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容襄宮。
嫻妃緊張地看著緋心,壓抑著追問的*,迫不及待地望著她。
良久,緋心回過頭來,向她點了點頭。
嫻妃大喜,誰知她剛剛綻開笑容,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緋心忙道:「憂兒你先去休息,這裡交給我。」
嫻妃沒有再勉強,點點頭先被婢女扶走了。
緋心在密室外平復了一下情緒,方小心翼翼地步入其中。
襄樂宮裡有一間密室,旁人不知,她身為恪皇貴妃的侄女卻是知曉的。只不過楚氏派人把機關改造過了,費了她一點力氣破解罷了。
果不其然,密室里有一個長方的木盒,裡頭裝的正是楚太后與桑吉制定的契約。有了這份證據,楚氏一黨必死無疑。
緋心壓抑著內心的狂喜,在原地站定。
按說她完全可以現在就把這件事情捅露出去,可她突然想到,如果楚氏現在就完了,那靖武帝呢?他畢竟當過皇帝,現在又是太上皇,如果沒有楚氏動手,不可能有人把他怎麼樣?
她究竟要不要借著楚氏的手殺了靖武帝,為她全家報仇?
她不知道。
隨著時間的流逝,緋心體內的興奮和躁動逐漸熄滅。她頹然地蹲坐在地上,抱著雙膝,像個小女孩般無助。
她突然又想到了裴子揚。如果子揚在她身邊,一定會告訴她應該怎樣做。他就像是指路的燈塔,永遠為她帶來光明與希望。
可是現在,裴子揚這盞燈,已經滅了。她沒有任何依靠,她只能靠自己。
一面是裴子揚的父親,一面是自己全家上百口人的血海深仇……緋心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也沒能做出決定。
直到天色完全沉了下來,容太後派人過來尋她的時候,緋心方大夢初醒般,下定了決心。
她要把這件事立即稟報給容太后。
在她眼中,靖武帝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昏君,他是罪該萬死。
可是她如果選擇了沉默,用這樣陰暗的手段報仇,那她豈不是和楚氏一樣的人了嗎?
她怎麼能變成自己曾經最討厭的那種人呢?
如果她的父母兄弟,那些愛她的親人們活著,一定不希望看到她這樣。
讓靖武帝生前認識到楚氏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讓他後悔讓他難過,這才是最好的報復。
緋心帶著那份合約回到了慈寧宮。容太后見之大喜,當即要召裴子琅過來,揭發楚氏的陰謀。
緋心低聲請求道:「太後娘娘,可不可以……到太上皇那裡去說?」
容太后愣了一下后,很快便洞悉了緋心的意圖。就在緋心以為她會拒絕的時候,就見容太后突然輕輕地笑了一下,對她說:「好啊。」
緋心的心一松,但同時也被容太后臉上明晃晃的笑容刺了一下。深宮之中,可憐的女子太多。容淑妃的笑容,讓她想起了她的姑姑,那個將其一生都耗在這寂寞深宮裡的可憐女人。
這個時辰,靖武帝已經要睡了。得知容太后和裴子琅前來,他本不想見,可是當他聽說楚氏和六皇子被五花大綁地押送過來之後,靖武帝頓時毫無睡意,強撐著已如枯枝落葉般的身子坐了起來。
他也不問事情的起因經過,指著裴子琅便是劈頭蓋臉地罵道:「是你!是你這逆子!逼得朕退位讓給你還不夠,還要害朕心愛的女人和兒子嗎!」
裴子琅冷笑一聲,將緋心下午所找到的那封契約丟到了靖武帝身上。後者先是狐疑地看了那東西一眼,然後慢慢地拿了起來。本是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卻瞬間吃驚到無以復加,雙眼瞪得如同銅鈴一般,顫顫巍巍地說道:「這……這是什麼?」
「父皇是老糊塗了,已經不識字了嗎。」裴子琅諷刺地說:「這就是您心愛的女人。叛國通敵,意圖謀反,好一個太後娘娘!」
「不——」靖武帝猛地起身,可他卧床已久,重心不穩,一下子摔倒在床榻之下。雙臂著地,十分狼狽的樣子。周遭宮人一是猝不及防,二是忌憚新帝臉色,不敢動作,便任由靖武帝像條老狗一般匍匐在地。
他劇烈地喘息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良久,靖武帝方抬起頭,用一種絕望的目光看向楚氏,命令道:「讓她說話。」
一旁近侍看向裴子琅,見其點頭,方拿出塞在楚氏口中的破布。
