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血奴是被餓醒的,醒來一看天都快黑了,算算正好七個時辰。她精氣十足的下床伸個懶腰,拉開架勢動了動手腳,低頭見床腿上只剩一根繩子,頓時急了。
門栓被拉開了?血奴急忙開門出屋,見鐵蛋子托著腮蹲在門口,拿手指在地上划著圈兒,另一手則拿著一根竹籤串的琥珀色圓球,放在嘴裡舔啊舔的。
聽見門響,鐵蛋子立刻跳起來,瞪著血奴張了好幾張嘴才道:「姐、姐姐你醒了?」
血奴跟鐵蛋子打招呼一向都是在他腦門上敲一下,這次手都伸出去了,最後卻是攤開手掌,在他頭頂上揉了揉,覺得手感不錯於是又揉了揉,直到把他水草一樣綠油油的頭髮揉成了鳥窩才收手。
鐵蛋子呆住了。
「誒……」血奴也不禁被自己的溫柔之舉搞愣了一下,隨即一把搶過鐵蛋子手裡的東西,一攬他的肩膀,附耳陰測測問:「小子,看到我的寵物沒?」
彆扭了一剎,鐵蛋子也附耳道:「我、我娘把他帶走了。不是你跟她說好的么?」
血奴瞠目。她本想著天明就跟非淮變卦,不想困極了早早睡下。
鐵蛋子解說道:「辰時的時候,我娘急著去人間採購食材,敲了會兒門你也不應,她怕擾到你休息,妨礙到今晚的差事,只好穿牆進去把人帶走。」
血奴啞口無言,舔了一口手裡的東西。唔,甜的。
「這是什麼?」
「我娘說這是麥芽糖。走啦走啦,今天凡間好熱鬧。我給你捎了一大堆好吃的。我們快點去吃吧。」鐵蛋子連催帶拽。血奴把糖叼進嘴裡,跟著往他屋裡走時,聽見人圈那邊傳來鬼哭狼嚎聲和妖兵們的唾罵聲。
唔,妖帝陛下一貫都是亥時前來。現在已經快到申時了,想必看守人圈的新頭領伶俐蟲正帶著手下忙著把待宰的獵物們刷洗乾淨。
見鐵蛋子屋裡果然有不少零嘴小吃,還有一堆麥芽糖,血奴不禁瞪眼道:「你每三天就跟著你娘去一趟人間,只顧自己過嘴癮,這次倒總算想著我了?」
鐵蛋子訕笑無語。
血奴大快朵頤之後只剩下了糖,她分配道:「這些歸我,那些歸你。」
鐵蛋子看看她跟前那一堆麥芽糖,再看看自己跟前就一支,瞪著她默默無語。見狀她一伸手,鐵蛋子趕緊把糖搶起來,放進嘴裡嘎嘣咬碎了,嚼爛了,咽下。
血奴見狀覺得心裡的焦躁之感略減。
逗弄鐵蛋子是她極大的樂趣,她的備忘冊上寫了不少她跟鐵蛋子之間的事。以往都是寫她怎麼作弄這小子,今日她彷彿頭一回發現,他還是個稚嫩的孩子,需要她這個年長的愛護,而不是欺負。
「姐姐是怕你把牙吃壞了。」血奴拿起一支糖,餘下都推到鐵蛋子跟前。鐵蛋子兩眼水汪汪的望著她,齜出牙給她看道:「我的牙又長又多,結實著呢。」
血奴不禁愉悅之極的笑了。把糖叼進嘴裡,她口齒不清的問道:「上月我是怎麼殺人的?」
鐵蛋子一手護著一堆糖,一手窘迫的撓著頭道:「我、我沒敢看,不知道啊。」
「瞧你這點出息!」血奴睨他道:「一會兒瞪大眼仔細看著,等我病好說給我聽。至於今晚要怎麼殺人,我得好好想想。」說罷推桌起身,往鐵蛋子跟前飛快搶出一支糖,頂著他懊惱的驚呼大笑出門。
非淮已經把香湯備好,正在血奴屋裡幫她準備替換衣服。
往日非淮可從不管這事,血奴也沒多想,先把方才跟鐵蛋子玩鬧這事詳細記到備忘冊上,寫完發了會兒呆,這才脫了衣裳下水。
非淮把乾淨衣裳搭到屏風上,走近血奴打量她道:「瞧你不高興的樣子,莫非動了春心,捨不得那人么?」
血奴齜牙笑了笑道:「確實有些捨不得。姑姑你不知道,那廝還真是個說書的,會講笑話,能解悶。昨日,我的肚子都要被他笑破了。」
