之後,終於扛不住,還是跟他打了一回球。她自認打得其爛無比,但高建業卻決口稱讚,甚至回頭就送了她一根價格不菲的球杆。
夏蟬拒絕不了,只得收下,但是一次都沒用,寄存在了俱樂部里。
夏蟬漸漸便又開始懷疑起賀啟華讓她去打球的動機,若真是為了接近鞠和光,未免偶然性太強。招標會再過兩個月就要召開,他這不緊不慢的步調,絲毫不像是平日的作風。
董事會議召開前一周,夏蟬接到人物,陪賀啟華去參加一次商業會談。
開會地點不在市區,在崇城南郊一個島上的度假村。
已是三月,日暖風和,夏蟬隨賀啟華乘快艇登島,到達會場。
星暉與會的除了賀啟華,還有高建業和另外兩個董事,而與會的另一方,是銀通電子的高層。
夏蟬記下人員名單,趁著去洗手間的時候,傳送給了賀槐生。
賀槐生仍舊回一字:好。
第一天並不開會,而是由度假村工作人員帶領大家環島遊覽。
晚飯,夏蟬被賀啟華安排與他坐同一桌,正對著高建業。
這樣的飯局,免不了要喝酒,夏蟬作為這桌唯一的女人,自然得被賀啟華慫恿著給銀通和星暉的高層敬酒。她以往甚少參加這樣的場合,對喝酒也不大有經驗,這時候只得硬著頭皮喝。
酒過三巡,這些男人言語之間便開始有些不幹凈了。
銀通的一位高管,恰坐在夏蟬身邊,捏著酒瓶給夏蟬又斟滿酒,笑說:「夏秘書,你名字是哪個字?『嬋娟』的『嬋』。」
「不是,是知了那個蟬。」
「哦,直說嘛,『貂蟬』的『蟬』……哈哈這名字好啊,貂蟬何許人也,一般人哪敢照她起名。我看夏秘書倒是當得起,當得起……就不知道誰是董卓,誰是呂布哈哈哈!」
夏蟬心裡直泛噁心。
這邊高建業倒是開口替她解圍:「劉總,夏秘書麵皮薄,可禁不起您這麼跟她開玩笑。」
「哦,高董事這是憐香惜玉了?夏秘書,可得敬你們高董事一杯。」
夏蟬呆坐著不動,賀啟華便發話了,「夏蟬,高董事在俱樂部對你照拂頗多,你敬他一杯應該的。」
夏蟬無法,只得拎起酒瓶,走到高建業身側,替他斟了酒,又與他碰杯。
這一頓飯,吃得夏蟬分外煎熬,喝酒不說,那些不三不四的話聽得她臊得慌,酒喝得太急,胃裡開始翻騰,到最後,夏蟬不得不借去洗手間之名暫時離開飯桌。
她腳步虛浮地到了洗手間,趴著馬桶吐了一場。腦袋裡昏昏沉沉,神經一抽一抽地跳疼。
夏蟬吐得難受,又想起先前賀槐生回復的那個「好」字,心裡莫名就覺得委屈,十分的委屈。她想,她在酒桌上給這麼多男人調戲,到底是圖什麼。
她在馬桶蓋上坐著,垂著頭,喉嚨里、胃裡和心臟都在燒,眼前也漸漸地泛起白霧,籠著她的視野,再也看不清楚。
她從包里翻出手機,咬著牙打下四字:我不幹了。
沒一會兒,手機便「嗡嗡嗡」振動起來。
夏蟬沒看,將手機調了靜音,塞進包里,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剛到走廊,一個服務員走上來,「是夏小姐嗎?」
夏蟬撐著牆壁,點了點頭。
「賀總讓我轉告你不必回包間了,他給你開了間房,讓你先回去休息,工作的事,明天再說。」
夏蟬從服務員手裡接過房卡,心道,賀啟華倒也不是十惡不赦。
夏蟬一路暈暈乎乎地到了房間,也沒開燈,徑直在床上趴下。
這會兒酒勁一陣一陣上來,她再也無法思考,只覺得眼皮越發沉重。
不只睡了多久,她忽覺有人在碰她。
夏蟬嚇了一跳,正要開口,那人捂住她的嘴,「別說話!」
高建業的聲音。
夏蟬一個激靈,酒徹底醒了,立即掙扎著去掰他的手掌。
高建業身形魁梧,夏蟬這點兒力道簡直如同蚍蜉撼樹,她掙扎得越凶,他便箍得越緊。
夏蟬雙手被高建業反扣在身後,死豬一樣沉的身體壓在她背上,另一隻手鬆開她的嘴,沿著她脖頸往下亂摸。夏蟬高聲叫喊,剛喊兩聲,高建業一巴掌扇在她臉上,扇得眼冒金星,腦袋發矇。
