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百零四章

驅魔之術進行時必須有一個安靜的場所。

阿媚不假思索便借用了之涼的煉丹房。雲川為禁制所困,在地上動彈不得,整個人齜牙裂目,猙獰之極,散發著陰森的黑氣。司空剛想要靠近,阿媚便喝道:「司空,離雲川遠一點!」

司空不敢往前,問:「娘親,雲川哥哥怎麼了?」

阿媚道:「這幾日你莫要靠近煉丹房,雲川他入魔了,娘親會替他驅走魔氣。」她一揮廣袖,煉丹房門關閉,當即下了三層結界,唯恐有人誤闖。其實這裡頭也有她的私心,雲川入魔殺了那麼多小妖,理應要給妖界一個交代的,可是那是雲川。她相信以雲川的品行,若非入魔,他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當務之急,是先驅走他體內的魔氣,至於給妖界的交代,走一步算一步。

「雲川,我是誰?」

他表情很是痛苦,眼睛時而清澈時而泛出詭異妖艷的紅光。阿媚心中稍微鬆了口氣,看來他並未完全入魔,心神仍未完全由心魔所控。

驅走魔氣一靠外力,二靠內因。

若想徹底驅走雲川體內的心魔,則必須解開他的心結。雲川的心結是什麼,她約摸能猜出個幾分。這也是阿媚所苦惱的地方。她輕嘆一聲,結印解開雲川的禁制。

登時,黑氣迸發,他撲向門外。

然而,卻破不開阿媚的結界。兩人之間的修為本就有差距,尤其是阿媚又多了歷練,還得了上神半魂的修為,即便雲川因為一眾小妖的內丹,修為大增,可與阿媚之間的差距還是有的。

所以,他破不開阿媚的結界。

阿媚凈化雲川體內的魔氣,他發出慘叫聲,不停地撞向牆壁。之涼的煉丹房與煉器房相隔,因著先前被焰靈玉之火燒過,如今格外脆弱,一時半會竟也被雲川撞了道裂縫。

阿媚擔心會擾了之涼煉製聚魂瓶,當即加重結界。然而就在此時,倏有一道強大的力量衝擊而來,瞬間令牆壁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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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器房中,聚魂瓶緩緩升起,在半空中發出耀眼的光芒。

焰靈玉,十方土,清光毫,問天鼎,定坤墨。

五大寶器相合,聚魂瓶終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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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告神君,黑海水牢的結界並未有異常,禁制也尚在。」小仙恭恭敬敬地道。

璟流觀察著周遭,頓覺古怪。

明明黑海水牢一切如常,也不曾出現什麼妖魔鬼怪,可是空中卻有一股奇怪的氣息,令他極其不舒服。有小仙問:「莫非是水牢內出了問題?」

另外一小仙低聲道:「可就算出了問題,神君也不可能貿然打開水牢。幾百年前,神君為打開水牢受了重創,再度封印又耗損不少修為,一開一合,稍有不慎便會放跑水牢內窮兇惡極之獸。」

璟流自是不會打開黑海水牢。

只是這股奇怪的氣息委實讓人不安。他下令道:「不可掉以輕心,從今日起讓仙界的仙君輪番當值,若有……」就在此刻,風雲變色,風起浪涌!

黑海水牢的結界轟然顫動,一絲裂痕爬出。

璟流眼疾手快修補結界。

一小仙驚訝地道:「神君,那……那是……」

烏雲翻滾的蒼穹之下,赫然出現一縷龍魂,龍鳴震天,整個天地都為之顫抖!然而不過是眨眼間,龍魂就鑽進烏雲,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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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媚此時眼裡只剩聚魂瓶,它像是會蠱惑人心一般,令阿媚如痴如醉。

「聚魂瓶……」

成功的喜悅令她顧不得雲川,僅僅再次順手給他下了禁制。

她步步向前,將要捧住聚魂瓶時,唇角溢出血絲的之涼從天而降。青袍染血,令他異常虛弱。他道:「快……快逃……」他一臉蒼白與急促:「不要問為什麼,去找璟流。」

阿媚探上他的脈搏,竟虛弱如斯。

他又道:「不要問,快去。」

然而,卻是遲了。一道慢吞吞的聲音響起,「去哪裡?」躺了數年的身子瘦削單薄,可一界之王的氣勢猶在,不怒而威。正是已經復活的妖王。

「爹!」她驚喜萬分,同時也驚疑萬千。

妖王矗立在不遠處,笑得如此慈祥,一如當初那個寵她疼她替她收拾爛攤子的父王。可是之涼卻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臂,力度之大幾乎要捏碎她。

阿媚看看妖王,又看看之涼。

之涼說:「他不是妖王。」

阿媚不明白之涼這是什麼意思,可眼前的人就是她父王呀,不論是神態還是容貌,亦或是氣息,都與以前一模一樣,沒有絲毫變化。

妖王露出失落的神色。

「阿媚,你為何不過來?爹活過來了,你不開心嗎?」

「開心!」她想過去,可是之涼卻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臂。妖王說道:「之涼散仙煉製聚魂瓶走火入魔了,想來是出現了幻覺。你救我有功,我一定會治好你。」

