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此情可待成追憶二十三
張德海小心地抬頭看了看疏朗的星空,有濃雲在天際間翻湧,風緊起來,九城城闕本就高峻,最是吃風。站得久了,頭皮漸漸發麻起來,不免生出些寒意。他略有憂心地看了看前方不遠處那個明黃身影,知道沈羲遙定是為了剛剛送來的急報才在此的。雖然自己不知道報的內容,卻清楚定是和西南戰情有關,他自沈羲遙幼年登基起便服侍身旁,對沈羲遙是有所了解。看沈羲遙當時的神色,定不是什麼好的消息了。但這心中橫了下,還是走上前去。
「皇上,風大,時辰也不早了,吳貴人已在杏花春館等候了。」
張德海見半晌沒有回應,微探了頭,只見沈羲遙皺起冷峻的眉眼,抿起不甘的唇,目光久久凝視在那一城燈火之上,許久,他聽到一聲極輕的嘆息,隨後沈羲遙的聲音響起:「也罷,也罷……」那是自語,卻充滿了無奈之情。
沈羲遙回過頭來時,天際間閃過一道白光,接著「轟隆」一聲響,便有密集的雨傾瀉直下。張德海慌了神,出來時並沒有帶傘,這雨來得太急太快,若是淋到了皇帝,可是擔不起的罪責了。
「皇上,這……」張德海急得不知怎麼辦才好。沈羲遙卻擺擺手:「不妨事,回去吧。」說著自顧自走起來,一隊人跟在後面,各個心中擔憂。
果然,沈羲遙回到養心殿便打起噴嚏來,張德海命御膳房熬了薑湯來,方送進殿中,便見沈羲遙已經和衣睡下,一對金燭還燃著,被從半開的窗中漏進來的風吹得搖搖曳曳。
張德海嘆了口氣,取了錦被輕手輕腳上前要幫沈羲遙蓋上,忽聽見他輕輕一聲夢囈,只兩個字,卻深深刺入人心。
「羲赫……」
凌相府邸是先皇御賜,本是一處皇家別院,為前朝最得勢的王爺所有,那王爺極愛園林美景,在府宅的建造上花費了大量銀錢。因此整個宅邸內遍植佳木,亭台樓閣掩映在流芳飛榭之中,甚是巧奪天工,精緻非凡。
府內有一處極寬廣的水域,更有白玉亭飛架水上,正對著對面岸上一院花影婆娑。凌相負手而立,靜靜看著那院落,面容平和,看不出心中波瀾。
凌府二管家劉福站在一旁,目光卻一直盯著凌相手中握的一團素白,那是前日夜裡信使送來的兩封書信,很巧,是在江南的小姐和在西北的三公子同時來了書信,按理說老爺該是很高興才對,可是他在看過信后卻皺了眉頭,想來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了。
「劉福,大公子呢?」凌相的聲音傳來,如往常一般的平和。
「大公子昨夜在鴻臚殿當值,此時還沒有下值回來呢。」劉福答道。
凌相點了點頭:「按這時辰應該回來了。你去大門口等著,回來了讓他到書房見我。」
凌鴻漸(凌家大公子)下了夜值,正往宮門處走,便見張德海笑吟吟走了來,老遠見到他便說道:「凌大人,皇上請您去御花園。」
凌鴻漸小時被選作沈羲遙的伴讀,因此與皇帝的關係與其他臣子不同,沈羲遙也並未因著他的凌相之子而有疏遠。畢竟凌鴻漸雖是凌家大公子,但在朝事上,卻並非完全站在父親一邊的。再加上他是三榜題名的金科狀元郎,詩詞書畫的造詣非凡,沈羲遙也常邀他一同賞花觀畫,品茶對弈。
御花園因屬內廷,因此為了皇帝與外臣見面,有不會逾了規矩,便專修了一條通向皇帝見大臣的水榭花都的碎石旁道。此時凌鴻漸跟著張德海穿過一扇垂花門,眼前是一條寬闊的雕刻了朵朵蓮花的青石路,不是自己平時走過的那條。再看兩邊,紅色高牆蔓延開去,皆是五色琉璃瓦配金色屋檐,連綿不絕。他心中一震,看向身邊的張德海:「張總管,這似不是通向水榭花都的路啊。」
張德海轉頭笑道:「皇上命奴才帶大人去棲鳳台。」
凌鴻漸點了點頭,忽聞牆那邊傳來婉轉女聲,低低唱著一曲菱歌:「竹疏月淡狹路逢,一曲清歌層林中。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金作屋,玉為籠,秋月春風弄殘紅。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他身子一頓,站住愣了片刻,有些驚詫有些不解地看著張德海:「這詞……」
張德海沒有直視凌鴻漸的眼,目光越過高高紅牆,不在意的說道:「皇上近來喜聞江南小調,這是新得的一首詞,便常有宮人在吟唱。」
凌鴻漸卻搖搖頭:「我是說這首詞……」他遲疑了片刻道:「是我妹妹所做。怎麼……」
張德海沒有說話,只是笑起來,指著前面說到:「凌大人,轉過前面那扇門,便是棲鳳台了。此處,已是皇宮內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