非淮笑道:「你想聽書和笑話也好辦。我常去人間走動,見過不少說書人。你若是喜歡,往後我幫你搜集著點,記成冊子帶給你看。」
「多謝姑姑。」血奴嘴上這麼說,心裡到底惋惜,且是非常惋惜。
香湯沐浴不僅是為洗凈身體,滌盡垢膩,更為提神醒腦。血奴卻喜涼,越涼越好,在熱水裡稍稍一泡就覺懶洋洋的,聞著葯香襲人,又想著心事,不覺就趴在桶壁上假寐片刻。
然後血奴做了個夢,演了一回有始有終的活春宮便隨即醒了。
浴桶里的水已經涼透,非淮不知何時走了。
這回這個夢與上回不同,血奴成了在上面那個,咳,那叫一個邪魅狂狷拽,白蓮花則身嬌體軟的似個嬌羞娘子,簡直要被她玩壞了。
血奴吐掉嘴裡那根光禿禿的竹籤,正有些苦惱的想,連著做春-夢都夢見同一個人,可別真是她發丨情思丨春了,就聽鐵蛋子急急忙忙敲門道:「姐姐,陛下命人來傳話了,他很快就過來,總管讓你趕緊去!」
血奴用力甩了甩頭,在腦門上拍了兩下,匆匆穿上衣服,把濕漉漉的頭髮在腦後隨意紮成辮子。要出門的時候她又想起什麼,翻出剩下那支糖叼進嘴裡,面色凝重的出門。
見鐵蛋子還站在門口,血奴問他道:「你等什麼?」
鐵蛋子雀躍道:「姐姐讓我瞪大眼看著呀。」
血奴走了幾步,回身見鐵蛋子表情嚴肅、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她不禁笑了,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太慫,可別嚇破了膽,睡覺的時候會發夢魘。還是回房去陪你娘吧。」
鐵蛋子小聲辯解道:「我想保護我娘。」
血奴瞪眼道:「精細鬼已經廢了,這裡沒人能欺負你娘了。你還小,肩膀還嫩,不必急於擔什麼責任。」
鐵蛋子悶悶答應一聲,目送血奴走遠才轉身回屋。
關緊房門之後,鐵蛋子以特殊咒語穿過一道無形結界,趕緊從嘴裡嘔出一粒丹。恢復成明亮的模樣后,他嫌棄的把那粒丹隨手丟進袖管里。
白天白蓮花跟明亮被霄霜藏入袖管帶去人間。霄霜父女自去處置那些凡人,白蓮花則帶著明亮好一通吃喝玩樂,交流感情。
短短一日相處,父子之間更加親近了。只是明亮瞧著一提報仇這事白蓮花就轉移話題,還當他是懼怕妖帝才不敢妄動,心下頗有腹誹。
假扮成非淮的白蓮花正在收拾屋子,扭頭瞧見兒子面有煩郁,不禁笑道:「兒啊,你放輕鬆,看為父一眼少不一塊肉。」
明亮飛快瞟他一眼,鬱郁道:「我們這個樣子還要多久?」
「久到你敢照鏡子的時候。」白蓮花微微一笑,也吐出嘴裡的丹,恢復成本尊的模樣。明亮順他手指正眼一看,這才發現他身畔空懸著一面鏡子,鏡中顯現著一些景象。
「這就是血池!方才我去那裡轉悠過。」明亮撲過去指點道。
之前明亮四下轉悠了一通,觀察了一下情形,最後去到山谷中央那間屋子。那屋子四壁堅實,有門無窗,長寬各有四五丈。翟軒站在門口監督,伶俐蟲領著十幾個妖兵往屋裡抬人。那些人個個都被洗刷得身體通紅,且中了禁制之術昏厥著。明亮正往敞開的門裡邊張望,被翟軒揪住頭髮吩咐道:「陛下命人傳話了,他馬上就來。你趕快去把血奴喚來。」他只得忍氣吞聲去叫血奴。
由著明亮的意思是真想跟在血奴身邊,奈何她不讓。白蓮花也叮囑過明亮,不讓他輕舉妄動。他只得悻悻回屋。見屋裡居然大有玄機,他頓時煩郁盡掃道:「原來爹爹有這樣好寶貝!您一定是有辦法才不著急,對不對?」
