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何氏覺著自從老爺子去之後,就幾乎沒有一件順心的事,大女兒今年已經年滿十五,等著守孝過後,都要拖成老姑娘了,原先那些個私下說好的人家也紛紛沒了消息,畢竟對方是男孩子,這要是拖上三年誰也等不起。

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原想著老爺子當時康健,女兒就算今年十五也在年末及笄呢,今年將親事定下,拖個二年再嫁出去也不算晚。誰知道老爺子突然就沒了,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之後二房奔喪回來,路上就遇著山寇,幾乎京都的護衛軍都要驚動了,好不容易熬到喪事結束,老爺子也上了山,往後與二房也不用太常來往,但沒想到自己的小兒子又嚇病了,還連帶小叔子差點沒闖出禍來。

「奴婢瞧著這二老爺也不是個誠心實意的,不然怎麼也不打聽打聽。」

何氏坐在椅子上眼神直往門外瞅,一聽身邊的大丫頭月環這麼說,就有些心不在焉的說道:「他也是好心,再說燕州與京都的情況不同,一時沒注意到也是正常。」

「那二房的二姑娘就能注意到?」月環自小就在正屋裡長大,她母親是何氏的陪嫁,也當過管事娘子,只是命不好早早沒了,何氏見她可憐就養了起來,後來還讓她接替出嫁的大丫頭,在正房裡領了差事。月環說話一向直爽,可也懂得分清場合,所以何氏對她總是多幾分包容。

提到相思,何氏到露了笑容道:「我就說這人的緣分啊妙不可言……雖然她當時昏迷著,可她拉著我的手一遍遍的喊娘,叫著人心都軟了。這次老爺子喪事,唯獨她透著真心,眼下更是幫了這麼個大忙,若是真讓二老爺去了青雲觀……終歸是個麻煩事。」

「夫人就是心善,二姑娘有那一家子親戚也真是……」月環也見過昏迷中的相思,那小小的人燒的滿臉通紅,哭的眼淚都流不出來了,也不知道那家子的人心是什麼做的。

「這都是命……」

何氏還沒說完,外頭月滿就走了進來氣喘吁吁道:「夫人,老爺回來了,二老爺也跟著進門了。」

何氏連忙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這才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道:「虧得相思那孩子及時,趕明兒還要好好謝謝她。」

孟辛桐一臉疲倦的從裡屋走了出來,揮揮手讓屋裡的人都出去,她飲了口水坐在母親身邊道:「過些日子女兒請她過府來就好,我瞧著她是個明白的。」

「你弟弟如何了?」何氏握住女兒的手,擔憂道。

孟辛桐流露出一絲憂愁道:「喝了葯,可是還是發熱……連大夫都說是驚著了。」

「我已經派人去請了明覺寺的慧遠師傅,無論如何先做一場法事看看。」何氏說到後頭竟已是哽咽落淚。

大房那頭愁雲慘淡,相思也是坐立不安,等著木棉得了賞銀從大房那頭回來,她稍稍鬆了口氣,可也是等到傍晚大房消息傳來她爹也被大房送回來之後,她才算真正放下心來。

可待到她快要安歇之前,前院突然派人過來說話。

來人是孟二老爺身邊的小廝點墨,帶著他的則是管著後院老太太身邊的老嬤嬤楊氏,楊氏為人拘謹小氣,平日里與相思身邊的張嬤嬤經常發生摩擦,不過礙於張嬤嬤是從永昌侯府里出來的,相思之前又是個脾氣沖的,到底也沒讓張嬤嬤吃過大虧。

天色已晚,二老爺來叫相思本就奇怪,但偏偏楊嬤嬤在點墨嘴裡得不到點滴消息,不由氣惱,對著相思也擺不出幾分好顏色。

「姑娘還是早些更衣跟著老奴去吧,也省得老爺等得久了,該不高興了。」楊嬤嬤陰陽怪氣的說道。

相思也不理會她,大概猜出是今兒青雲觀的事情,所以她也不賴在屋子裡,讓張嬤嬤找了身素麵的衣裙,頭髮挽了個最簡單的髮髻,還沒等楊嬤嬤不耐煩,她就已經打扮妥當。

「張嬤嬤留下看著院子吧。」相思一掃屋裡人,隱隱含笑卻又瞬間消去,「芙蓉姐姐最是妥帖了,就讓芙蓉陪我去好了。」

石榴很乖巧的退到一旁,木棉撇撇嘴又不敢在楊嬤嬤跟前造次。只有芙蓉,似乎帶著興奮與煩惱,可很快便又壓下去了。

「要不,姑娘還是讓老奴去吧?」張嬤嬤見著外頭黑漆漆一片,不放心的小聲說道。

楊嬤嬤立刻插嘴,似笑非笑的說道:「張嬤嬤這意思害怕姑娘在自己家裡會出什麼事兒?」

相思握住張嬤嬤的手輕輕拍著笑道:「大約是我爹有什麼話要問我,嬤嬤不用擔心,我一會兒就回。」

張嬤嬤見點墨在門口守著,也不敢再多說,只好吩咐的幾句將相思送到了門外,石榴又從屋子裡趕了出來給相思披了件薄薄的披風。

相思拉了拉披風,淡淡一笑,點墨在旁邊提著昏黃的燈籠,只看了一眼就趕緊捂著心口垂下了腦袋,生怕多看一眼就會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再一腳踏進漩渦里,往後都拔不出來了。

