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顯宗帝對王全點頭示意。
王全將方才看的八百里加急送到秦路手裡。
秦路拿著信，看了一刻，才看向了顯宗帝。
「淮南暴民亂起，淮南王懇請派兵前去鎮壓，可是到底是何故導致的淮南暴民亂起，淮南王卻沒說。」她口氣淡淡說道。
「是啊。」顯宗帝蹙眉，像是也在不滿淮南王的做法，又像是在愁不知實情，這事不知該如何安排一般。
「淮南王今年不過十二，他七歲離京，自小身邊也沒有親近的人教導，行事不夠縝密實乃人之常情。」許天驕說道，轉臉怒瞪向秦路，雖未再多說什麼，但不滿已經溢於言表。
秦路淡然以對，垂頭行禮道：「公主所言極是，但卑職也只是就事論事，並未多說什麼。」
「大膽！」許天驕怒目而對，一聲嬌喝震的王全嚇了一跳。
這秦侍衛以前可是公主府的下人啊。
如今雖然到皇上跟前伺候了，但，但對舊主如此……就不怕皇上生氣不滿嗎？其他的不說，就單說皇上對天驕公主的疼寵……王全移開視線去看顯宗帝，卻見顯宗帝嘴角居然隱隱含有笑意。
「卑職不敢。」秦路再次對許天驕行禮。
這不卑不亢的樣子更是讓許天驕生氣，她轉身，對著顯宗帝狠狠跺腳。
「好了天驕。」顯宗帝安撫性的拍拍她的手，「秦侍衛還是你送給朕的，你這是跟自己人生氣啊！」
他半是玩笑半是感嘆的說道。
許天驕更是氣惱，怒道：「什麼自己人！本宮和她才不是自己人！」說完瞪著秦路，像是有仇一般，「忘恩負義的小人！你可別忘了，此次去淮南若是不能好好保護淮南王，你的母親和姐妹，可都還在本宮手裡！」
顯宗帝眸子閃了閃。
而秦路也看了眼顯宗帝。
「不論如何，卑職都會保護好淮南王，公主放心。」她說道。
保護好淮南王是她該做的，但若是淮南王做了錯事，或者是這中間有什麼貓膩，她當然也會稟告給顯宗帝。
顯宗帝聽了出來，但許天驕卻像是沒聽出她話里的意思，得意的道：「算你識相！」
顯宗帝見此，更為放心。
顯宗帝此人，多疑又自負。既不容易相信人，又容易過於相信人。他這矛盾的性子，許天驕一向拿捏的好。
待許天驕離開皇宮的時候，顯宗帝任命秦路為明威將軍，崔宇為副將，即刻帶兵三萬奔赴淮南的聖旨已下。秦路現在是三等侍衛，武官正五品官職，可顯宗帝金口一開，便是正四品的明威將軍，跨過從四品直接升為正四品，若是在戰場上，不知要斬殺多少敵人的人頭才能達到。
可如今，僅僅因為要派他去淮南，就達到了。
許天驕不由得感嘆，許天鶴這回實在是膽子太大了。
下午秦路和崔宇便帶著大軍一路浩浩蕩蕩出了城，許天驕擔心弟弟，親自帶了人到城門口送行。城門之下，大軍所過之處的馬路兩邊，擠擠挨挨全部是百姓。
聽說如今淮南暴民亂起，皇上派了明威將軍去平叛。這明威將軍是誰你居然不知道？那可是個了不起的人，據說從前是公主府小小的馬車夫，如今卻是當今皇上身邊最得力的侍衛。不僅如此，聽說此人還救了當今皇上的命。
因此，這才一飛衝天，被封為去平叛的明威大將軍。
百姓們交頭接耳各自交換著消息，而看著戰馬上一身鎧甲的少年將軍，無數的少女卻動了凡心。大將軍年少有為，至今還未娶妻，若是此次順利平叛，回來可就是要娶妻了。到時候，也不知道誰有機會，能嫁了他。
秦路過城門不遠時，回了頭。
城門之上人影幢幢，而一襲紅衣的許天驕卻猶如灰暗世界里的那點亮光，讓她一眼就看見了。她知道許天驕是擔心的，但也知道，自己此行非去不可。不僅是這一次，這只是開端，從今往後，只怕還會有無數次。
她會和她越來越遠，她在京城的公主府繼續做出花天酒地的假象，而她在遙遠的淮南，在邊疆，也許還要去南蠻，凡是需要她的地方，她都必須要去。從此萬水千山，從此荊棘密布，從此槍林彈雨，但她必須一一穿過，才能堂堂正正，站在許天驕的面前。
才能保護她。才能，愛她。
她向後揮了揮手，城門上下立刻一陣尖叫。
她轉頭，拉緊韁繩，大喝了一聲「駕」。
而許天驕則雙眼通紅，臉上帶笑。
有一個女人為了她去戰場拋頭顱灑熱血，而那個女人心甘情願為她做這一切。一個女子，弱質芊芊的女子為了她做到許多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情。許天驕覺得，她的幸福，比這大許朝任何一個女子都要多的多。
………………
回到公主府，許天驕眼裡的濕意都還未褪去。
「聽說秦琴和陳然的婚事退了？」回到住處，她叫住了紅蓮問道。
紅蓮點頭。
「是，秦路離開公主府沒幾日，這門親事就退了。」她說道。
「那秦路知道嗎？」許天驕問。
