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非淮施施然走到血奴房外,開鎖進屋,關門站定,似笑非笑、目不轉睛的看著床上的男人。白蓮花早便聽出她的步履吐納,能從容等她進門,卻只看她一眼便險些瞎了眼,鑽進褥子下面,匆匆解決了身體的困擾。
平復了一下喘息,白蓮花掀開褥子的同時身上多出一套白衣。
眼瞅著他把背面沾了異物的褥子在床上鋪平整,非淮用密語嘆口氣道:「想當年我跟你一個澡盆里洗澡,一張床上睡覺,還教過你怎麼玩自己、又怎麼玩女人才能更爽。那時你也不知羞臊,如今倒跟我裝純情?讓我情何以堪吶……」
彷彿沒聽見非淮的幽怨,白蓮花走到妝台前,拖出桌下那隻沒上鎖的大箱子。掀開箱蓋,他先找到被血奴收走的金簪,信手丟給非淮,后把金銀珠寶一把一把抓出來,隨意擺放一地。
非淮掂量著手裡的金簪,一指,金簪化為金芒繚繞的三尺長劍,再一指,長劍消失在她掌心。
看看床頭綁那一坨血紅的布料,又看看床尾綁的繩子,非淮嘖嘖道:「我兒媳的口味一般人真消受不了。」說著把手伸進袖管掏來掏去,扯著尾巴提出一隻二尺長的大耗子,扔到地上。
袖裡乾坤之術,非半仙之體可無法修成。白蓮花抬腳躲過往他跟前急竄過去的小獸,總算睨非淮一眼道:「難為你這個脾氣,竟能用這副尊容,在這個地方當八年孫子。」
非淮咯咯笑了:「為了我兒媳和孫兒,再丑、再憋屈也都值了。」
白蓮花也微微一笑,屈膝跪倒道:「多謝父上大人!」
:-d
血奴和鐵蛋子趕上精細鬼的時候,他剛將百多個妖兵分成兩撥,在水下和河岸搜尋。
聞聽有人逃走,翟軒命精細鬼帶齊人手趕緊去搜。時間雖短,精細鬼已經把血池每個角落都翻找一遍,若溟河黑水這裡也搜不到,他可就鐵定要被嚴懲。
又急又躁之時見一大一小兩個妖精來到近前,精細鬼張嘴不由陰陽怪氣道:「呦嗬,難得難得,小姐您捨得大白天不睡覺。」
血奴打個哈欠道:「我的門都要被你砸壞了,哪裡還睡得著?看你這麼久也搜不到,恐怕走脫那個真是姦細,混進來企圖對陛下不利,這才趕緊領著鐵蛋子過來幫你一把。」
「如此屬下何愁搜不到人?」精細鬼皮笑肉不笑的一睨鐵蛋子。鐵蛋子橫豎看他不爽,鼓著腮幫子乜斜他一眼,掉頭下了水。血奴也便裝模作樣的跟著下水。
父母都是溟河黑水養育出的妖精,鐵蛋子的水性極好。血奴這個外來的水族不及他水生水長。在淺水處裝了會兒樣子,她泡在齊頸深的水裡,運足目力往河對岸看去。
每日午時,妖界生靈共同的主人——妖帝凌柯都會陪血尊摩柯曬太陽。
做為享盡妖帝寵愛的女人,摩柯在妖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同時,也受盡各路妖女的羨慕、嫉妒以及恨。咳,血奴認為這些人中也包括她。
血奴倒不是覬覦妖帝的美色,她壓根就不記得妖帝具體長什麼樣子,只是根據別人的描說在備忘冊上寫了三頁。她想跟摩柯那樣能仗著妖帝寵愛為所欲為,解決一個憑她之力絕無法解決的大仇人。但是憑她這副尊容,實在難入妖帝的眼,若非體質有異幸被選為血奴,她連靠近他的機會都沒有。
隔著百十丈寬的河水,偌大的修羅殿看來都不那麼雄偉壯觀了,何況是殿頂上的人。血奴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也只是看到兩個指甲大的血點。
