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灌湯黃魚

第80章 灌湯黃魚

五道菜過後還剩下四道,分別是魚,飯,點心和粥,四道里除了魚是一道正經大菜,其他都是主食點心。

第六道是飯,安然並不著急,讓狗子跟順子準備,卻聽高炳義道:「姑娘,您瞧韓子章所用的米,莫不是紫米?」

安然搖搖頭:「只要是廚子都知道紫米雖好,卻一層堅硬的外皮,而且,若要煮飯,勢必需泡上至少三四個時辰,煮飯的時候還需白米搭配,一份紫米需放三倍的白米,如此,都需半個時辰方可,你瞧他,如今直接拿出米來煮飯.絕不可能是紫米。」

高炳義點點頭:「的確如此,那他用的是什麼?」

安然目光閃了閃,不由自主看向林杏兒,這幾乎是兩人的習慣動作,一般兩人心裡有什麼不確定的時候,往往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對方的意思,哪怕還不能確認,在安然心裡已經把皇上跟前的林興當成了自己的好友。

而林杏也未讓她失望,微微沖她點了點頭,安然就知自己猜的不錯,不禁挑挑眉:「難為他竟然把這個找了出來。」

高炳義忙問:「姑娘知道他做的什麼?」

安然:「若沒猜錯的話,他做的莫不是青精飯。」

高炳義更迷糊了:「什麼是青精飯?還有這種飯啊?別說見過,俺聽都沒聽過。」

安嘉慕卻道:「杜工部曾有詩云,豈無青精飯,令我顏色好,淳熙三山志中也曾有記載,鄧伯元等人在霍童山上,授青精飯食,白霞丹景之法,見五臟,夜中能書。」

高炳義不禁道:「若照大老爺的說法,這青精飯吃了能成仙不成。」

他們這一問一答,自然傳到了眾人耳中,太后心裡大喜,暗道,莫非韓子章做的這個飯真有如此神奇的功效:「韓子章,你這個果真是什麼青精飯嗎?」

韓子章可是下了些心思,才找到這個做飯的法子,本來還想著一會兒賣弄一下,不想,卻讓安然一語道破,這樣更好,這丫頭都這般說了,皇上太後跟眾位大臣更會覺得自己這道飯神奇,也能順理成章的贏了這丫頭,從而扳回一局。

想到此,忙道:「回太后話,小的做的這道飯的確是傳說中的青精飯。」

太后:「這麼說,吃了這個飯真能成仙?」

韓子章忙道:「這個小的卻不知,不過,即便不能成仙,也能延年益壽。」

太后吩咐柳海:「你去把這個什麼青精米拿過來哀家瞧瞧。」

柳海應一聲下去,用個琉璃小盞舀了一盞黑不溜秋的米粒過來。

太后仔細端詳半晌,拿到鼻端聞了聞:「聞著倒有股子米香。」不禁看向旁邊的梅先生:「梅先生博覽群書見識廣博,可見過此物?」

梅先生搖搖頭:「不曾見過,不過東坡居士倒是有詩,黃公獻紫芝,赤松饋青精,一些古籍中也多次提到青精瑤草,紫芝,說多食可長生,卻這麼久,也沒見一個成的,若真有此神物,那些隱士也不會如今塵歸塵土歸土了。」

梅先生話音剛落,韓子章旁邊的李大勺開口道:「先生怎麼知道就沒成,說不定,人家如今早已羽化成仙,飛升天界了也未可知,咱們凡人如何能知神仙的事。」

岳錦堂:「照你這麼說,一會兒咱們吃了你師傅做的青精飯就能飛升了,那本王可得多吃點兒,吃了好上天成仙。」

韓子章踢了李大勺一腳,這種沒邊兒的話誰敢應,一會兒成不了仙,問自己一個欺君之罪,這腦袋可就保不住了。

太后也不糊塗,笑了一聲:「不過都是些傳說罷了,卻,既先生都知此物,想來不假,正如韓子章所說,即便不能成仙,也能延年益壽,倒是難得的好東西,皇上一會兒不妨多吃些,說不準,明年哀家就能抱上皇孫了,即便皇上忙於國事,這皇嗣也是頭等國事,多子多孫咱們大燕基業方能千秋萬載啊。」