之涼說:「阿媚,他真的不是妖王!聚魂瓶聚不成妖王之魂,是他打傷了我!」

妖王惆悵地道:「煉製聚魂瓶果真令你病得不輕,本王很是愧疚。阿媚,我是不是你父王,你自有判斷。難不成你爹躺了幾年,你連自己的爹都認不出來了嗎?」

阿媚使勁搖頭。

她認得出來!這就是她爹!不會有錯的!不是幽山的畫中人,是真真切切的父王!她怎麼會不信她爹呢?父王這麼疼她,親人是這世間唯一不會傷害她的人,她願意毫無條件毫無保留地去信任。

她緩緩地鬆開之涼的手。

之涼搖頭。

「阿媚,別過去,你我多年知己,我何曾騙過你?」

阿媚說:「可是他是我父王,是一心一意待我好的爹,是我的親人。之涼,他不會害我。」手徹底鬆開,她揚起笑容走向妖王。

之涼驀然躍起,一把扯下阿媚脖頸上的東珠。

他注入法力。

「璟……」話音未落,東珠碎成齏粉,之涼悶哼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父王,你為何要傷之涼?」她不敢置信地道,身體仍然未動。此時此刻她仍是相信著妖王,不願相信之涼所說。直到妖王露出高深莫測的神情,向她逼近時,她的身體才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

他微微一笑。

「小女娃,很久不見了,你可有想你龍爺爺?」

她倒吸一口冷氣。

小女娃,龍爺爺……

過往的記憶湧來,永無天日的黑海水牢,聒噪而又煩人的惡龍……

「培元。」

他露出褒獎的笑意:「很好,你還記得你龍爺爺的名字。」阿媚驀然回神,她惡狠狠地道:「你對我爹做什麼了?快把我父王還我!不然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掌心冒出一團火。

他斂去笑意,變了神色,眉眼間展現出熟悉的慈祥。

「閨女,我就是你爹,你在妖界二十年,闖了禍哪一次不是我替你收拾爛攤子?」聲音,語調,甚至是神態都一模一樣。阿媚有點慌了,她拚命地搖頭。

「不,不,你不是我爹。」

「小女娃,不必懷疑了,你龍爺爺就是你爹。真正的妖王早在破開黑海水牢的裂縫時死了,是你龍爺爺佔據了這一具身體。不然,以你的修為,我不故意放水,你又怎能贏得了一界之王?」他大笑:「別傻了,我不是妖王,但我是你喊了二十年的爹。小女娃,你果然還是太嫩了。」

阿媚登時想起過去種種。

妖后說妖王變了;在幽山的時候,白漾說妖王早已經死了;還有明淵師父總對她說天下間能信之人只有自己……她驀然想起明淵師父臨終時的那一句話。

他說:「他終於解脫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眉眼是輕鬆的,彷彿承載多年的擔子終於卸下。

「你對明淵師父做了什麼!」

「明淵?哦?他怎麼了?」

她咬牙道:「他死了!為了問天鼎,他死了!」

培元不以為意,輕描淡寫地道:「本王還想著取回龍身後好好地獎勵他,沒想到居然死了。死了也好,你龍爺爺最不喜那些天庭做派,」瞥阿媚一眼,他又道:「哦,你也不必傷心,他一直是我的棋子,算計你他也有份。」

見阿媚惱得漲紅了臉,培元笑道:「小女娃,別惱。你龍爺爺可是提醒過你的,五界里沒什麼好人。哎,不過明淵死了還是有點可惜,你師父是根好苗子。當初飛升仙界,本可以有一番作為,無奈遇上了本王。你師父性子執拗,本王關了他將近兩年,日日夜夜折磨他。說來明淵真是仙界的好苗子,以天下蒼生為己任,你龍爺爺挑他的筋骨他都不吭一聲,唯獨殘害無辜之人,他方為之動容。」

地下密室的石床,將近五百道的划痕,以及最後那一句——我為蒼生而亡。

阿媚終於明白是何意。

她雙眼發紅。

「我師父是被你逼的!」

「的確是本王逼的,可在一群無辜人與你之間,你師父選擇傷害你。」他漫不經心地望了眼天邊,說道:「你龍爺爺費勁心思布局,為了便是今日。你龍爺爺能重聚流離之魂,也多虧了你。不過眼下魂魄聚齊了,你龍爺爺還差個身體。妖王的身體始終破了些,你龍爺爺用得不舒服。」

「什麼意思?」

培元仍是漫不經心的模樣。

「哦,當初若非中了你的毒,你龍爺爺也不至於輸給那個勞什子丹華。不過如今能打開黑海水牢的,也只有他。」他對阿媚咧嘴一笑:「你怎麼這麼驚訝?哦,對了,數百年前你修為尚淺,看不破我的幻像。你龍爺爺再跟你打次招呼,你不是很好吃,吃過一回以後我定不會再吃你了。」

「你……你是上古凶獸!」

「吾乃上古蜃龍,極擅幻術,幻獸便是吾之坐騎。」他收起漫不經心的表情,對阿媚道:「你龍爺爺要收網了,閨女,你乖一點,你爹保證不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說罷,阿媚頓覺威壓逼迫而來,還未來得及防守便已然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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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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