哦不,是一個血點。必然血尊是偎依在妖帝懷裡的。
鐵蛋子忽然從血奴面前鑽出水面,往她臉上噴口水道:「姐姐你在發什麼呆?」說完咯咯笑著遊走了。「臭小子找死!」血奴抹了把臉,隨即去追。二人你追我趕鬧騰起來。
溟河黑水之畔生著大片大片的赤箭花。幾尺高的花叢隨便哪一片都藏得住人。但因血尊摩柯是赤箭花所化,妖帝下旨誰也不準折損此物,妖兵們搜索起來很費時間。水下倒是容易搜,忙活半晌,撈上來的都是些七零八落的屍骨。
眾人搜了半炷香時間,眼見是沒指望了。精細鬼放眼瞧見血奴和鐵蛋子在打水仗,尖叫連連的只顧著瘋玩,他悄悄喚過一名妖兵吩咐幾句。妖兵匆匆往血奴的住所探查,不多時回來稟告,道是鎖著房門進不去,屋裡似有什麼響動。精細鬼命妖兵們繼續搜索,他則疾步去了。
血奴玩也分著心,盯著精細鬼的舉動。眼瞅著精細鬼往翟軒的住所而去,血奴也不著急。鐵蛋子信服她,也便不急。折騰到這會兒血奴也不困了,精神百倍地跟鐵蛋子玩鬧,勢必要叫這小子服輸。
二人正在水下撒著歡兒追逐,血奴忽然瞧見不遠處有個亮晶晶的東西。
血池幽閉無趣,血奴自己找了些樂子,中有一樣便是斂物,對於光閃閃、亮晶晶的東西她尤其喜歡。鐵蛋子也看見了那個亮點,當即往那邊游去。血奴使出吃奶的力氣總算搶在他前面,靠近一看,她的眼睛頓時變得比那寶貝還亮。
:-d
精細鬼疾步去到翟軒面前,先請了一通罪。
翟軒的性情孤僻陰鷙,為人謹慎,極有原則。聽說精細鬼沒找到人,翟軒便要治他失職之罪,先罰他三十鞭,然後著他去當三個月下等妖兵。
精細鬼忙道不甘心受罰,添油加醋陳說血奴之種種異常,叫屈道:「屬下自問盡忠職守,血池建造至今從不敢有絲毫懈怠。定是小姐把人從圈裡提走的。雖然小姐的身體已長到會發春的程度,可能好奇男女之事,但她識大體知輕重,定是受了非淮那個賤人挑唆,這才出這個頭,故意陷害屬下。」
翟軒深知徒兒愛玩,愛胡鬧,不待精細鬼說完便信了大半,急惱之下也不聲張,只領著精細鬼前去搜查。疾步到了血奴門口,翟軒命精細鬼破門。精細鬼一掌劈爛房門,一看頓覺不妙。
屋裡那一地金銀珠寶亮閃閃的刺眼,一隻大耗子正滿屋裡亂躥。
血池眾人都知道血奴喜歡斂物,這幾年被拿回來放血的那許多人里,不乏高官富戶,從他們身上扒下什麼好看好玩的東西,基本都讓血奴划拉到手。血奴把它們裝在一隻長寬高各幾尺的大箱子里,連跟她要好的鐵蛋子都不許碰,她自己倒三五不時躲在房中把玩。
精細鬼硬著頭皮,進屋把能藏人的地方統統翻了一遍,一無所獲……
偷眼見翟軒鬍子眉毛都翹起來了,精細鬼急得險些給他跪了。抓耳撓腮之際見非淮的住所屋門半掩,非淮正探頭探腦地往這邊瞭望,精細鬼不由叫道:「人定是被非淮那個賤人轉移到她屋裡了!」沒等說完他已極速掠過去。
非淮忙要關門,精細鬼探手扳住門扇。非淮沒他力氣大,生生被他扯掉了門扇,連她這個人也驚叫一聲摔倒門外。
精細鬼閃身進屋,把剛歸整好的屋子又翻個底兒朝天,連非淮擱在柜子里——她去人間採購食材用的包袱也沒放過,甚至掛在牆上她亡夫的畫像也掀起來看了看。
然後,他對著凌亂的屋子徹底傻眼了。
翟軒幾乎是咬牙切齒道:「這個當口你不顧正事,倒忙著折騰女人?」