楚氏的情緒顯然也十分不穩定,她的胸口上下起伏著,臉上滿是驚惶不安的表情。沒到最後一刻,她還不想認輸。
容太后看出她的意圖,搖搖頭道:「事到如今,你就是再怎麼狡辯也沒用了。人證物證俱在,容不得你再抵賴。」
「物證?」楚氏不服氣地反駁,「容淑妃,本宮看是你想獨坐太后的寶座,故意捏造出證據來,和皇帝一起栽贓陷害我吧?」她看了裴子琅一眼,輕蔑地說:「你可別忘了,裴子琅可不是從你的肚子里爬出來的。」
容太后修為極高,也不和她生氣,淡淡地指出事實,「信件或許可以偽造,但你的指紋可是清清楚楚地印在上頭呢,你可要找人來鑒定?」
楚氏被她噎得胸口一滯,還要再狡辯,門口突然走進來一個宮人,湊到裴子琅身側,低聲說了句什麼。
只見裴子琅微微一笑,道:「讓他進來吧。」
楚氏剛才還在疑惑,容太后口中的人證指的是誰。但她怕容氏在詐她,不敢胡言亂語。這時候見五皇子進來,才算是明白了——她養了一條白眼狼。
她早就該想到的。五皇子這樣的人,能背叛自己生母的娘家,為什麼不能背叛她?這種人有奶就是娘,為了利益,他什麼都做得出來。
「沒話說了?」裴子琅道:「五弟已經把你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全都陳列出來,你若想要一一對質,朕也可以讓人慢慢審,不過有這個必要麼?」
他看了一眼跪在一旁呆呆傻傻的六皇子,微笑道:「就算為了六弟,你還是趕緊承認比較好。說不定朕高興了,還能賞你一個全屍。六弟小小年紀,讓他看到太血腥的場面可不好。」
楚氏心中對自己的大意和輕敵懊悔至極,可是現在說什麼都遲了。這一回她沒想到對手的動作會這麼快,也沒能提前安置好六皇子,她的軟肋已經被人擊中,再無半點反抗的餘地。
靖武帝見她不說話,明白她是默認,心中哀慟至極,竟然強撐著爬了過來,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打了楚氏一巴掌。楚氏逆來順受地歪倒在一邊。她冷眼看著他,吐出一口血來,只是涼涼地笑,「沒早點解決你,是我的失誤。」
「你這賤人!」靖武帝被她氣得七竅生煙,心中悲憤交加,情緒激動到了極點,「朕待你如珍似寶,你就是這樣回報朕的?」
「誰稀罕你的寵愛?」楚氏嗤笑一聲,終於吐露出自己的心聲,「若不是為了承兒的皇位,我會稀罕與你這個老頭子虛以委蛇?我看你也真是老糊塗了,趕緊醒醒吧,別再做夢了!就你這樣的男人,根本沒人會愛你。」
「你……!」靖武帝揚手還要打她,卻因體力不支,歪倒在一邊。楚氏雖是跪著,但也用一種居高臨下的表情看著他。許是自知大限將至,楚氏愈發瘋狂起來,不管不顧地說:「你們裴家的男人,也就裴子揚算是個真男人。可惜了,他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緋心聽她這樣說,很想上前告訴她,也告訴所有人,裴子揚並沒有死,他一定還在某一個地方活得好好的。可這樣的話,連她自己都不信,如何能說服別人呢?
她只能死死地咬住嘴唇,冷眼旁觀,好像當真是一個局外人。
因為今天早朝上的事情,裴子琅原本心情就不大好,剛才接到容太后消息的時候,正在他的寵妃嘉貴嬪處歇息呢。看楚氏和靖武帝鬧了這麼一通,他也煩了,直接大手一揮,讓人把楚氏和六皇子拖了下去,又讓人把靖武帝扶回床上。
靖武帝雙目緊閉,沉聲問道:「你打算怎麼處置她?」
「千刀萬剮,株連九族,以解父皇心頭之恨。」裴子琅稀鬆平常地說。
「那你六弟……」
「父皇還想留著那小雜種嗎?」裴子琅的微笑里,帶著明顯的殺氣,「有他在,只怕這幫逆賊賊心不死。」
這話說的,好像全然忘記了他自己這皇位是如何得來的,儼然一個正義之士,處處為國家考慮。
靖武帝不說話,便是代表著默認了。
裴子琅滿意地笑了一下,轉身向門口走去。路過五皇子時,他拍了拍五皇子的肩膀。五皇子勉強地笑了一下。
眼見著塵埃已落定,容太后神色複雜地對緋心說:「走吧。」
「等等。」開口的,竟然是靖武帝,「你留下。」
容太后停住腳步,意外地說:「陛下是說,臣妾?」
靖武帝緩緩搖了搖頭,目光定定地看向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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