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黑化的管家【1】
「篤、篤、篤。」
門外傳來有節律的敲擊聲,伴隨著男人溫潤的聲音:「小姐,睡了嗎?」
「沒有,」少女掩了掩被子,將手中的畫冊放在一邊,雙手交握,坐在床頭朝外回道:「進來吧,小景。」
少女的聲音如同她稚嫩的容顏一般,停在耳里又軟又甜。尾音微翹,帶著絲絲不易察覺的、屬於貴族的,深藏在骨子裡的傲慢。
門被推開,顯露出門外人的面龐來。
有一種人,只是安靜地站著,便有種讓人驚嘆的魅力。顯然眼前的人就是如此,他周身溫柔靜謐的氣質,足以讓人忽略他的容貌。
並不是他生的不好,宴景的五官極為漂亮。但是正因為他的氣質太過獨特,奪人眼球,才讓人無法第一眼便注意到他的容貌。
「小姐,」來人微笑著上前,將牛奶遞給了黎鑰:「已經九點了,您該休息了。」
他的聲音極為好聽,如玉石相擊的質感,帶著如水的溫柔。
一旦被那雙眼睛注視著,被注視著的人就如同浸在溫水中,不知不覺間便會放下所有的防備。
少女點點頭,接過他手裡的牛奶,乖乖捧著小口小口喝掉,然後微微仰著頭,像是在炫耀般朝宴景道:「我喝完了。」
而後任由宴景眼神寵/溺又無奈地為她擦去嘴角的一圈牛奶沫,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行為。
「您明天早晨需要早起,因為您和周少爺約好了一起去看畫展,」宴景扶著她躺下,又為她掖了掖被角,轉身收拾散落在一旁的畫冊與隨便扔在一邊的衣服,一邊收拾一邊說著,在說到『周少爺』時他眸光微閃,手不自禁用力握住了畫冊尖銳的外殼。
手指被堅硬的紙頁劃破,瞬間沁出鮮血。宴景背對著黎鑰的身體頓了頓,指尖的疼痛讓他回過神來。而後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似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今天早點睡,明早會我準時喚您起床的。」
他起身,彎腰將檯燈的光線調暗。看著縮在被子里盯著他看的少女,笑了笑:「小姐,晚安。」
剛剛轉身,衣角卻被抓住了,他扭頭,正對上暗光中熠熠生輝的眸子,少女眼巴巴地瞅著他,語氣有些踟躕:「小景,你在生氣嗎?」
宴景嘴角的笑意沒有絲毫變化,聞言只是看著她問道:「小姐,我怎麼會無緣無故生氣呢。您想多了。」
黎鑰依舊扯著他的衣服沒有放手,搖了搖頭,神色認真地看著他:「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能感覺到你不開心。小景有心事,難道不能說給我聽嗎?我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對於我來說,小景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重要?有多重要呢?
在那一刻,看著小姐的眼睛,宴景突然非常想問她:他有多重要,比那個周少爺重要嗎?比小姐遠在國外的父母重要嗎?是小姐心裡最重要的嗎?
然而他只是笑了笑,伸出手想要摸摸小姐的臉:「我知道小姐很關心我,但是我的確沒有不開心,也沒有什麼隱瞞著您的。小姐,快點休息吧。」
然而伸出的手卻被擋住了,宴夜的神情有瞬間凝滯,他垂著眸,若無其事地收回手,聲音裡帶著似有若無的落寞:「抱歉,小姐,我逾越了。」
這幅模樣簡直讓人心都糾在了一起。
黎鑰面上適時地做出有些懊惱的模樣,起身坐了起來,捉住了宴景的手不放。
「……我不是故意的,小景。我只是看到你的手受傷了,所以才……」
她話說完,看到宴景還是垂著眸,一言不發的模樣。於是咬了咬唇,乾脆放開他的手,擰亮檯燈,小步跑了出去,片刻后氣喘吁吁地抱著醫療箱回來。
宴景還是維持著垂著頭,沉默地站立在床邊的姿勢,黎鑰乾脆上前拉起他的另一隻手,想讓宴景在床邊坐下。她抬頭看了宴景一眼,想要開口讓對方坐下。
誰知只是手上微微使力,宴景便隨著她的力道坐下了,她面上小小的驚訝一閃而過。
而後蹲在宴景身前,打開醫療箱拿出藥水和創口貼,一抬頭正對著宴夜看過來的目光。也許是因為背光的緣故,他眼裡黑沉沉的一片,看著讓人心驚不已。
黎鑰面上有些怔忪,等她再次看過去時,對方已斂眸,纖長的睫毛在眼瞼處投下淺淺的光影。她輕輕地舒了一口氣,面上帶著幾分看錯了的輕鬆。
眼角余光中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的宴景,微微勾了勾唇。
「小景,」她再次開口,將對方的注意吸引過來,揮了揮手裡的棉簽,帶著幾分壞笑:「小景,我要給你上藥了。」她說著,冷不防就將手裡沾了藥水的棉簽朝傷口處摁了下去,如願以償地聽到了宴景『嘶』地一聲。
於是更加得意了,揮舞著棉簽,有些張揚地笑道:「我就知道,小景你最怕痛了。」
看著她眉眼彎彎的模樣,宴景的心突地就軟了下來,他怕痛嗎?