皇上忙道:「兒臣受教。」

卻瞥見見林杏兒看著小盞中的青精米若有所思,不禁問了一句:「瞧什麼呢?」

林杏兒:「皇上是知道奴才略通醫術,這醫跟吃食是分不開的。」

皇上挑眉:「莫非你竟吃過這樣的神仙之物?」

林杏兒:「奴才記得家鄉有種南燭樹,每逢三月三采其葉蒸飯,蒸出的飯烏黑髮亮,故此,這種樹又叫烏飯樹,祭祀的時候多用此物煮飯,且,《本草》上也有記載:南燭木,名黑飯草,又名旱蓮草。即青精也。采枝葉搗汁,浸上白好粳米,不拘多少,候一二時,蒸飯曝干,堅而碧色,收貯。如用時,先用滾水,量以米數,煮一滾即成飯矣,若韓御廚做的是這個,奴才倒真吃過。」

皇上看向韓子章,韓子章見給林興點破,也不慌:「林公公見多識廣,正是此物,小的二徒弟崔慶雖卧病在床,卻心念太后大壽,特獻上此飯,盼著太后千歲延年益壽。」

安嘉慕目光一閃,這韓子章倒是會藉機會,這時候把他二徒弟崔慶抬了出來。

太後點點頭:「你那二徒弟的手藝不差,尤其點心做的好,哀家還說,這一程子怎麼不見他做的點心,原來是病了。」遂跟柳海道:「一會兒你去太醫院尋個太醫去給他瞧瞧,年紀輕輕的,手藝又好,別給一場病糟蹋了。」

韓子章忙跪下謝恩。他的徒弟雖多,可真正的信得過,用得上的也就葛順生跟崔慶,剩下的不是李大勺這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就是顧永成那樣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所以,還是得把崔慶給弄回來,如今有了太后的話,想來崔慶的病不日就能好了,到時自己身邊也能多個幫手。

卻忽聽周圍一片讚歎之聲,韓子章看過去,也不禁愣了愣。

安然正在炒碎金飯,芊芊玉指抓住炒鍋,本應頗為吃力,在她手裡卻遊刃有餘,粒粒米飯裹著金黃的蛋液,隨著安然的動作,上下飛舞,拉出淡黃的光影,流光溢彩,彷彿每一顆飯粒都有了生命。

或許是安然唇角一抹動人的微笑,傳到了她做的料理上,眾人忽覺即便這麼一道簡單的炒飯,也令人格外期待。

梅先生捋著鬍子:「可惜鄭老頭沒來,不然,瞧見這丫頭做這道碎金飯,心裡不定多欣慰呢。」

岳錦堂:「老爺子之所以不來,就是知道這丫頭必能勝韓子章,這道碎金飯,正是這丫頭向老爺子致敬呢,不然,以這丫頭的見識,什麼飯做不出來。」

梅先生點點頭:「明月先生給老夫的信里就說過,這丫頭對吃食的見識跟廚藝,已獨步天下,再無對手,這老頭子跟老夫可不一樣,老夫也就嘴饞,好美食,明月先生除了吃之外,還精於研究,窩在蘇州不知翻了多少古籍,對於飲食頗有見地,連他都如此說,可見這丫頭的本事,有時,老夫倒真有些奇怪,這丫頭的一身廚藝還罷了,小腦袋瓜里這些見識,卻從何處而來?」

岳錦堂:「您老管她從哪兒來的,反正能贏了韓子章就成。」

梅先生卻搖搖頭:「這道碎金飯安然做的再好,可比起青精飯卻尋常了些,這一道比的卻不是美味與否,而是養生之道,韓子章的青精飯,即便不好吃,卻能延年益壽,不說太后,就是老夫都想嘗一嘗呢。」

梅先生正說著,就見岳錦堂的隨從湊過來在岳錦堂的耳邊嘀咕了幾句,岳錦堂低聲道:「先生,安然叫順子傳了話過來,說,您老要是想吃青精飯,等回去她給您老做,韓子章的這個就算了。」

