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仙道是中庸長生之道。
當今世上仙齡最長之人是鳳皇,晧睿仙師第二,鳳后第三。晧睿仙師又與鳳后是師兄妹。仗著三位老仙庇佑,嚴厲這廝一向不怕惹事闖禍。
然而東華帝君仙齡排第四,職位也不輸給其上三位老仙,哪兒能讓自己的寶貝兒子白死一回?勢必要依照仙規律列,讓嚴厲這個恃武凌人戕害不辜之神得到應有懲罰——削骨剮肉扔下墮仙台,也去歷一回輪迴之苦。
鳳皇理虧也護短,他為保膝下這根獨苗,東華帝君則要給兒子出氣,覺明府跟紫陽宮兩大仙界勢力險些大動干戈。是晧睿仙師從中調和,說破了嘴,跑斷了腿,才說和兩家結親。
結親正是妖帝喜見的結果。嚴厲這廝卻是個挫性子,寧死也不肯委曲求全。被她打滾撒潑鬧了一通,鳳皇豁上老臉出爾反爾。
晧睿仙師又累個半死,對東華父子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東華帝君知是自家兒子先有不軌之心才惹來血光之災,只得放嚴厲一馬。前提是,嚴厲必須替紫陽少君擋去三災九難,等他將來羽化歸位,還要在他座下為奴為婢三百年。
閑話聽到這裡的時候血奴心裡一震,隨即又覺絕不可能。
果然後邊又聽說,妖帝一向騷氣衝天,風流放浪,喜歡縱慾濫情,做紫陽少君的時候本性難改,喜歡豢養奴僕,尤其喜歡養狐狸精,每個被他豢養過的頸后都會蓋一個戳兒——紫陽少君之奴。
唔,血奴的心放回肚子里,隨即又提了起來。早前她便被豢養過?!也不知是個什麼奴……
妖帝下了墮仙台,情場失意卻因禍得福,通過玄叱之門的時候他的神識覺醒了。
前世仇今世恨,簡直是奇恥大辱。妖帝修為受限,無法憑武力手刃仇人,忍辱負重回到天庭,跟鳳皇父女和晧睿仙師鬥智。
妖帝陛下固然英明睿智,奈何他是個情痴,賤人脾性一發作,難免又落入算計。身份暴露之後他被嚴厲這個毒婦扔給冥王,冥王在他身上扎了三十六根鎮魂釘,困在冥府。
受了許久非人折磨,妖帝陛下又因禍得福,得了一具非常不俗的肉身,擺脫冥王禁錮,奪走他的劈魂刀,殺出冥府,殺入天庭,從晧睿仙師手中奪走無極宮掌行天道的奧義所在——道祖手記。
穹光鏡被琨瑤那廝帶入血河地獄,晧睿仙師憑一己之力難以奪回道祖手記,也不敢大動干戈,遂憑三寸不爛之舌,說動龍君迦昱給妖帝下戰書,約他冬至日於捨身崖上鬥法,妖帝若輸了就歸還道祖手記。
那日妖帝打開修羅天的入口,正邪兩道翹楚幾乎齊聚,都等著親眼見證兩大絕世高手之勝負。
妖帝卻壓根沒想跟龍君論什麼輸贏,只想要他死。是日妖帝造了個傀儡去應戰,真身則去到嚴厲養胎的別院,偷梁換柱將她擄出來,報仇雪恨。龍君察覺對手竟不是本尊,心知不妙,急火火趕到嚴厲的別院,被妖帝安排的那個替身迷了眼睛,不慎被打傷丹田,養到如今才好。
一舉解決了仙、神兩大高手,妖帝陛下心性之詭譎,由此可見一斑。
要說嚴厲雖然懷胎將近六個月,身子重,論及修為到底也不輸給妖帝,輕易便著了算計,只因她肚裡那塊肉來歷古怪。
投在她肚裡的乃月孛星。
月孛星主晦暗不明,遇凶則助凶,遇吉則助吉。嚴厲懷這一胎是鳳后親卜的大吉之卦,與星象之神異互有增強,可謂吉上加吉。
月孛星卻能激發人之本能的或者潛意中的想法和*。
嚴厲上一次涅槃不慎,四百多年來一直有個健忘的毛病。懷胎之後心境受月孛星干擾,忘性更大,連身邊的親近人都漸漸忘卻,更別說那些功法的口訣。
做出那等滅絕人寰之舉,可見妖帝陛下由愛及恨,轉變的那叫一個徹底。
女兒受辱,孫兒也被廢了,鳳皇暴怒之下便要揮兵妖界,報仇雪恨。晧睿仙師死活勸住了他。為一人之顏面起戰事,動兵戈,塗炭生靈,與仙者之道有悖,鳳皇只得暫且忍下此仇。
橫行將近萬年的大神嚴厲就此一蹶不振。
傳言她自那件事後性情大變,八年來不再舞刀弄槍,而是在別院里養花種草,研究歌舞音律,似乎由里至外都變成了一個淑女。妖帝後邊沒再算計她什麼,也算是顧念舊情放她一馬。
她卻借事假裝失憶,又黏上迦昱這個心頭好,趁著琨瑤不在,明目張胆的給他戴綠帽子。
被嚴厲花樣百出的死纏爛打,大肆勾引,迦昱縱是根金剛骨頭也不免酥了心腸,動了春心,不顧他的王后阻撓,常往嚴厲的別院走動。一對姦夫淫丨婦飲酒作樂,毫不避諱的行苟且之事。
被天下傳為笑柄,鳳皇氣得險些打斷嚴厲的腿,非但沒管住她爬牆,還把她逼急了,道是要休夫,改嫁迦昱為後,見鳳皇氣的吐血,鳳后則抱病在床,這才收斂了些。