秦路為她征戰沙場，她有責任為秦路照顧好她的家眷。
紅蓮愣神，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
「奴婢沒有和她說過，而她一直沒回公主府，想來秦琴姑娘也是沒有機會說的。只是不知道陳侍衛有沒有告訴她。」她說道。
秦路很在乎秦琴這個妹妹，如果陳然說了，秦路不會什麼反應都沒有的。那麼看來，秦路並不知道這個消息。許天驕對一個下人談不上喜歡還是厭惡，一個下人而已，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可如今秦琴，卻不僅僅是一個下人了。
陳然雖然不算頂好，但配秦琴還算是良配的，秦琴為什麼會退婚呢？
「紅蓮，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她問道。
紅蓮倒是想起秦路還在府里時，紅蓮有一回說過的一句話。要和陳然退親，去找一個有權有勢的人，這樣可以保護好自己的家裡人。想到此她在心裡卻又否定了，應該不是真的，秦琴現在接了她以前的活，和秦雅一起在管理花圃，壓根就沒有機會見到有權有勢的人，她不大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退婚的。
「奴婢不知道。」紅蓮搖了搖頭。
許天驕沉吟片刻，倒是沒有要見秦琴，而是叫紅蓮去把秦雅叫過來。
「紅蓮姐，公主叫我大姐去做什麼？」聽紅蓮說了來意，本還在溫室里修剪花枝的秦琴立刻跑了出來。
紅蓮道：「不大清楚，不過應該不是壞事。」
秦琴撇嘴，只怕也不一定是好事吧？
當初二姐被天驕公主叫去，可是被一刀捅的差點命都丟了。
她拉住秦雅的手道：「大姐，我和你一起去吧。」
一個姐姐丟了，另一個可不能再丟了。
想到秦路今兒居然做了大將軍率軍去打仗了，秦雅秦琴高興有餘，卻心底也都十分擔心。既怕她是女兒身的事情暴露，又怕她在淮南遇到什麼危險。
公主沒叫，這樣去了可不行。
秦雅搖頭道：「我想公主大概是想提小路的事情，小路今日出行，臨走前許是留了什麼話，所以公主才讓我過去的。小琴，你就留在這邊，回頭我告訴你留了什麼話。」
「可是……」秦琴還是有點不放心。
秦雅打斷她，「公主沒叫你去，你這般去了，可是要惹她生氣的。」
秦琴只好鬆開了手。
「好吧！」她懨懨說道，轉身進了溫室。
秦雅說那話是為了安慰秦琴，其實她心裡也有些怕。和紅蓮去的路上，不由的就悄悄拉住了紅蓮的衣袖，「紅蓮，方才公主的情緒，看著好不好？」
紅蓮今日是隨了許天驕一起去城門送行的，許天驕的情緒么……她不由得想起許天驕那因強忍眼淚而通紅的雙眼，想起她凍得通紅的鼻頭，想起她一回到公主府，立刻就問起秦琴親事時候的關心。
秦路為了許天驕可以不要命，而許天驕為了秦路，卻可以紆尊降貴來關心她妹妹的親事。
紅蓮是土生土長的古人，又曾經做過淮南王的侍女。尊卑之分在她心裡根深蒂固，下人為主子賣命是理所應當的，比如讓她為了許天驕死，她甚至都不會有二話。但是主子為了下人做這些，除了愛，她想不到其他的理由和原因了。
是愛，不是寵。
主子也是人，一輩子應該也只能愛一個人。
可是寵，正如天驕公主有三千面首，顯宗帝有三千後宮一樣，那些人都不是愛，那不過是拿來消遣的東西，只能算是寵。
兩個女人之間，也可以愛到這樣的地步嗎？
比男女之間，還要深？
「紅蓮。」秦雅的手往上，拉住了紅蓮的手搖了搖，「你在想什麼？」
紅蓮只覺得大腦一個激靈，一下子就甩開了秦雅的手。
秦雅嚇了一跳，停下腳有些失神的看著紅蓮，「你，你這是怎麼了？」
紅蓮從未認真的打量過秦雅。
現在一看，卻簡直有些驚艷。
秦雅剛從安定侯府回來的時候，因為被張家蹉跎，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憔悴不堪。而又有三個女兒要照顧，後來又經歷秦大寶和梅氏的事情，在紅蓮眼裡，秦雅一直都是一個可憐的需要人保護安慰的婦人。可是沒想到，秦路離開公主府，秦雅秦琴得到天驕公主的暗中照顧后，她生活滋潤起來，整個人也大變了樣子。
雖然她已經生過三個孩子了，可是現在看著，卻像是個少女一般。身段窈窕，皮膚白皙，一雙眼睛里也沒有看破世事的頹唐。
紅蓮看著秦雅，眼前卻突然出現在行宮偷看到的秦路和許天驕。
她忙轉頭，紅了耳根和臉頰。
「沒事的，公主心情很好。」她說道，匆匆帶頭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