梅先生點點頭,心裡知道,安然既傳了話過來,必然是看出了問題,而且,估計也輪不上自己。

大概為了體現青精米珍貴難得,韓子章只用小砂鍋蒸了半鍋,拿上來分成兩小碗,也就夠皇上跟太后的,太后先嘗了一口,微微皺了皺眉,卻仍把一小碗都吃了下去。

皇上剛要吃,忽覺自己的袖子給林興兒拽了兩下,側頭看了她一眼,見她輕輕搖頭,心知這奴才頗通醫理,莫非這飯里就問題,放下筷子:「今兒是母后大壽,既這青精飯有延年益壽之功,母后自應多食,林興把朕這碗青精飯端於太后,也是朕的孝心。」

林興兒心說,皇上真夠損的,這是自己提醒,不然,哪會分給太后,別看這母子倆表面上母慈子孝的,暗裡卻恨不能你死我活。

太后倒也不客氣,只是笑著贊了一聲皇上的孝心,雖說這味兒不大好,卻是神物,多吃必然有好處,故此,把皇上的也吃了,凈顧著自己延年益壽了,連她老爹承恩公都忘了。

承恩公本來還巴巴的等著自己閨女賞點兒,讓他跟著沾沾光,自己這一年老似一年,近一年身子骨越發不好,若有這東西,豈不正合適,這人越老越不想死,尤其承恩公,借著女兒的光,還想著享大福呢,哪捨得死。

見太后連個米粒都沒給自己留,臉色頗有些不好看,自然不敢對太后如何,卻瞪了韓子章一眼,韓子章忙叫人傳話過去,說回頭送幾斤青精米到府上,承恩公這才滿意。

自然,這第六道飯,就由太后開口判定韓子章贏,兩邊再一次成了平局。

岳錦堂不免有些焦急,接下來是點心,安然的蜜汁蜂巢糕敗給了韓子章的鮮花玫瑰餅,如此一來,韓子章後來者居上,反超了安然。

接下來的一道魚一道粥,只要韓子章再贏一局,這場御廚大比的勝負就分出來了,從目前來看,韓子章的贏面顯然比安然大多了。

正在此時,皇上卻下旨休息半個時辰,估摸是怕太后吃多了青精飯,想稍作休息消化消化食。

太後跟皇上前腳一撤,立馬就亂了起來,那些下注的大臣紛紛過來找岳錦堂要求加碼,之前撤回去的銀子,這回更是成倍的加了進來,把岳錦堂氣的夠嗆,這幫勢利小人:「我說諸位,這勝負可還沒分呢,你們就知道韓子章贏不成。」

承恩公從袖子里掏出一張銀票,啪的拍在岳錦堂跟前:「這是一萬兩的銀票,老夫壓韓御廚贏。」

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說,承恩公還真是大手筆啊,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一萬兩,這一萬兩銀子可不是個小數目,不過,這要是贏了,那可是翻倍的往回撈啊,不免動了心,紛紛掏銀子下注。

卻忽聽一個聲音道:「從現在起,一注最少一萬兩。」

岳錦堂愕然,看著不知從哪兒鑽出來的林興兒:「你瘋了,有這麼賭的嗎,這賭注也太大了?」

林興兒低聲道:「你傻啊,不弄大點兒,怎麼賺大銀子。」說著,從袖子里掏出一沓子銀票來:「這是兩萬兩,奴才也壓韓御廚。」

林興兒這麼一鬧,眾人心裡不禁轉了起來,要說太後跟皇上不和,也不是什麼新聞了,滿朝大臣沒有不知道的,所以,心裡更明白,今兒這場廚藝大比弄不好就是太後跟皇上過招呢,太后這邊兒自然是韓子章,而皇上那邊兒就是這丫頭了。

前頭這丫頭雖一度領先,可韓子章的一道青精飯卻扳了回來,加上,後頭的點心也贏了,剩下兩道菜一道魚,一道粥,這丫頭若想贏,必須兩道都得勝過韓子章,而韓子章只要再贏一道菜,就勝了今兒的御廚大比。