嚴厲的話傳到迦昱的王后耳中,龍族第一美人終於從忍氣吞聲的怨婦成了潑婦,為保后位使足伎倆。被她撒潑哭鬧上吊折騰不休,迦昱表面上收斂,實則卻與嚴厲化明為暗,繼續偷情。
而如今琨瑤那廝回來了。
守著冥王這個長舌婦一樣的大嘴巴,他必然是在第一時間得知一切。
離家八年,歸來功成名就,男人最不能容忍之事卻全讓他攤上了。面對各種顏面掃地,他羞憤之下氣急犯了宿疾,死去活來頭疼了半天才有所緩解。爾後聽了冥王的攛掇,夥同冥府第一高手優曇婆羅多.阿難潛入血池。
算計了妖帝他也傷得不輕,不回天,而是回了他的老家玄清山。
夫妻兩個八年沒見,嚴厲雖然花心濫情,看來也不是個鐵石心腸,新人雖好,故人也難忘,派覺明府大總管燭武帶著儀仗趕到玄清山,迎駙馬爺回天。
燭武三請三勸琨瑤也不肯動身,還讓燭武回天傳話,道是嚴厲若不親自接他他便不回府。
年輕人吶,就是這麼任性。
他在血河地獄待得再久也是虛活,實際也才三十齣頭,到底年紀輕輕沉不住心氣。想必也是他仗著做成了一件大事,腰板硬了,底氣足了,這才看不清形勢,竟跟悍妻叫板。
嚴厲將來是要為皇的,哪兒能在世人矚目之際,讓個入贅給她的小男人使小性兒拿住?偏就不來,還是打發燭武回來,她則在府上專心練舞,沒挑這個當口跟迦昱偷情,練舞卻正是為給他看。
嚴厲的態度已經不言而喻。
顯然,琨瑤那廝面臨艱難抉擇。若為了顏面一味杠到底,嚴厲惱他不識趣,可就不止要晾著他,極有可能藉機休了他,顧念情分日後不算計他倒也無妨,若就此成了仇,他在仙界也別想混了。
於是他一咬牙,一跺腳,服軟。
回天之初嚴厲對他愛搭不理,十分冷待,只命底下人好生調養他的身體。他卻畢竟是個極擅逢迎討喜的,當年便曾將嚴厲迷昏了頭,此番用足心思逗弄她,又是撒嬌又是甜言蜜語、海誓山盟,還真讓她消了嗔惱,性致勃勃地跟他入了鴛衾。
血河地獄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他三千年沒沾女人,也真是卯足了勁頭。哦不,那不是把欲奴給奸了又奸,先行泄了泄火么?
血奴覺得嚴厲冷待琨瑤正為這事。對欲奴下手固然能報仇雪恥,也是揭她舊傷疤之舉,世人看妖帝笑話的同時,也不少看她的。
聽說嚴厲那廝有潔癖,她自己花心濫情,對自己丈夫倒管束很嚴。如今想必是念及她出牆理虧,也不計較琨瑤跟別的女人春風一度。
折騰了一天一夜,嚴厲被侍弄爽了,下了個保證,道是日後她登基縱是娶三百後宮,琨瑤這個大皇夫的名分也是鐵打的,還給他立了個字句,蓋了個戳。
久別勝新婚,夫妻兩個彷彿回到最初,如膠似漆,難捨難分。
琨瑤這廝的飯碗是保住了,身為一個男人的臉面卻是徹底豁上不要了。議論的女妖們說到這裡都極盡譏笑嘲諷,血奴聽完卻心緒有些複雜。
雖然她不記得,沒什麼深切感受,畢竟是她舊日狠花痴的男人,就這麼被嚴厲那個悍婦折彎了腰,再也抬不起頭,挺不起胸。
關於那些大不俗之人的流言蜚語雖不是空穴來風,卻必定有真有假。血奴歸結之後有幾個疑問,也不是很急著解惑,只是先去承風殿看了看。
承風殿里服侍的妖姬妖侍之多幾乎趕上修羅殿,可見妖帝對欲奴的愛重。
由一重殿貼身服侍的兩名妖姬小聲閑話得知,欲奴被妖帝陛下累壞了,大晚上居然卧床不起。血奴附在一妖姬的髮釵上,往床上一看,欲奴的面色不是很好,睡著也娥眉深蹙,似有深愁。
天近子時血奴離開帝宮,花了點時間才飛過溟河黑水。
回魂之後血奴又扒著門看了看非淮,唔,雖然跟之前的姿勢不一樣,照舊睡得死豬相。
練了一日功法,又脫魂半夜,血奴累極也困極了,倒頭睡覺。待她睡了白蓮花隨即起身,匿形出門去教導明亮。
明亮一向勤奮刻苦,在邪異之境的時候,每天除了練功還是練功,如今雖然生了一點玩心,也不肯懈怠,纏著白蓮花多教他點東西。
血河地獄中枯燥無趣,消息閉塞,漫長的三千年讓白蓮花對妻、子的挂念深切入骨,憐惜母子兩個所受之苦,他簡直恨不得把自己劈做兩半,時刻都守在他們身邊好生照料。
白蓮花傳脫魂術給血奴,是為讓她的心不受血池局限,且用流言蜚語先給她敲敲警鐘。
自然,大羅天上那兩個名聲敗壞的奇葩都是假的,短時間內不可戳穿他們。不武之人善思,血奴如今喜歡思考問題,雖然一時有迷茫惶惑,早晚能恍然大悟。
只不知恍悟之後她會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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