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不屈的怒吼

第三戶，第四戶，第五戶……李易把這個小村子挨家挨戶都跑遍了也沒要到一口吃的。縱使沒有人施捨與他，他也沒有埋怨此處的人刻薄，畢竟這地兒的百姓連自己的肚子都照顧不來，又怎能去要求他們行善施捨呢。

李易心想：鄉下多是窮苦的人家，還是到城裡去，想來城裡好混些。

明月如頑皮的孩童般在雲層里嬉戲，繁星似鑽石般閃閃發光，李易忍著飢餓，借著微弱的月光，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艱難的向著無為城的方向走去。

一口氣走出三里開外，有幾天都沒吃過東西的肚子又開始咕咕亂叫了，剛才憑著一股子衝勁幫大娘擔了幾桶水，現在勁頭一散，這副飽經摧殘的軀殼開始抗議起來，李易就覺得頭昏腦脹的，兩隻腳似有百餘斤重，難以挪動分毫。

「難道我又要死了嗎？上次是因為意外自殺而死，這次卻要給活活餓死嗎？是命運一定要這樣逼我，還是賊老天在戲弄我呢？」

李易抬頭仰望著夜空，怒聲吼道：「賊老天，你要看我笑話嗎？你要折磨我嗎？你要讓我死嗎？我偏不讓你如願，我要好好的活著，活得有滋有味的，好叫你看看，我李易不是任人魚肉的懦夫！！！」

一直壓抑在他心頭的怨氣此刻終於變成了不甘的怒吼。

「我李易不是任人魚肉的懦夫！」悲憤豪邁的壯言，在蒼涼黑暗的天空徐徐迴響。

明月悄悄從雲層露出臉來，好奇的打量這個多災多難的男人，沖他微微笑了笑，似是讚許，又像是肯定，或者是在預示著什麼？

先不管壯言是如何的豪邁，現實卻是必須要面對的。拖著沉重的雙腳，抱著堅定的信念，李易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著，每邁進一步，都像是在嘲笑著蒼天，證明著自己。

行不多時，他來到一處長滿雜草，荒蕪乾枯的山坡上，太過疲勞睏乏，實在是無力前行了，斜躺在山坡上，不久便閉眼昏睡過去。

一宿過去，東方發白，沉睡一夜的李易緩緩醒來，空乏的身子不停地鬧著要吃的，他揉了揉眼睛，強打精神，起身繼續要飯去。

一路上步履蹣跚，搖搖晃晃上了官道，走了約有二里多地，就見前面有處一大宅子，李易看見這處宅子，猶如貓兒見到腥一樣興奮，不自覺的就把它當成食物了：「看這戶人家像是個有錢的主，不說給我來點肉吃，起碼也能弄個白面饅頭吃吧！」

望梅止渴，李易精神一震，咽了咽口水，就這麼憧憬著直奔那大戶人家而去。

終於來到近前，一看這戶宅子的面積，估計得有個二十來間屋子，高大厚實的院牆，硃紅色的大門，無一不顯示這戶是個有錢的主。門是關的，抓起門上敲門的鐵環，李易迫不及待的就敲了起來，咚！咚！咚！

不一會兒，院里就傳來腳步聲，門微微開了縫，從裡面探出來個頭戴奴僕小帽的腦袋來。

來跟人家要飯，怎麼也得客氣禮貌，李易深有覺悟，陪著笑說：「小哥，只因我家鄉遭了水災，懇請主人家……」他的話還沒說完，奴僕便道：「你是來要飯的吧，實不相瞞，我家保長老爺可沒這善心，你還是去別處吧。」說完，奴僕把門一關就進院子了。

白面饅頭的希望落空，李易有些失落的干瞪著眼，滿是無奈的轉身而去：「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只怕是少數人的幻覺吧，這該死的地方，該死的年代……」

順著官道他又走了約莫有三里地，此時天空忽然變色，轉瞬間風起雲湧，電閃雷鳴，眼看一場瓢潑大雨，就要照著他傾瀉而下。

知道自己的身子骨本來就弱，又是餓著肚子，可不能被雨淋著，不然恐怕又要玩完了，李易趕忙四下張望尋地方避雨，見到前面不遠處有一間破廟，他用盡全身力氣，強提一口氣，撒開腳就直奔破廟而去。

李易氣喘吁吁地跑到破廟，一進破廟門口，他終於鬆了一口氣，這口提著的氣一松，他是再也站不住了，腦袋一暈，眼前一黑，「噗通」一聲他就摔倒在地昏了過去。

此時不遠處的官道上，正有四個轎夫抬著一頂小轎，轎子旁跟著一個丫鬟，他們頂著狂風形色匆匆的趕過來，這群人來到破廟前，丫鬟匆忙招呼那些轎夫說：「就這兒了，落轎，落轎！」