且,都知道韓子章做的蟠龍黃魚是一絕,便這丫頭再能,還能做出什麼魚來,而下一道就是魚,由此可見,今天贏的必然是韓子章。

更何況,林興兒可是皇上跟前的紅人,雖是奴才,卻也多多少少代表了皇上的立場,她都出手壓兩萬兩銀子,還用說嗎。

眾人想明白了,熱情空前高漲起來,你一萬我兩萬,他三萬……分分下注。

林興兒卻趁機在岳錦堂耳邊道:「殿下可別誤會,我剛壓的是安然這頭。」

岳錦堂忙推了她一把,這死奴趁機又摸了自己一下,簡直是個小變態,年紀不大,色心倒不小,雖是太監,好歹也算半個男人吧,何至於就好上這撇了呢。

卻也得承認,這死奴才真有點兒本事,如此推潑助瀾,只要安然贏了韓子章,他們真賺死了。

岳錦堂雖有些擔心,卻還是對安然頗有信心,更何況,剛的點心不說,韓子章做的那道青精飯,總覺著有些問題,這丫頭不是留著后招兒呢吧。

這麼一想,心就更定了,不過半個時辰,從原來的兩邊基本持平,如今的賠率都快接近一賠十了,也就是說如果安然贏了,一兩銀子就能賺十兩,一百兩銀子就是一千兩,一千兩就是一萬兩,而一萬兩就是就是十萬兩。

林杏兒的兩萬兩銀子就是二十萬兩,雖說這兩萬兩銀子有一大半都不是自己的,可這一筆賺的銀子,也足夠她跟安然過幾年滋潤小日子的了。

岳錦堂就更高興了,自己可是壓了十萬兩,這要是安然贏了,自己左手倒右手,就賺了十倍之多,就算劫道兒搶也沒這麼快啊,數著手裡的一大摞銀票加白條,嘴都快樂歪了。

梅先生搖搖頭:「你堂堂一個逍遙郡王,不思為皇上辦差,卻天天琢磨這些歪門邪道做什麼?」

岳錦堂知道梅先生的性子,嘿嘿一笑:「先生有所不知,本王這正是兢兢業業的為皇上辦差呢,您老想想,今兒下注的不是皇室宗親就是朝廷大員,就靠著朝廷那點兒俸祿,哪來的這麼多銀子,弄不好就都是貪來的,本王贏過來,豈不是做好事。」

梅先生竟讓他說的沒話了,只一個勁兒的搖頭嘆息。

岳錦堂才不搭理這老頭呢,手裡捏著真金白銀最靠譜。

安然本想趁機過來跟林杏說幾句話,不想,安嘉慕死死拖著她,林杏兒也被那些朝廷大臣圍在中間,自己根本擠不過去,不禁好笑,如果說之前還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損友,如今已經非常確定,這性子除了林杏兒不可能有第二個人。

反正如今已經見著了,還愁什麼,況且,如今也不是說話的時機,安然十分懷疑,皇上之所以下令中場休息,也是林杏兒出的主意,就是為了坑這些大臣。

而且,以林杏兒的性子,安然覺著,剛才自己做點心的材料,弄不好也是林杏兒動的手腳,蜂蜜里摻進了黃連粉,自己不得不改用糖霜代替。

而自己做的卻是蜜汁蜂巢糕,這沒了蜂蜜,自然不可能地道,正因為自己輸了上一道,才讓這些大臣們以為自己今天必敗,紛紛下注,如此,林杏兒就能趁機大賺一筆,這還真是林杏兒才做出來的事兒。韓子章如今自認勝券在握,絕不可能畫蛇添足的動手腳,一旦發現,得不償失,故此,只可能是林杏兒。

想到此,不禁輕笑出聲,忽聽安嘉慕道:「笑什麼呢?」

安然搖搖頭:「人的貪念果真害人。」

安嘉慕自然明白她說的什麼,點點頭:「貪是人的本性,無人不貪,為夫也貪,貪著跟我媳婦兒朝朝暮暮,貪著以後能兒女繞膝,盡享天倫。」

安然心裡一熱,側頭瞧著他低聲道:「我也是。」兩人對視,即便如今正在宮宴上,周圍都是人,他們的眼裡卻只有彼此。

林杏兒看在眼裡,心裡酸的不行,安然這笨丫頭真讓這渣男哄成了半傻,眼裡除了這渣渣,誰都看不見了,實在礙眼。

剛想過去,皇上跟太后回來了,只能先過去接駕,眾人重新山呼皇上萬歲太后千歲,一套流程走過來,才重新開始御廚大比。

這第八道菜是魚,韓子章果然做了他的拿手菜蟠龍黃魚,說道這蟠龍黃魚,還有個典故,據傳三國時期,東吳都督周瑜,想除掉劉備,吞併蜀國。想出了個美人計。誘騙劉備前往東吳相親,伺機將其殺害。婚後,劉備被吳兵圍困宮中,終日焦慮不安,悶悶不樂。尚香夫人百般體貼照顧,經常親自下廚為夫君烹制美味佳肴。有一次她做了一道菜,名曰「蟠龍黃魚」,請劉備品嘗。