白蓮花但笑不語。
霄霜是個拙性子,白蓮花對他屋裡的擺設不甚滿意,這才動手重新歸整,一面則以寶鏡窺視血池那邊的動靜。唔,兩不耽誤。
「兒啊,你先看著。」
白蓮花繼續歸整東西,明亮則端著寶鏡去到床上。床是他從未接觸過的東西。把寶鏡靠在床頭上,他剛在軟綿綿的被褥上面找到個舒適的姿勢趴好,血奴出現在鏡中。
血奴一到翟軒便催她趕緊去做事,她順手抽出一名妖兵的兵刃,提著進屋。翟軒吩咐一聲,兩名妖兵合力關上門。明亮不由叫道:「爹爹看不到了!看不到我娘了!」
「唔?」白蓮花放下手裡的活計,上床盤膝端坐,信手把兒子撈進懷裡抱著。明亮坐在他腿上,眼瞅著他捏訣調了調鏡子的角度,血奴再度出現在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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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奴剛提著兵刃進屋,厚重的房門便在她身後緩緩掩上,發出咣當一聲悶響,在偌大的屋裡生出陣陣回聲。
誒?她的冊子上面可沒記著要關門吶。呃,也沒記不關門。關於接下來的殺戮之事,至今也只記錄過三言兩語,根本不足以讓她看到事情的全貌。至於怎麼以純陰之血服侍妖帝沐浴,更是一字未提過,只因現場沒有第三個人,而她事畢便會犯病忘記一切。
血池建在屋子中央,二百多人直挺挺躺著,頭朝血池並排擺了幾圈。
血池不養閑人,縱然是總管的徒兒也不能例外。作為一個每月都有這麼一天連殺二百多人的屠夫,血奴對這件差事的印象僅能從備忘冊上讀取。
這不是件好差事。殺孽太重,天劫到來之時便越難度過。血奴當了八年屠夫,至今還沒遇過天劫,但若天劫降臨,必不是她能承受的。屆時她會灰飛湮滅,徹底結束廢柴妖生。
好在翟軒捨不得她死,管妖帝求了一個恩德,何日她天劫降臨,妖帝會護她周全。以妖帝之修為,替她一個小妖精擋去三道天雷,易如反掌。
因此,血奴感念妖帝恩德,對自己的差事更加上心。
可是一想到今晚是她一個月記憶的結束,幾日後醒來她又要重新開始認識自己和周圍的人,從懷疑到信任他們需要費很多很多心思驗證,她就感到陣陣心煩意亂和疲憊。
心中的焦躁在進屋那一剎達到了極點,讓她莫名生出一種嗜血的衝動。於是她站在血池裡手隨心動,拖過就近那個人來,飛快切斷了他頸上血脈。然後她鬆手,讓那人的頭垂下去,噴涌的鮮血一滴不剩都灌進血池。
血奴是個身手利落的屠夫,第一個人的血還沒有流干,最後一個人也宰殺完畢。
二百多具屍身摞了幾層,血池在短短一刻鐘里被鮮血漸漸灌滿。溫熱的血即將淹到她的大腿,她身上和臉上濺滿血漬,配上猙獰的相貌,凶神惡煞也不及她嚇人。
揮完最後一刀的時候,血奴聽見門外翟軒領著妖兵們山呼道:「恭迎尊上!」
她急忙要從血池裡爬出去,卻見一個衣發如血的男人瞬間出現在她眼前。
男人風姿俊骨,眉眼如畫。但是血奴只瞥他一眼便覺得,他身上散發著極為可怕的氣息,彷彿一種莫測的危險正在向她慢慢靠近,讓她心中十分不安。
同樣感到不安的還有透過寶鏡窺視屋中情景的明亮。明亮的手不覺捂住左肩。至今還在隱隱作痛的傷口讓他固然痛恨妖帝,也對妖帝有著難以名狀的駭怕。
白蓮花抱緊明亮,冷眼看著鏡中那個老相識。
