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九尾狐
周圍的一切再次變得模糊起來,如同被籠罩在一團煙霧中,迷迷濛蒙的,讓人看不真切。
踩出一步,腳下便是一片祥雲,周圍煙氣裊娜,靈力充足,實在不像是凡俗之界。
尚軒看著周圍的景象,心中升起些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他曾經來過這裡一般。
對了,他想起來了,這裡是不周山,女媧和伏羲的居所。上上世的他作為天帝帝俊,也曾經造訪過此處。
前方有一名女子煢煢而立,氣質高華出塵,其容貌卻讓人不敢直視,彷彿多看一眼,就是對女子的褻瀆。女子的身邊跟著一位侍女,雖只是一普通侍婢,但也有金仙修為,可見女子身份不凡。
那侍女見了尚軒,頓時變得高高在上,一張清麗的臉龐透出明明白白的不悅來:「大膽妖狐,見了女媧娘娘,為何不跪?」
尚軒負手而立,眼中無驚無懼:「我從不跪任何人。」女媧雖已成聖,在此界的地位不過與蓋亞在卡俄斯世界的地位相當,尚軒自然沒必要對她卑躬屈膝,即便當年入紫霄宮見鴻鈞,他與鴻鈞也是平位相處,並不曾分出個尊卑高下來。對鴻鈞尚且如此,他又怎麼可能對女媧低頭甚至下跪?
吸納了幾個世界的法則能量,尚軒的力量雖還沒有徹底恢復,但絕對不容小覷。如果女媧有如鴻鈞一般敏銳的感知,一定不會任由自己的侍女對尚軒呼來喝去,可惜她並不知道。在她眼中,尚軒不過是一隻還未修成仙身的妖狐罷了,頂多膽子大些?
侍女又說了幾句,女媧才緩緩開口:「好了,這些無關緊要之事,稍後再提。九尾狐,本尊今日命你前來,是有一要務囑託於你。你本是上古九尾靈狐後裔,身具一絲靈狐血脈,完成此事,功德加身,得道成仙亦是指日可待。」
尚軒並沒有因為女媧此話而欣喜,也沒有因為自己被聖人看重而表現出感激涕零的模樣,他平靜得超出了女媧的想象:「那麼,需要我做什麼?」
「紂王瀆神,須受神罰,且殷商延續六百餘年,氣數將盡,周代商興勢在必行。本尊要你前往朝歌,迷惑紂王,令他無心朝政,耽於享樂,肆意征伐,為禍人間,待他將殷商最後的一點氣運敗完,便是改朝換代之時,屆時,自然有你的好處。」
如果尚軒真的只是一隻普通的妖狐,說不定此刻已經信了女媧的話。他如今雖是妖狐之身,觀看氣運的能力卻還在,自然知道女媧的話並未落到實處。
殷商的氣運的確已經由盛轉衰,但還不到覆亡的地步,否則,截教又怎麼可能支持殷商?通天教主和他座下的弟子也不是蠢人,若是殷商果然大勢已去,他們絕不會把自己綁在這艘必沉的戰船上。
且女媧說九尾狐完成此事後便能封神,這話自然也當不得真。聽說過導人向善獲得功德的,沒聽說過誘人向惡還能有好果子吃的。若是尚軒果真按女媧所說的去迷惑紂王,禍亂朝綱,無論他的所作所為是否順應天意,他都將身負業力,事畢之後只有身死道消一途,哪裡能得道成仙?只怕女媧是把他當棋子使了,用完便打算丟棄。這樣既報復了紂王,又免受業力之苦。
在世人眼中,或許神是慈悲的,正義的,光明的,但尚軒知道,這只是人類的片面看法。實際上,即使是神,也有自己的算計,自己的私心。不過卡俄斯世界的神算計大都擺在了明處,所以他們在世人眼中也有各自的缺點,而洪荒世界的神算計都擺在暗處,眾仙看似完美無暇,無欲無求,實則私下爭鬥亦是不斷。
這時的尚軒只以為女媧想讓他以朝臣或者謀士的身份進入殷商朝廷,影響政局,並沒有想到,女媧的本意是讓他入宮做紂王的臠-寵,用狐族手段迷得紂王神魂顛倒。更沒有想到,女媧會如此震怒,是因為紂王在經過她兄長伏羲的雕像時多看了幾眼,女媧認為紂王褻瀆了自己的兄長,自然不肯輕易放過他。
若是尚軒知道這些,只怕心中對於女媧的感觀還要再降一些。以萬千黎民的性命為代價,這神罰,也委實太重了些。
「女媧,娘娘,我只有一個問題,勞煩你回答我。你要我禍亂朝綱,要我挑起戰爭,亂世一起,必將生靈塗炭,無數無辜之人將枉死,那麼,這些人又該怎麼辦?你是人類之母,想必不會棄他們於不顧?」
女媧詫異地瞥了尚軒一眼,不曾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近些年來妖族與人族不復洪荒之時的和睦,已結下仇怨,她還以為九尾狐不會在意人類的性命。女媧靜默了片刻,輕嘆:「每逢朝代更迭,必有人要犧牲。大仁不仁,當舍則舍,這亦是無可奈何之事。」