並問道:「夫君難道不能從中品出什麼別的味道來嗎?」劉備百思不解,便問坐在一旁的趙雲。趙雲忙說:「黃魚龍也,龍者主公也,夫人親自製作此菜,不光是要您品嘗一下美味,更重要的是要以此安撫主公,要您暫且屈尊東吳。」孫夫人在一旁聽了連連點頭,並說,「東吳雖不是主公久留之地,但為國為妻還得暫且忍耐,如蛟龍蟠卧於此,以待時機,另謀大計。

」劉備聽了夫人的勸告,安下心來,留在東吳。後來他們尋找機會走脫,氣得周瑜捶胸頓足,氣急敗壞,方有周郎妙計安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趣事。

這道菜也因此得名,做法跟松鼠魚有些類似,只不過食材選用大黃魚,成菜色澤鮮艷,酸甜美味鬆軟適口,因造型漂亮,寓意吉祥,成為御膳菜肴,也是韓子章的拿手菜。

而安然做的也是一道御膳頭菜,灌湯黃魚,之所以做這道菜,是因安然知道,大燕如今還沒有這道菜,沒見過,沒吃過,才能最大限度達到安然所要的效果。

安然側頭問高炳義:「配料可備好了?」

高炳義忙道:「好了。」叫兩個小子拿了過來,別看不起眼,可都是好東西,發好的魚翅,魚唇,雪蛤,裙邊,瑤柱,燕窩,鮑魚,珍珠湯丸金華火腿,整整九種山珍海味,用頂湯煨制而成,是高炳義帶著狗子跟順子忙活了好幾天才弄好的。

卻始終沒想明白安然要做什麼菜,今兒才只知道是做黃魚的配料,不禁道:「姑娘打算做黃魚?」都知道蟠龍黃魚是韓子章的拿手菜,以高炳義想,姑娘只要做一道在蘇州做過的金齏魚膾,必然能贏過韓子章。雖說對安然的廚藝有信心,做黃魚也不一定會輸,到底不如別的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安然點點頭:「安然今天做的這道菜,高師傅若學會了,以後或許會成為富春居的招牌,只不過,這道菜難度極大,高師傅仔細瞧著。」

高炳義還是頭一次聽安然說一道菜極難,不免興奮起來,真想不出,以安然的廚藝,還有什麼菜會讓她都覺得難,更知道機會難得,學會了這道菜,自己的廚藝或許會更上層樓。

想到此,忙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認真聽著,眼睛死死盯著安然的手,都不捨得眨眼。

而同樣好奇的還有不少人,梅先生跟岳錦堂自然萬分好奇,畢竟跟安然極熟,對於安然做的大部分菜,也都知之甚詳,尤其大菜,可見她收拾黃魚,還真越看越納悶,就連梅先生都好奇的問岳錦堂:「這丫頭做什麼菜?」

岳錦堂更不知道了,直搖頭,雖不知道,可他心眼子多,自己雖是個吃貨,終究是個外行,而這裡最大的內行非韓子章莫屬了,便看向韓子章,想從他的神色里看出端倪來。

不想,韓子章卻也滿臉疑惑,岳錦堂暗道,莫非連韓子章都不知道這丫頭要做什麼?怎麼可能?

這些人的神色落在林杏眼裡,不覺好笑,林杏兒大概是這裡除了安然自己,唯一知道她要做什麼菜的人,這丫頭還真夠狠的,這道灌湯黃魚即便在後世,也是廚界里的傳奇菜,便許多頂級大廚都不敢輕易嘗試,只因這道菜對廚藝的要求極高,便是最頂級的大廚,也極可能做失敗,哪怕對安然來說都不算容易。而韓子章的蟠龍黃魚跟這道傳奇大菜,實在沒有可比性。