相思讓芙蓉扶著拐出了院子上了迴廊,迴廊上的素麵燈籠被風吹的來回搖擺,影子從牆面拉到地面,又漸漸縮小周而復始。

拐了個彎,陰暗處一個人影隱藏在兩個燈籠之中,忽明忽暗微微弓著身子,相思是死過的人到不覺著,可旁邊兩個那都是剛聽說大房小郎君嚇出病來的人,這麼晚的天兒,生生杵著這麼個不知是人是鬼的玩意兒,就是點墨這樣的男孩子腦門子都冒了冷汗了。

「什麼人!鬼鬼祟祟的!」楊嬤嬤的聲音尖銳的都岔了調兒了。

那人影一哆嗦,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楊嬤嬤嚇著了,她慢慢從黑影里走了出來,面色看不清楚,只那聲音里滿是討好道:「原是太太讓老奴來瞧瞧二姑娘,前日剛跪了那麼久,也不知道腿腳怎麼樣了,沒成想到遇著老姐姐了。」

相思攏了攏披風,只覺著有些寒意。

「我道是誰?原來是太太跟前的秦嬤嬤……這麼晚了到是有心了。」楊嬤嬤將「那麼晚了」說得極重,幾乎是咬著牙說的。

點墨偷偷瞄了相思一眼,可相思並沒有什麼反應。

秦嬤嬤面色未變,趕緊走上前來對著相思一福道:「姑娘腿腳可舒坦了?太太這幾日一直念叨著,就怕姑娘傷了身子,這不今兒實在忍不住了,想著要去看姑娘,誰知道出門的時候身子太虛只得躺著休息,就讓老奴帶著傷葯過來,卻沒想到姑娘這麼晚了到是要出去?」

相思一看,秦嬤嬤果然拿了傷葯出來。

「只是父親有話急著問我,怕是和東府方哥兒有關係,我去回了話就回來,還讓母親不要擔心。」

秦嬤嬤神色激動了一下,捏著藥瓶子就要往相思手裡塞:「怎麼能不擔心,都是親生骨肉的,姑娘可就是咱們太太的命。只是太太身子實在太虛了,整日心思太重……姑娘又是個孝順孩子……說起來都是一家子,姑娘可最懂太太的心思了。」

繞來繞去還是落到這個話頭上,相思心裡一陣煩擾,小力推了秦嬤嬤的手道:「我自然是關心母親的,嬤嬤還是讓母親好好養好身體再說。」

楊嬤嬤見時間不早,也懶得和秦嬤嬤扯皮,就拽開秦嬤嬤帶著相思往前走,嘴裡還道:「都這個時辰了,有什麼話兒不能明兒個說,要是老爺等的急了,可就是罪過了。」

秦嬤嬤見相思真要走了,似乎也沒明白她的意思,就趕緊跟在後頭道:「姑娘想想太太平日里最想念的,這樣的日子太太也怕老爺傷心過度,就是連覺都睡不安穩,一日不讓太太見著老爺,一日太太就不安心,姑娘可要理解太太一片心啊。」

相思的腳步快了起來。

等著三人拐到二門外時,楊嬤嬤對著地面啐了一口,磨著牙壓聲道:「個老貨,什麼話都敢說,姐兒才幾歲,什麼香的臭的都往跟前湊。」

相思假裝沒聽見,跟著已經熟悉路線的點墨匆匆入了書房的院子。

楊嬤嬤不能一直跟著,只好在門口候著。

進了門,果然孟老爺還沒睡,他靠在椅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直到點墨在門口回話他似乎才驚醒般轉過頭來。

「二丫頭,來來來……」

相思見他招手,就老實的走了過去。

「說說看,你怎麼知道青雲觀找不得的?」孟老爺盡量放鬆語氣道,可眼中滿是疑惑和審視。

相思既然敢讓木棉出去定安伯府,就早想好了說辭,她緩緩坐在一旁的圓凳上,雙手相疊在腿側,垂眸道:「是我在定安伯府上聽下人說的,有人想去青雲觀許願,說是靈驗的很,但被那邊的管家娘子訓斥了,只說伯爵府上不許任何人去道觀接觸道士。我聽著父親去了青雲觀,便以為伯爵府上有什麼忌諱,就想趕緊找人把父親叫住,誰知道,祖母那頭……沒法子,我才找去了伯爵府上。這事兒是女兒自作主張,還望父親不要怪罪。」

孟老爺深深看了相思半晌,才往椅背上一仰道:「明兒你去東府,端方再怎麼說也是你堂兄,看看也好。」

相思乖巧的點點頭,知道這是父親又有了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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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門嬌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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