原來如此……
這位女媧聖人對不相干之人倒當真是冷心冷情,她在乎的只有事情的結果,而並不關心在此過程中會出現多少傷亡,多少犧牲。只要業力不算到她頭上,這些對於她而言只是一串數字而已吧。
尚軒能夠理解她的選擇,但不認同她的方式,沒有人生來就該引頸就戮,無論是用過後就將被拋棄的九尾狐,還是那些因人為引起的戰亂而死去的生靈。尚軒自己就能夠感受到些許天意與命數,他不會輕易違背,但也不會為了迎合命數做出有違本心的事。
女媧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九尾狐,雖是一身妖氣,卻未染血腥,顯然還是一善妖,他面容出眾,氣質卻清雋淡雅,絲毫沒有狐族的魅惑之氣,當真比許多仙人還像仙人。人類之母不由蹙起了眉,心中隱隱覺得,這九尾狐也許並不會那麼好掌控。
……
尚軒從不周山上下來,在一處碧水中撐篙行舟,他需要一些時間來理清思路,決定接下來到底該何去何從。然而,他並不知道,他生活中的平靜很快就要被打破了。在尚軒踏入人類的地盤后,女媧派身邊的侍女使出仙力,誘著正外出巡遊的紂王一行人走到了尚軒所在之處。
紂王帝辛正欲下車走走,他漫不經心地揭開簾幕,目光立刻被正在河中泛著竹筏的人吸引了過去。那人身穿一襲淺綠衣衫,恰與周圍的翠枝碧葉遙相呼應,一張清雋的臉龐上,五官精緻淡雅,讓人看著說不出的舒服,宛若春風過境。風乍起,吹得他衣袂翩飛,讓他看起來越發似神仙中人。
一眼望去,帝辛竟再也挪不開目光。
忽地,一股熱流涌遍了帝辛全身,彷彿有一股力量正在入-侵帝辛的身體內部,與他融為一體。明明在外人看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卻像是穿過了無盡的黑暗。無數顆星子在腦海中驟然炸開,頭顱像是要被從中間剖成兩半,帝辛不由發出一聲悶哼,痛苦地用手撫住了額。
「大王!」他身邊的人急忙上前,想要扶住他,卻被他揮開。
過了好一陣,帝辛體內的躁動才平息下來,他再次睜眼看向筏上之人,雖仍舊欣賞,目光卻已有了些許變化。與此同時,帝辛的侍衛也感覺自家大王身上的氣質發生了某種改變。從前的大王身上強勢而勇猛,如今大王的威勢變得內斂了些,卻彷彿更為強大,更為深不可測了。
侍衛不敢再直視帝辛,慌忙地低下了頭,卻聽帝辛說道:「寡人…莫不是在哪裡見過這人?」
帝辛疑惑地打量著尚軒,心中很清楚,自己是第一次見這人。可是,為什麼他會對眼前之人有著這麼深的熟悉感?而且……他捂著自己的胸口,不明白自己這處為何會突然跳得如此之快,他莫不是病了?
尚軒撐篙回岸,見岸邊一英武的成年男子就這麼歪著頭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麵皮卻還死命緊繃著,不欲讓任何人窺見他內心窘迫的樣子,不知怎麼,竟笑出了聲。這人給他一種很熟悉可靠的感覺,周圍竟有几絲類似塔爾的氣息。如果不是知道塔爾不可能在這裡,他恐怕都要以為這人也是塔爾的化身了。
帝辛驟然回神,尷尬地乾咳了一聲,一張面癱臉險些破功,他正尋思著說些什麼話來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就聽他身邊的近侍對尚軒呵斥道:「大膽,見到大王,非但不對大王行禮,還如此無禮,來人……」
「你才大膽,寡人可准你說話了?」帝辛狀似不經意地往前一踏,一腳正好踩到那人腳上,那人疼得渾身打了個激靈,剛想痛呼出聲,一抬頭,撞見自家大王毫無笑意的一張臉,頓時蔫了。
「請大王責罰。」
「你得罪的可不是寡人,而是他……」帝辛的目光落在尚軒身上,頓時柔和了不少:「待你求得他的原諒,寡人再告訴你,要罰你什麼。」
「不必。」這名侍從雖對他無禮,也算是盡忠職守,尚軒無意為難一個普通的人類。
不過,他倒是沒有想到,這人居然就是女媧要讓他找的紂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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