韓子章的預感有些不妙,他對自己的廚藝一直很有信心,他走過許多地方,師傅也拜了不止一個,自認對於南北大菜,甚至廣東菜,川菜,也都知道,他不信這天下還有自己不知道的菜,尤其這樣的大菜,從她的手法來看,是要整魚脫骨,而需整魚脫骨的菜,莫非她要做八寶釀魚或者布袋魚,卻這兩道菜大都鱖魚,鯪魚,雖也有用黃魚做的,卻並不常見。

從她的配菜來看,又不像是八寶釀魚和布袋魚,而從她整魚脫骨的手法來看,實在太過利落,腮邊一刀,撐開魚嘴,手進去稍微一轉,一條完整的魚骨就從魚嘴裡脫了出來。

韓子章捫不禁心自問,自己若跟這丫頭比整魚脫骨,也必然會輸,真不知這丫頭年紀輕輕,如何練就的這一身厲害的廚藝,更讓韓子章覺的不妙的是,直到現在,也不知她做的是什麼?她往魚嘴裡灌的那些半凍的是什麼?莫非還是要做釀魚,從沒見過這麼個做法?

皇上不禁贊了一聲:「不愧是鄭御廚的嫡傳弟子,就這一手整魚脫骨,便不是一兩年的功夫,只不過,朕竟也瞧不出她的這道是什麼菜?」

太后也側頭問柳海:「這梅氏倒是做的什麼,怎麼哀家越開越糊塗了。」

柳海搖搖頭:「奴才也沒瞧出來,哎呦,這黃魚還有這麼做的,不是故弄玄虛吧,這怎麼又炸上了。」

高炳義緊緊盯著鍋里的黃魚,原來灌了湯之後還需炸,怪不得姑娘說難呢,這魚肚子里可都是湯汁,這時候入油炸,稍不小心魚肚子一破,裡頭的湯汁漏出來,就麻煩了。

眾人莫不盯著安然的油鍋看,想看看安然到底做的是道什麼菜。

安然把魚搭到盤子里,炒鍋上火熬汁兒芥藍切薄片與濃雞湯勾汁兒,澆在魚上,把鍋放下,方鬆了口氣,很久不做這道灌湯黃魚,竟有些生疏了。

林杏兒走了過來,把魚端了上去,皇上叫放到太後跟前。

太后仔細瞧了瞧,不禁道:「瞧著也沒什麼稀奇,不過就是魚大些罷了。」

林杏兒:「太後娘娘,這道菜需嘗了,方知其中妙處。」

太后看了她一眼,揮揮手,柳海忙躬身拿著筷子,打算夾魚肉,手裡的牙著剛一下去,隨著雪白的魚肉夾起來,也戳破了魚腹,頓時周圍吸氣聲此起彼伏,只見玉液瓊漿一般的湯汁伴著晶瑩潔白如珍珠一般的丸子,以及各種山珍海珍,緩緩流出,香氣四溢,這一靜一動之間光韻流動宛若一副最為動人的潑墨山水,美到了極致。

林杏兒這時方開口道:「這道菜的精妙之處正在於囊朗朗乾坤於魚腹中,卻周身滴水不漏,能做到這道頂級佳肴,有三難,一是整魚脫骨,二是湯汁燒制,三便是灌湯炸制,這便是灌湯黃魚。」

皇上贊道:「好一道灌湯黃魚,動靜皆宜,妙趣橫生,一道菜能做到如此美輪美奐,實在難得。」皇上這一句話等於已經判定韓子章輸了。

梅先生:「這丫頭還真是不時就讓人震驚一下,這道灌湯黃魚稱得上佳肴中的佳肴了,今兒這丫頭還真是一魚震天下啊。」

岳錦堂嘴角都快樂歪了,雖說挺饞,可自己不急,反正安然這丫頭的拿手菜,以後纏著她做給自己吃也不難,他樂的是自己的銀子啊,那些白花花的銀子眼瞅就成自己的了,這感覺忒爽了。

不過,怎麼覺著林興兒這死奴才頗了解安然呢,根本沒瞧見她跟安然說話,怎麼就知道這道菜叫灌湯黃魚,而且,怎麼做的都知道,這不是太奇怪了嗎,莫非她真是安然的老鄉,不對啊,剛她說烏飯樹,應該是南邊人,安然卻是地道的冀州人,這一南一北怎麼會成了老鄉,這不笑話嗎。