四個轎夫應了一聲便開始下轎。

轎子一經落下，丫鬟就急忙上前掀開轎簾，沖著轎子裡面的人說：「小姐，這天兒眼看就要下雨了，你快下來避避雨吧。」

「嗯！」

裡面的小姐應聲出來，便在丫鬟的攙扶下出了轎子。此時外面風大，有雨點漸漸落下，小姐和丫鬟怕被雨水淋著，便匆忙向破廟裡跑去。

剛進破廟，小姐和丫鬟就看見了躺在地下的李易，兩個姑娘膽子較小，猛然一見地下躺著一個人，也不知是死是活，嚇的花容失色「媽呀」一身大叫，連忙以手遮面，側過身去不敢再看。

跟在後面的轎夫，聽到自家小姐的驚叫，也是一驚，趕忙上前看個究竟，轎夫們上前護住小姐和丫鬟，略一打量，其中一個年歲稍大的轎夫，回首向小姐稟道：「小姐不必害怕，躺在地下的是個要飯花子，我們這便將他抬出去。」

小姐此時方長出一口氣，拍了拍胸口，道：「這人是死是活？現在外面正下著雨呢，萬一他要是沒死，抬到外面被雨給淋壞了，豈不是我害了他嗎？」

轎夫們點頭稱是。

小姐又吩咐身邊的丫環：「喜兒，你過去看看這人是不是還活著？」小姐心善，不讓轎夫上前查探李易的死活，是怕他們隨便搪塞，這才吩咐自己信賴的貼身丫鬟。

喜兒和小姐年歲一般大，伺候小姐已經有些個年頭了，每到夜裡都是她陪著小姐，平日里她都是自認比小姐的膽子要大，今兒個和小姐一樣被嚇著，沒有保護好小姐，她是覺得有些個掛不住，現在聽到小姐吩咐，壯著膽子，貓著腰，緩步就向躺在地下的李易走去。

喜兒來到近前，蹲下身子，把袖子往上卷了卷，伸出白凈的小手，微微顫抖著慢慢向李易的額頭探去，輕輕碰了一下，她就連忙把手縮了回來，回頭稟道：「小姐，還有氣，是個活人。」

喜兒根本就沒怎麼碰到，只是小姐要知道這個男人的死活，她又因為害怕不願意仔細查探，也就隨口說出李易是活的了。

小姐聽喜兒說躺在地下的人是活的，不由得慈悲心起，心想：今兒個本來是趕早去南汰寺為母親祈福的，誰知突然變天來這兒避雨，碰巧遇上這個男人，既然他沒死，我怎能見死不救呢。

小姐心念及此，看了看外面雨已經越下越大，有絲絲涼氣飄了進來，便吩咐轎夫們：「你們打掃個幹勁的地方，把他安頓好，生個火給他暖和暖和。」又吩咐丫鬟喜兒：「喜兒，你把我今兒個帶出來打尖的糕點給了這乞丐吃吧。」

喜兒和轎夫們聽了小姐的吩咐，便開始忙活起來。

這破廟面積不大，也就二十來平米，裡面供奉的是個土地神，想是這方百姓籌建的，這些年來世道荒涼，百姓們連自己都顧不上，也就沒人來打掃上香了，日子久了，這泥胎神像已是殘破不堪、蛛網纏繞、布滿灰塵了。

可見神佛遇上荒年日子也是不好過啊！

可這又能怪誰呢？

平日里這些個神佛高高在上，想當然的受著百姓跪拜、供奉香火，可到了荒年真正需要它們保佑的時候，卻一個個無能為力，不知道躲到那個角落，做起了縮頭烏龜。

求神求佛不如求己，想要填報肚子，還是要賣力幹活的，就連這些個神佛也不例外，平日里被百姓供奉的腦滿腸肥，卻不曾為這些個信奉他的百姓出半分力氣，現如今也只能是落得個廟宇破敗、金身殘缺、無香火供奉可用的下場。

破廟外面風急雨驟，廟裡的兩扇破窗戶，被風吹的「嘎吱」直響，左右搖擺，不時的有狂風夾雜著雨水湧進來，丫鬟和轎夫們看了看廟裡的環境，在牆根處堆上乾柴生起火來。兩個轎夫便抬著李易放到火堆旁，然後扶起他靠在牆根處。

冷風不時的吹進來，小姐自幼嬌生慣養，身子骨偏弱，這時也是冷的瑟瑟發抖，有心要去火堆旁烤火，但是有個陌生的男人在那裡，她又不太好意思離他太近。

忍著冷的發抖的身子，小姐看著昏迷的李易，在心裡泛著嘀咕：「這雨尚且不知道下到幾時？我若是就這麼一直忍著，怕是會冷出病來，這卻如何是好？」

「唉！」

小姐在心裡輕輕的嘆著氣，有些猶豫不定。

大戶人家的丫鬟奴僕大多善於察言觀色、揣摩主人心思的，喜兒也自是不差。一看自個兒家小姐的神情，她略一思索，便也明白了七八分，心知小姐怕是冷了，卻礙於臉薄有所顧慮。

我卻不能讓小姐凍著，我要想個辦法讓小姐放下臉來才行，喜兒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