顯然,妖帝已經比八年前剛剛重生時更加強大了。明亮握緊拳道:「爹爹打不過他也不要緊,早晚我能憑自己的本事殺了他!」
白蓮花微微笑了:「依著你母親的性子,她若不能手刃仇人,會抱憾終生的。」
明亮不以為然,死死盯住鏡里那個大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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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都沒響人怎麼就進來了?血奴一驚趕忙跪倒:「恭迎尊上!」二尺深的血幾乎淹到了她的脖子,拜見之後良久沒有回應,她不禁偷眼望去。
妖帝垂眸睨視著她,嘴角忽然挽起一抹優雅的弧度,只是輕輕一笑,眼角眉梢便更顯邪魅,神色卻帶著隱約的快慰和諷刺。
對於眼前這種詭異的氣氛,血奴無所適從。難以言明的情緒在心底滋長蔓延,她覺得背脊一陣陣發涼,幾乎要生出恐懼,正有些忐忑不安,一隻慘白慘白的手伸到她面前。
「陛下?」血奴想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妖靈化人無非是兩個極端,要麼極丑如她、非淮和鐵蛋子,要麼極美如翟軒、血尊摩柯和妖帝。沒有第三種可能。哦不,血奴是個例外,聽說她原本也是個美麗動人的美妖精,只不過換了顆內丹才容貌大變。
不得不說,妖帝陛下的皮囊之美實乃妖中絕品,大咧咧的蹲在一堆屍身上這種舉動則更加讓他邪氣懾人。也許他是想親手把她拉起來?這不合尊卑之禮,她也便不敢做此設想。
再一想,她恍悟了,趕緊把嘴裡的糖拿出來,擱進妖帝手裡道:「呃……啟稟陛下,這是麥芽糖,很好吃。」
妖帝笑容漸深,攥起手掌道:「今日的人都留了全屍,你心情不好么?」
他的語氣非常溫和,但是這種溫和透著讓人寒戰的陰柔之感,不同於白蓮花的溫暖之感。
血奴心說她的冊子上可沒記載過,妖帝是如此平易近人吶!況且她用何等方式殺人還要看心情么?她自己都不知道。並且她自然而然的就在心裡把妖帝和白蓮花對比了一下。
若說白蓮花像水一樣柔和,玉一樣溫潤,妖帝則像血一樣濃烈,劍一樣凌厲。
妖帝猝然又伸手,勾住血奴的下巴,逼迫她仰起頭來正視他。
血奴錯愕到覺得她的眼珠要掉了。原本她認為自己卑賤如塵,絕對不敢跟億萬人朝拜的妖界至尊對視,不料猝然望進他眼眸深處,便再也挪不開目光了。
「跟本尊說說,為何你心情不好?」
妖帝的眼睛像無底深潭一樣,黝黑的瞳仁彷彿時刻都在泛著波紋,一圈一圈蕩漾著。血奴覺得心也跟著蕩漾起來,不覺扯動嘴角笑了笑。
妖帝顰眉鬆開手指,挪開目光道:「你起來回話。」
血奴打個激靈,回神不由暗自一凜。她的冊子上記著,妖帝有樣先天本性喚作邪瞳,眼睛異於常人,一眼看入人心便能將其蠱惑,任他操控擺布。
血奴覺得機會來了,躬身站定,垂首稟道:「奴婢心情不好,是因大仇難報。」
「關於你的事,本尊聽翟軒稟過幾句。」妖帝慢條斯理的解去衣裳,進入血池。
噗,血奴默默吐了好幾口血。怪她一時沒忍住色心,賊眉鼠眼的就把妖帝陛下給看光了。他身上有好幾處看來足以致命的傷疤,心口那處尤其猙獰。血奴認為這便是他肉身有禁忌的緣由。
咳,她覺得自己若是今晚不犯病,再做春-夢一定不是跟白蓮花。