精細鬼大驚跪倒。這時血奴和鐵蛋子飛奔而來,眾妖兵隨後。見狀血奴佯裝一驚,忙跟鐵蛋子一起,把坐在地上的非淮扶起來。
「姑姑這是怎麼了?」
非淮拿衣襟抹著眼睛,裝腔拿調的跟兩個孩子解說一通。血奴聽得一時著急一時好笑,聽完哼了一句:「我說這廝怎麼先走了,原是又生了閑心,來調戲姑姑你。」
「你成天發丨情發丨騷、思丨春淫丨盪,招惹別人便罷了,總來欺辱我們孤兒寡母做什麼?」非淮忽然像個受盡欺辱終於爆發的潑婦,撲上去朝著精細鬼一通廝打,順帶罵他個狗血淋頭。
血奴和鐵蛋子都驚呆了,眾妖兵則竊竊私語忍不住偷笑。
精細鬼的臉簡直被撓成了一張棋盤,偷眼見翟軒面色陰鷙冷眼旁觀,他便不敢還口也不敢還手,等非淮發泄累了,這才匍匐著以頭點地道:「屬下甘願領罰!」
翟軒二話沒說便攝走精細鬼的內丹。血奴不禁凜然一抖。
精細鬼的真身是只磨盤大的王八。內丹即是修為,若拿不回此物,它再想成人便得從頭修鍊。血奴被奪過丹,對後果身有體會。若非翟軒又賜她一枚內丹,她到如今還是只混沌不開的蠢物。
血奴再想懲治精細鬼,也覺此罰過重,驚訝道:「雖然他失職在前,又揣度有誤,師父也不必如此動怒……」
翟軒哼道:「早便看他心志不專,為師還曾告誡他幾次,如今果然玩忽職守,豈能輕饒!」
血奴再不敢多言。非淮紅著眼睛求翟軒道:「主人,可否將這廝賞給奴婢?奴婢去人間採購的時候,可用它往回馱東西。」
翟軒准了。
非淮隨即回屋翻出根繩子,綁住精細鬼的後腿,把它拴在旁邊的石柱上。鐵蛋子則一屁股坐到它背殼上,用力拍打它左右搖擺的龜丨頭解氣。
回歸正題。血奴躬身問道:「師父,搜不到那人可怎麼辦?」
翟軒拈著鬍子反問道:「依你看來,當怎麼辦?」
血奴擰著眉毛想了少頃,分析道:「徒兒覺得此事不必緊張。凡人雖然孱弱,不會法術,卻不乏稀奇功夫,或許那廝練過什麼柔術、縮骨術等等。但他總歸是個凡人,縱然能躲過被宰殺的命運,要不兩日也得死在哪個旮旯里。縱然他真是姦細,欲對陛下不利,來我們這裡也只能從血池上做手腳,只需在明晚之前看好血池和一干獵物,便不會出岔子。」
「徒兒說得有理。」翟軒當即選出一個新的小頭目,命他分派人手去做事。
待眾人走後,翟軒對血奴道:「陛下以真身來血池沐浴,有人打血池的主意是必然的。事關陛下安危,必須謹慎對待。」
血奴疑惑道:「聽您說來,陛下的真身似有什麼忌憚之處?」
翟軒道:「陛下這次歷劫重生,得來不易的肉身亦有失去之憂。原本世上有兩個人讓他忌憚,一是鳳神一族的大神嚴厲,二是龍神一族的大神迦昱。八年前陛下施計廢了前者,後者卻比前者更難應付。將來等你那個大仇人從血河地獄出來,恐怕也是個讓陛下忌憚的禍患。」
血奴眼波一冷:「師父可有那人的確切消息?」
翟軒道:「陛下也很關注此人,只是冥府一向消息嚴密,依時間推算,他也快出來了。」
血奴顰眉疑惑道:「那不就是個吃軟飯的么?他妻子時為仙界戰神,都被陛下廢了,他那點身嬌體軟的微末修為,又何足為慮?」
翟軒道:「總之為防萬一,明晚我們服侍陛下沐浴時,定要多加留神。」
「是!」血奴鄭重領命。翟軒揚長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