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王牌
「我倒是同意義男的說法。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的巧合,佚銘說不定對綁架人選做了很多功課。學生在我們學校里的個人信息是單項透明的,只要是班長、輔導員或是學生會高層都能輕易的拿到學生資料。他知道他們的信息,也易於打聽他們的經歷。他想利用綁架看看別人會不會和他想的一樣好或是壞。當然,他預見到了這樣做的不確定性,所以他用自己講述的故事做引子,來影響別人的思考。伏秋故事中堵住老人的耳朵、大魚的口腹之慾等等都是受了佚銘故事的影響。而且這種影響隨著大家的故事,像接力一樣延續了下去。在大家後面講述的故事中多少都能看得到這種影響的影子。」文書皺了皺眉頭。
「既然你們都這麼說,我也就不反對了。但是你們打算怎麼找證據呢?」子西抱著腿坐在沙發上。
「義男剛才不是說他要是佚銘就會先付給綁匪一筆錢嗎?實施綁架的人有三個,還有一個開車,那麼綁匪最少有四個。雇傭這麼多人還要修繕那樣的房子,花的錢肯定不少。大家都是學生,他到哪裡去弄那麼多錢呢?」文書杯子里的紅茶見了底,但他依然緊緊抓著杯子。
「挪用公款?從學生會的銀行賬戶?」
「應該不會。那個房子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搞定的,挪用資金這麼長時間,在學校里很難不被發現。更何況學生會賬戶里有多少錢還是個疑問。」義男否定了子西的想法。
「那贊助呢?學生會副主席應該經常拉贊助,平時截留一部分也會積少成多。」
「不是不可能,但這樣的積少成多耗費的時間太長,對於在校時間只有四年,當學生會副主席最多三年的學生來說,這樣的任務很難完成。」
「那中彩票呢?」
「呃…」義男一下子愣住了。
「我們姑且就到這吧。子西說的這種情況我們無法排除,就算真的是這種情況我們也無可奈何。換別的出路吧。」文書果斷結束了這個話題。
「佚銘應該不會參與具體的工作,他只是提供信息、資金和案件的劇本,剩下的工作應該是綁匪完成。那佚銘和綁匪之間就應該有介紹人。學校是個相對封閉的地方,裡面的人和外界打交道機會不是很多,而密謀這件事需要尋找在外面靠得住的歹徒,沒有中間介紹人對於一個學生來說不好辦,哪怕他是學生會副主席。」義男坐下來若有所思的說道。
「不一定,現在的學生可不都是那種看起來單純的主,他自己聯繫的也說不定。比如說,他和外面的人打交道的時候碰巧遇到的,他家裡有那樣的背景可以讓他用等等。」文書說完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那麼這條路也走不通?」子西有些著急地問。
「事實上,我們現在能走的路只剩下一條了。儘可能找出我們能說對的東西。」義男靠在了沙發上平靜地說道。
「那有什麼意義?」
「有意義,我們只要能還原出事件的一部分,我們就有機會翻盤。」義男堅定地說。
就是在這天的早上,穿著件綠色雨衣騎著電動車,渾身沾滿雪花的快遞員,將一封沒有寄件人姓名的白色信封和一大疊報紙送到了市公安局的傳達室里。
一年前。
北方春天的風很大,還經常夾雜著大量的花粉和成團的柳絮。但這個季節也是個繁花盛開的季節。一到晚上,搬個椅子到院子坐坐,各種花香都會幽幽的從四面八方飄過來。即使是在鋼筋混凝土包圍的城市裡,路邊花欄中的花草也會在這個季節里按時怒放,用鮮艷的花朵向每一個路人奉送春天的驚喜。現在,一個溫暖的夜晚里,兩個坐在咖啡店玻璃櫥窗邊的年輕人,正看著窗外路邊五顏六色隨風搖曳的花朵出神。
「真是漂亮呢。我在家裡養花總是不得要領,特別是茉莉。明明早上有好幾個花骨朵,中午澆上水,下午就全掉了。最後實在沒辦法,買了幾盆梔子來替換茉莉。梔子倒是比茉莉好養,開的花也結實,但和茉莉比起來總感覺差一些。」馮少祥用一隻手拖著腮幫子,一邊看著外面的花一邊用手勾住咖啡杯。
「哈哈。你養花的方式確實不對。中午溫度高,你拿涼水直接澆,茉莉哪受得了。你應該先把接好的水放在太陽底下晒晒,等水暖和了再往花盆裡倒。那些茉莉沒被你弄死吧?」佚銘轉過臉,看著馮少祥的側臉說道。
「沒,不過也是半死不活的,我打算送人。你看起來挺合適的,要不要?」馮少祥也轉過臉看著佚銘。
「算了,學校里那種地方不適合養花。放在宿舍里怕舍友往裡面摁煙頭,放在學生會辦公室又怕忘澆水。我是那種見不得自己養的東西枯萎死亡的人。雖然我也喜歡茉莉,不過還是算了吧。」佚銘低下頭用小勺子攪拌著拿鐵。
「那我再想想其他人選吧。」
「你那邊怎麼樣了?以前看你總是抱怨公司里那些飛揚跋扈的上司,怎麼最近突然沒動靜了?」
「我辭職了。」
「咦?從那麼好的企業策劃營銷部辭職不可惜嗎?」
「那有什麼好可惜的?我的一輩子就這麼長,總不能把最好的時間用在在伺候大爺上。趁著現在我還會做夢,趁著我還沒向平凡低頭,我想闖一闖。等哪天我跑累了,走不動了,我那時再想想以後的事。說實在的,我不是什麼一往無前的勇士,我知道自己能走多遠,等到了底線我就會往回走。」
