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四章
嚴厲揉了揉眼睛,抓著頭髮想坐起來。
白蓮花一伸手,把她抱到腿上,圈在懷裡。那藥酒的藥性還未退,她雖醒了,尚且懶洋洋的體軟無力,加上被看到的東西吸引,一時也顧不得其它了。
入眼那頁畫著一片竹林。一個年輕俊逸的紅衣男子爬在一桿老竹上面,往下薅竹米。樹下一個青衣稚子瞪著眼、挑著眉、仰首看著他,一手掐腰,一手指著他。邊上還配了字:呔!什麼人敢偷我的米?
畫中人物和景色動靜搭配,纖毫畢現,彷彿都是真的一樣。嚴厲想起二人初見那會兒,的確是這個情形,不禁噗嗤笑了。
「那時你年紀雖小,卻有些氣勢。」
「虛張聲勢而已,實則被你嚇了一跳。」
「我像是凶神惡煞么?」
「不像。」
「那你怕什麼?」
「怕你身為男人卻長那麼好看,是哪裡來的山精妖怪,會把我這個小道士吃掉。」
「……」
「沒想到,註定我就是被你吃掉的命。」
「委屈你了不成?」
「非但不屈,還覺幸甚至哉。」
白蓮花翻過這一頁。
下頁是條小河。河邊有個弔兒郎當光著兩腳戲水的男人,河裡則坐著個渾身濕透、拙態好笑的少年。旁邊同樣配著字:摔倒了都爬不起來,瞧你那個沒出息的樣子!
「這個是你不假,」嚴厲指點著:「那個卻怎麼是我?那時我穿著男裝,怎麼可能這麼女氣?且哪兒有斜著眼睛看你?哪兒有那麼說你?」
「你有。」
「沒有。」
「有。」
「絕對沒有!」
「好吧,沒有。是我記錯了。」
接下來十幾頁都是讓兩人印象深刻的情景。
在這十幾張畫里,少年漸漸長成青年,對畫中另一個主角的感情由敬畏變成仰慕,仰慕變成孺慕,孺慕又變成愛慕,思慕,渴慕,終至情根深種,難以自拔,卻又默守冰心,暗自傷懷。
翻看品味這些畫,嚴厲只覺往事歷歷在目,果然是讓人心猿意馬、心蕩神馳之物。
嚴厲分外動情,不禁咋舌驚奇:「這些都是你畫的?」
「初學而已,哪兒有這等手藝?是我變出來的。」
「果然我在做夢啊?」嚴厲幽幽嘆息。
「唔。」白蓮花繼續往下翻。
下一頁是夫妻倆大婚時,頭戴繁瑣精緻的羽冠,身穿紅艷華貴的喜服,在洞房中比肩端坐,一個俊逸不凡,英氣逼人,一個美麗無雙,嬌羞動人。
「哈哈!」嚴厲指著新娘,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笑什麼?」
「至今還鮮少人知道,當年你扮過女裝。」
「所以?」
「你若不聽我的話,我就讓虞靖給你廣泛宣揚宣揚。」
「讓我顏面何存?」
「怕就聽話。」
「遵命,公主殿下。」白蓮花又翻一頁。
嚴厲以為後面還是夫妻倆往日鬧那些陣仗,看了半天卻沒明白。
「睡個覺而已,有什麼好畫的?」
「咱們兩個第二次同房時,你累壞了,必須畫一畫。」
「……這張還是睡覺?」
「當年你跟我拼酒輸了,允諾我,此後在床上任憑我怎麼壓倒都行,你絕不反抗。這一張就是你服輸之後,累壞了的樣子。」
「這張?」
「咱們大婚那日,我被凌柯所迫,喝下滿滿一罐多子酒,又把你累壞了。」
「這張?」
「你中了南無的丹田氣,三天三夜我才幫你化解,必然你又累壞了。」
「……後邊不會都是畫的這個?」
「然也。」
嚴厲把冊子搶過來,粗略一翻,果然不假,她頓時不淡定了。
畫上畫著她的各種睡相,絲毫沒有香丨艷之氣,甚至可說是意境很純潔。但是作為主角,她實在不由想起當年,是何等春閨繚亂才導致她如此暢快地酣睡。
並且……
「憑什麼總是我累壞了?你就一點不累?」
「自然,這就是乾坤、陰陽、男女之別啊。」
嚴厲扔掉那本畫冊,開始毛手毛腳。
「我就不信了,在夢裡你也能累壞我。老實別動!」
「你這是打算召我侍寢吶?今日我身體不適,伺候不了你。你還是……」
「少廢話!」
演完活春宮嚴厲又睡了。翌日日上三竿,她頂著腰酸背痛醒來,召來耳目們一問得知,她竟一睡這麼久,且外面發生那麼大事。
某個孽障簡直這是活膩味了!