——並不。
只是每次看到那麼小隻的小姐傷心地為他『呼呼』,稚嫩地安慰著他,說著『不痛不痛』,眼裡包著淚水的模樣,他就感到難以言喻的滿足。
相比於一直純潔無暇的小姐來說,他就像是腐爛的淤泥。渴望著小姐的垂憐,渴望著小姐朝他伸出手,渴望拉住那隻手,甚至妄想將小姐拉下沼澤。
垂頭看著小姐的發旋,宴景只要一想到乾淨的小姐會像他一樣,深陷淤泥,只能朝他伸手求助的模樣,就感到又興奮又激動,似乎連渾身的細胞都顫慄起來。
黎鑰心尖抖了抖,背上寒毛都立了起來。
面上卻是有些疑惑地看了宴景一眼:「小景?」
「小姐,怎麼了?」宴景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安撫人心。
黎鑰搖搖頭,小心將創口貼貼上:「沒有,」隨後又小聲地咕噥了句:「……大概是錯覺吧。」
她幾乎只是動了動唇,並沒有說出來,但是一直看著她的宴景卻注意到了她的唇形。
——小姐真是出乎意料的敏銳呢。
怎麼辦?這樣的小姐他也好喜歡。
不過,他有些動作需要做的隱蔽些了。
「好了,」黎鑰站起身來,拍了拍手,邊將藥水放進醫療箱裡邊吩咐道:「傷口不深,注意這幾天不要碰水,過幾天結痂了就好了,對了,」她看了宴景一眼:「我看了,傷口明明還在滲血,你怎麼弄的?是在我房間里受的傷?」
「嗯,」宴景看著被處理好了的傷口,單手指了指一旁的畫冊:「剛剛在收拾畫冊的時候,不小心被紙頁劃到了。」
「被紙划傷?」黎鑰重複一遍,隨即放下醫療箱,走過去將畫冊拿了起來,看了兩眼,果然在一頁上看到了被血染紅的一小塊。
看了兩眼,黎鑰有些嫌棄地將畫冊扔到了一邊,轉而看著宴景,眼裡變得亮晶晶的:「我終於見識到了傳說中『吹彈可破』的肌膚,小景,你的皮膚也太嫩了吧!」說著猶嫌不夠,伸手在宴景臉上輕輕擰了一把。
末了手指捻了捻,滿臉都是讚歎之色:「小景,你的皮膚真好!和小時候一樣!滑滑嫩/嫩的,真是好懷念的手感啊。」
宴景睫毛顫了一下,一向淡然自如的他難得的有些失措,目光閃躲,耳根浮起暈紅:「……小,小姐。」
「咦?」黎鑰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的事情一樣,湊近觀察著宴景的表情:「小景是在害羞嗎?」見宴景垂眸,不與她對視。於是又自顧自說道:「我還記得,上次小景臉紅還是在你十八歲生日的時候呢,後來整個人都變得……嗯,大家都說是沉穩可靠。」
黎鑰說著,語氣就變得有些惆悵了,拉長了語調道:「大家都喜歡這樣的小景,但是我卻覺得小景離我越來越遠了……」
十八歲,兩人關係轉變的分界線。
對於原主來說,也有可能是一場災難的開始。
「小姐,您……」看著對方失落的模樣,宴景心裡一痛,忍不住開口。
「看,這就是改變。」搖頭打斷宴景的話,黎鑰勾起唇直視著他的眼睛:「小景對所有人都彬彬有禮,包括我。你會對我用上敬稱,就算我三番四次的要求,你也沒有改口。」
「這樣的你,讓我覺得很陌生,讓我不敢接近。」
宴景張了張口,只是還沒等他說些什麼,黎鑰就自顧自轉移了話題。
「抱歉,突然說了這麼多奇怪的事情,」黎鑰轉過身,背對著他:「已經很晚了,我困了。小景,你也去睡吧。」
宴景怔了怔,安靜地站了起來,走了兩步,撿起腳邊被小姐丟下的畫冊,詢問道:「小姐,畫冊怎麼處理?」小姐是有著小小的潔癖的,沾了他的血,小姐定然覺得髒了,會讓他處理掉。
「放在那裡吧。」黎鑰隨口應道。
「可是……」腦中閃過什麼,宴景突然改口道:「我知道了。」
宴景手頓了頓,拿起手上的畫冊放在床頭柜上,走至門口時,腳步停了一下:「小姐,晚安。」
門輕輕合上了。
宴景在門外站了半晌,羞澀不知所措的表情從他臉上消散的乾乾淨淨,唯余那雙眸子,裡面的黑色翻湧、驚濤駭浪。
黎鑰看了房門一眼,收起面上的惆悵。她看著床頭的畫冊,微微皺了皺眉,難道那本畫冊有什麼問題嗎?宴景最後的表情很不對勁。
她只是在向宴景表示自己不嫌棄他的血而已,他那瞬間的氣場怎麼會變得那麼可怕?
等等!黎鑰訝異地睜大了眼,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到底忽略了什麼。
真是該死!
那畫冊,似乎……是周鈺送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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