「嘿嘿,你那堆話翻譯過來不就是跳槽接著跳槽,直到跳不動了你就躺槽里,對不對?雖然我還沒有參加工作,不過我的想法和你差不多。生活如果過的很勉強,而現在又有機會改變,那為什麼不試試呢?」
「你有的時候說起話來就像是在扒別人的衣服,別人好不容易穿上件漂亮的衣服,你卻非要像流︶氓一樣,一件件的全扒光。」馮少祥用小勺子指指佚銘。
「你情我願。再說,誰讓你穿的衣服那麼多。」佚銘抓著自己的外套說道。
哈哈,哈哈,兩個人-大笑起來。
「你以後打算幹什麼呢?」佚銘靠在椅子上。
「還不知道。雖然沒有車,但是我有自己的房子和儲蓄,生活壓力不是特別大。工作的事可以慢慢解決。」
「有點不太像你的風格。幾個月前,我去你們公司洽談校園活動的時候,你不是挺果斷嗎?怎麼現在看起來這麼猶豫不決?」
「那是兩碼事。你還不一樣,去我們公司的時候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被債主逼著來的。可是一和經理談到項目,你立馬像變了個人似地。最後你還不是將你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成功推銷給我們營銷部的那些經理了嗎?你這種人要是到我們公司上班,絕對是以後的精英層。」
「什麼叫稀奇古怪的想法?」
「在巨大的氣球上印上廣告掛上彩燈,在舞台周邊放上好幾個,還隨著音樂閃啊閃,這算什麼?」
「只是幾個發光的氣球。」
「那把cba啦啦隊請上校園舞台呢?」
「烘托氣氛。」
「讓學生打扮成海盜船長,戴面具的貴婦人,吸血鬼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形象發傳單呢?」
「如果你對服裝的款式覺得不合適,可以聯繫下服裝部。衣服做出來就是給人穿的,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那當著那麼多學生的面,在學校里讓特技車手開著車圍著一個油桶持續漂移的表演呢?」
「你們不是賣車的嗎?」
「是也不能這麼干!」
「你們領導覺得很好。」
「但在負責具體工作的人是我!」
「你不是也完成的挺好?」
「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哈哈,最後效果也很好。好多人都說你們的車性能好。俗話說的好,是騾子是馬牽出來溜溜。賣車也這樣,不能老做靜態展示,又不是賣傢具的。」
「你這叫胡攪蠻纏!」馮少祥有些氣憤的說道。
「你不是已經辭職了嗎?那些事和你沒啥關係了。幹嘛還那麼在乎?倒不如說點實質性的。」
「什麼實質性的?」「你不是說想做點事情,但是你現在還沒想好嗎?」
「嗯。」
「那幫我個忙怎麼樣?」
「你那邊的事有什麼好幫的?」
「和你一樣,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什麼想法?」
「看透人心。」
「受刺激了?」「很遺憾,不是你想的那樣。《三字經》有言『人之初,性本善』,而荀子說『人之初,性本惡』。我相信人的本性是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改變的,那是最本質的呼喚。我想知道答案。我想知道這個社會是如何讓一個好人變壞,仰或是讓一個壞人變好。」
「為什麼突然對這種問題這麼感興趣?」
「不覺得你身處的化裝舞會從未停止過嗎?在這個社會中,我們,無論你願不願意,都必須守著規矩才能活下去。每個人都困在永無停息的化裝舞會上,而所有人都忘記了舞會存在的原本意義。所以我想停下來看到面具下面的東西。」
「雖然我不清楚你要做什麼,但我覺得你這樣是白費勁。人總是很容易受到感染,別人守規矩自己也跟著守規矩。別人亂來,你自己也會變得蠢蠢欲動。沒看到新聞嗎?同樣是好幾萬的現金被風吹散到大街上,有時候大家會幫忙撿回來給失主,有的時候卻哄搶一空留下嚎啕大哭的失主。這跟地域關係不大,周圍的人怎麼做才是關鍵。如果不相信,不是還有什麼破窗原理嗎?一大片完好無損的玻璃一般不會有人砸,但要是被某人敲破了一塊,很快所有的玻璃都會破掉。所以說,你很難分辨拾金不昧是人的本性,還是捲款跑路是人的本性。人們只是覺得白拿東西是在做壞事,物歸原主是在做善事,所以就覺得本性是壞的或是好的。其實,這兩種判斷都是錯的,大家只不過都是『模仿犯』而已。」
「如果你旁邊有一群人,而你不小心碰到滾燙的茶壺,你會縮手嗎?」
「會。」
「這和你旁邊站了多少個看熱鬧的人有關係嗎?」
「沒有。」
「這就對了。人們得不到想要的效果,在於用錯了方法,而不在於後來的解釋。」
「那你想怎樣?」
「很簡單,製造一個滾燙的茶壺。」
「聽起來很不妙啊。」
「吃螃蟹總要面對鰲,不是嗎?」
「你打算讓誰去吃螃蟹呢?」
「你和我。」
「為什麼選我?」
「你不是打算闖一闖嗎?我打算給你個機會。」
佚銘像變魔術似的拿出一張撲克牌放在馮少祥的面前。
「你是我的王牌。」
「王牌?」
「對,王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