妖帝慵懶的靠在池畔,渾身卻散發著一種懾人的氣勢。血奴被他饒有興味的審視搞得很不自在,再也不敢跟他對視一眼。為了避免俯視尊上,她上前幾步跪倒,把事情始末簡單稟明。
聽完妖帝笑問:「世上最不可原諒之事便是欺騙人感情。你想要什麼結果?」
血奴陰狠道:「奴婢想把他抓起來,廢了他的修為監丨禁起來,每天奸他十遍八遍,直到他精盡人亡為止。」
妖帝眸光一閃道:「本尊記得上回來此,你也是這麼說的。彼時本尊教給你一個更有趣的報仇之法。」
「哈?」血奴又驚又疑的抬眼看他。
「做點什麼讓他夫妻反目,等他被休出覺明府,在仙界無立足之地。你就有機會報仇了。」
「可是,奴婢該怎麼做才能讓他夫妻反目?」
「時機未到,你不必心急。」
妖帝微微一笑,血奴頓時眼波一漾,繼而眼神渙散,腦中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她猝然醒神,發覺自己頭枕著妖帝的肩膀,軟綿綿的靠在他胸前。而更加讓她震驚的是,她居然擁有了一具四肢正常的——人身!
翟軒明明再三叮囑她,二十年前她被惡意奪丹,丹田已毀了十之八丨九,賜給她那一枚丹是千挑萬選的,與她元氣沒有衝突,千萬不可吐出,否則不止要變回蠢物,就怕立刻丹田碎裂,性命不保。
現下妖帝舉在眼前端詳的那粒黑珠分明就是她的內丹,而她卻竟安然無事?
「醒了?那麼,本尊要開始享用你了。」妖帝說罷猝然垂首,尖利的犬齒頓時扎進血奴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吸食她的鮮血。
血奴被他緊緊抱住,駭然也一點動彈不了。她能聽見他的低喘聲,緊貼著他的胸脯能感受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很快變得有些紊亂、急促。他的身體彷彿經歷著巨大痛苦一般劇烈顫抖著,以唇舌和利齒施加給血奴的力道越來越大。
脖子上的傷口越來越痛,痛到讓血奴的胸口猛地一抽搐,心房彷彿被扼住般顫抖不已。扭曲而破碎的影像在腦中此起彼伏,彷彿有些很重要的事盤亘在記憶深處,一時之間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對於未知的恐懼讓她開始拚命抗拒,酸軟的手摸到凹凸不平的肌膚,那是妖帝胸口處的傷疤。
有個令她膽戰心驚的想法越來越強烈的在腦海里翻騰,讓她所認知的人事迅速坍塌著。
也許她根本就不是蛭妖血奴,備忘冊上記載的關於她的一切都是假的?翟軒,非淮,鐵蛋子,這些人看來與她親近,卻其實統統都在戴著面具騙她?她根本不是在血池養病,而是被軟禁在這裡?她也根本就沒有病,所謂的病,或許是中了什麼怪異功法?
但她若不是蛭妖血奴,她又是誰,值得這麼多人合夥欺騙她?
過於紛亂的思緒讓她驚慌無措,頭幾乎要裂開了。她眼中一片血紅,像是絕望到極點的野獸,不禁發出凄厲的嘶吼聲。
驀地,她覺得手臂一麻、手心一痛,妖帝隨即悶哼一聲放開她。頹然無力的摔進血池之前,她模糊的眼睛透過一片噴涌的血光,看見妖帝被一把長劍透胸而過。
森幽的銀光並未被血氣蒙蔽,那正是她在溟河黑水得到的兵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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