嚴厲頂著惱火去找白蓮花,他正跟明亮一起學琴。
嚴厲遠遠觀望片刻。
父子倆的琴都是萬年梧桐木所造,上雕的丹鳳朝陽栩栩如生。
白蓮花這個當爹的不愧曾跟竹馫修習過音律,音調指法幾乎不出錯,且儀態端莊,有模有樣。明亮那小子卻純粹瞎鼓搗,出手曲不成曲,調不成調,不至說是刺耳,也難聽得很。
嚴厲大步上前。
「殿下!」
正一本正經解說指法的老琴師、雁琿和幾個侍立在一旁的僕役慌忙拜倒在地。嚴厲壓根沒看明亮和一眾閑雜人等,攝起白蓮花的琴,一把薅住他的領子,拖著就走。
眾目睽睽之下,白蓮花乖順地跟著嚴厲走,從容不亂道:「雖然我這半月加緊修習,已勉強能奏上三兩首曲子,卻怕技藝不精,難入你的耳朵啊。」
他倒是腦子活絡,當著眾人會打掩飾。嚴厲惡狠狠剜他一眼,領回屋裡毫不客氣,把挾在肋下的琴往地上一放。
「跪!」
白蓮花幽怨又為難地看著大喇喇端坐到桌旁的某神。
「我膝蓋硬,一跪這琴准要裂了,怪可惜。」
「少廢話!」
白蓮花摸了摸下巴,去把房門掩好,轉身往琴上一跪。
嚴厲見狀更加火大了,「叫你跪就跪?有沒有節操!」
白蓮花神色一窘,就要站起來。
「不準起來!」嚴厲一掌拍爛了桌子。
白蓮花輕咳一聲跪回去,不緊不慢道:「剛起來就這麼大火氣,可是我昨天晚上沒把你伺候好?跟你說了我身體不適,你卻偏偏趕鴨子上架,不舒服反倒賴我么?」
這嘴犟得實在讓嚴厲忍無可忍,暗忖他氣色比先前好多了,想必傷也好多了,遂拿捏力道,一腳踩向他肩膀,試圖讓他摔倒,以示小懲。
孰料他肩膀一沉,就勢架住她的腿,還迅速往前膝行兩步,抱住她的腰。
嚴厲挺直腰背,端坐在那裡紋絲沒動,非同一般的姿勢卻讓她頓時漲紅了臉。
膽敢反抗她的某人臉貼她胸口悶聲咕噥道:「節操這個東西我自然有,可在床上就沒少跪你,到了床下,又有什麼放不開的?」
嚴厲哽了一剎才明白話里的意思,一氣伸手,打算擰他的耳朵。他卻趁她晃那一剎神,當先在她身上戳了幾指。
他抱過來不為故技重施,撒嬌示弱,卻為貼身制敵?她這裡心軟手軟,再惱火也記得憐香惜玉。他倒仗著這一點,專門來算計她?
「你、你簡直是要氣死我!」
嚴厲悔之晚矣,軟倒之前被打橫一抱,放到床上。
白蓮花把琴搬到床下,往上面一跪。
「氣大傷身,你淡定點。眼下我們有兩件急事,聽我慢慢跟你說。」夫君是朵白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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