卻,今兒吃不著這道灌湯黃魚還真有點兒可惜,就從太後跟皇上的神情來看,也知道這道菜必然美味至極。

郭子善跟安嘉言道:「侍郎大人這位嫂子還真是深藏不露,不瞞安大人,之前名廚比試的時候,本官還真懷疑是你大哥暗裡給了好處銀子,買通了那些名廚,才一個個不比就認輸,如今方才確信,那些廚子說的竟是真的,認輸是因為丟不起人,令嫂的廚藝真稱得上的一代神廚。」

安嘉言:「即便安家再有銀子,大哥卻深知嫂子的性子,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兒,更何況,嫂子的廚藝還有誰能比得上。」

郭子善點點頭:「令嫂的確是磊落之人,氣度胸襟也令本官敬佩,莫說天下的廚子,便朝堂里的官員若有令嫂的磊落與胸襟,倒真是百姓的造化了。」

剛下注賭韓子章勝的那些人,臉色都有些不好看,還說韓子章必勝,這才又追加了不少銀子,哪想,這不大的小丫頭,竟然還有後手,如此精湛的廚藝,最後這道粥,韓子章能不能贏還真難說。

可到了這會兒,想後悔也晚了,只得在心裡不停祝禱,希望最後一道粥這丫頭能敗給韓子章。

太后頗有深意的看向韓子章:「今兒這御廚大比倒真是有趣的緊,還真是後生可畏,若論年紀,梅氏該算你的後輩了,你一個廚行前輩,若是輸在一個後輩手裡,這體面可保不住了。」

韓子章臉色一變,心裡明白太后這是警告他如果輸了,就保不住自己如今在御膳房的地位了,失去御廚的名頭,以如今廚行的形勢,自己的下場可想而知,所以,這最後一道粥必須勝。

他仔細想了想,即便這丫頭的廚藝再好,一碗粥還能做出什麼花樣兒來,自己要做的什錦海鮮粥,已經囊括了幾乎所有珍惜食材,她絕無可能勝過自己。

想到此,才有了底氣,微微躬身:「是小的疏忽了,這最後一道粥,小的必不會輸給一個後輩。」

岳錦堂卻嗤一聲樂了:「韓子章,你這大話說的就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啊,疏忽了,想來今兒之前,你都沒聽過這道灌湯黃魚吧,還疏忽了,真好意思說,你也別說便宜話兒,便這會兒把安大廚這道灌湯黃魚做出來,本王都服你。」

韓子章臉色異常難看。

太后皺了皺眉:「逍遙郡王今兒是給哀家祝壽,還是來攪局的,照著你說,還比個什麼勁兒,把之前的菜再做一遍不就得了。」

「錦堂自然是來祝壽的,錦堂天天都盼著太後娘娘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呢。」

太后忍不住笑了:「好了,好了,哀家不過說笑話兒呢,用不著這麼急著表忠心,說起來,你年紀也不小了,郡王府沒個當家的,由著你這麼東遊西晃的像什麼話,等過了今兒,哀家給你做個大媒,幫你選個可心的郡王妃,也收收你的性子。」

岳錦堂目光一閃,心說太后做媒不用想,肯定都是王家的千金,如今皇上後宮就好幾位,這又惦記上自己了,真要是娶個王家的女兒,能有自己的好兒嗎,忙道:「太後娘娘的好意,錦堂心領了,可惜錦堂素有隱疾,誰要是嫁了錦堂,豈不是守活寡嗎,錦堂可不能害了人家。」

旁邊的梅先生一口茶剛吃下去,聽見這話險些沒噴出來,不禁側頭打量岳錦堂好幾眼,心說,風流名聲遍天下的逍遙郡王有隱疾?這不明擺著瞎話嗎。

太后哼了一聲:「你這隱疾倒是稀罕,娶王妃不成,倒不耽誤去青樓妓館尋樂子。」

岳錦堂正兒八經的道:「回太后的話,錦堂去青樓就是去聽曲兒的。」

好幾位大臣的臉上直抽抽,心說逍遙郡王這臉皮真夠厚的,連去青樓聽曲兒的話都說得出來。

皇上見越說越不像話,咳嗽了一聲,看了安然一眼:「朕如今倒頗期待這最後一道粥,不知安大廚會給朕怎樣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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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娘當自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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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灌湯黃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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