她心裡發涼,眼淚開了閘似的往下滾落,連聲哀求……高建業絲毫不理,反被她的示弱討饒刺激越發興起。
絕望彷彿冬夜海水,沒頂而來。
正這時,外面忽響起一陣敲門聲:「高先生!高先生!」
高建業停了一下。
「高先生!隔壁著火了!請您立即撤離避險!」
高建業罵了一聲,從床上爬起來。
壓迫漸消,片刻,門開了一道,高建業出去了。
夏蟬看著從走廊里照進來的燈光,猛地呼吸一次,繼而痛哭失聲。
片刻,一人走進來將她從床上拉起來,「夏小姐,請跟我走。」
夏蟬便覺自己身上被罩了件外套,緊接著被那人帶出了房間,穿過走廊,進了電梯。
電梯一路下行,直達地下停車場。
這人拉著她,穿過一輛輛車,最後在一輛賓士車前停下。
夏蟬往駕駛座上看了一眼,頓時一怔,竟是鞠和光。
鞠和光沉聲道:「上車!」
那人替她拉開門,將她塞進去。
車駛出車庫,拐了個彎,漸漸遠離了度假村酒店。
駛出去老遠,夏蟬才覺自己終於又能思考了。她全身仍在篩糠似的顫抖,只得將自己身上不知道是誰的外套緊緊裹住。
鞠和光從後視鏡里看她一眼,「馬上到了。」
夏蟬茫然抬眼,外面黑夜沉沉,到哪兒?
十來分鐘后,鞠和光停了車,「到了。」
夏蟬木然地拉車車門,鑽出去,還沒邁開腳步,便看見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朝著她大步走來。
夏蟬張了張口,還未來得及反應,已被他一把抱著。
抱的十分用力,幾乎要將她骨頭捏斷。
大衣裹著她,帶了股寒露的氣息。
夏蟬眼淚就又下來了,「賀槐生。」
邊聽頭頂沉沉的聲音:「嗯。」
「我不幹了!我再也不幹了!」
「好。」
「你以後是死是活,我都不管了!
「好。」
夏蟬痛哭。
一旁的鞠和光輕咳一聲,「小賀總,人我給你帶到了,我先回去。」
賀槐生說:「感謝鞠總。」
鞠和光重又回到車上,馬達轟鳴,車沒一會兒便駛遠了。
夏蟬漸漸冷靜下來,又哽咽地喊了一聲,「賀槐生。」
「嗯。」
夏蟬終於意識到什麼,猛地抬頭看他,難以置通道:「……你聽得到了?」
他耳朵上,夾了一個耳機似的東西。
賀槐生沒說話,抓著她手,往前走去。
夏蟬這才發現已在岸邊,前方碼頭上泊著一條遊艇。
黑夜中,傳來海浪扑打礁石的聲音。
夏蟬跟著賀槐生上了遊艇,半小時后,上岸,又換汽車,到達月牙灣,已是凌晨一點。
賀槐生去卧室拿了件睡袍塞進夏蟬懷裡,說:「你先去洗澡。」
夏蟬腦袋裡一團亂麻,這會兒有人吩咐她怎麼做,她便順從地跟著去怎麼做。
在熱水下淋了片刻,夏蟬終於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她洗完出來,賀槐生立即給她插上電吹風,遞到她手中。
「你先吹,我去洗澡。」
「賀槐生。」夏蟬急忙將他一拉。
賀槐生低頭看她。
「先別走,陪我坐一會兒。」
賀槐生便又在她身旁坐下。
夏蟬看著他。
頭頂燈光照下來,找得他眉目清俊,仍讓她覺得有些疏離。
夏蟬忍不住,伸手探向他眉心。
賀槐生眨了一下眼,但沒有躲。
夏蟬的手指便觸到了他的眉骨,有些硬朗,但並非如她想的那樣,遙不可及。
她手指是冰冷的,賀槐生禁不住伸手,將她手指一攥。
她髮絲還在往下滴水,空氣漾開帶著幽香的濕氣。
賀槐生低頭,輕輕碰在她唇上。
先是輕柔,繼而越發激烈。
好像只是吻,無法彌補這麼久,這麼久兩人的疏離。
夏蟬漸喘不過氣,輕輕推了他一下。
她看著他耳後圓盤樣的機械,張了張口,「賀槐生。」
「嗯。」
「你聽得到我了,是嗎?」
賀槐生凝視她的眼睛,「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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