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帕里斯

「父神……」

深淵之主的唇畔逸出低低的呢喃。

幽空之風將他黑色的長發吹得揚起，塔爾塔洛斯伸出手，將那些頭髮別到了耳後。

間或有廝殺聲從深淵中傳來，等傳到塔爾塔洛斯的耳中時，已經變得微不可聞，徹底醒來的深淵之主就這樣以一種全然俯視的姿態看著周圍的一切。

塔爾塔洛斯忽然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手，整個深淵都因為他強烈波動的心情而開始輕顫。

「父神，我找到你了。」

「這一次，絕對不會再讓你從我的身邊逃開！」

說完，塔爾塔洛斯就化作一股颶風，消失在原地。

雖然才剛剛陪伴著父神經歷了一個世界的旅行，但他心中的思念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想要見到父神，想要擁抱他，想要親吻他，想要與他永不分離……他已經不能夠滿足於只是讓化身留在那個人的身邊了。

他會把那些覬覦父神的人，統統趕走！父神身邊的位置，只能是他的！

阿波羅還不知道，自己在某位原始神心中已經掛上了號，此時，他正坐在自己的神殿中，曲著一條腿創造一副圖畫，他神色專註，澄澈的如同晴空一般的藍眸盯著自己的畫作，再也關注不了其他。九位繆斯是他的協助者，她們替他調配顏色，傳遞畫筆，走動期間，她們小心翼翼地放輕了步伐，生怕打擾了阿波羅。

阿波羅熱愛音樂和繪畫，但他往往隨心而奏，隨心而畫，繆斯們還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認真地描繪一幅圖畫的模樣。在小心地約束自己的動作之餘，她們也不由好奇地望向了阿波羅的畫作，想要知道，被阿波羅如此慎重對待的，究竟是一副怎樣的畫。

一定會很美吧，或許，會是一副驚世之作。

傍晚時分，剛剛駕駛著月車將月亮送入半空的阿爾特彌斯來到了日神殿。這位女神有著一頭猶如月光般的銀髮，順著她的腰際傾瀉而下，折射出靜謐而柔和的光澤。

她穿著一身幹練的裝束，腳上踩著皮靴，輕盈地踏進了日神殿。

「阿爾特彌斯殿下。」

繆斯們迎了出來。

雖然同為宙斯的女兒，但繆斯們只是二等從神，無論是力量還是神格都與身為主神的日月神兄妹不可同日而語。

與天父地母所生的提坦神們不同，宙斯治下的神祗中很少有天生就得到法則青睞的存在，所以，神格和自身的潛質決定了他們的力量強弱，也決定了他們地位的尊卑，下位神祗很難超越上位神祗。

「哥哥呢？」阿爾特彌斯偏過頭，一律銀髮垂落到她胸前，她又往前走了兩步：「哥哥在做什麼？今天交接班的時候我都沒有看到他。」

「阿波羅殿下在作畫。」一位繆斯說道：「殿下已經畫了很久了，應該快畫完了。」

阿爾特彌斯一聽，也來了興緻：「能夠讓阿波羅哥哥這麼認真對待的畫作，我一定要好好看一看。」

「是阿爾嗎？進來吧。」房間中的阿波羅顯然聽到了阿爾特彌斯的聲音。

「我就知道，你不會讓你親愛的妹妹失望的，哥哥。」阿爾特彌斯提著裙擺走進了阿波羅的繪畫室。

在諸神的光輝照耀著的奧林匹斯山上，無所謂白天黑夜，一切全憑神祗們的心情。

當阿爾特彌斯踏入那間繪畫室的時候，她一下子就被中央那幅跟真人等高的畫作吸去了所有的注意力。山坡上，樹林間，站著一個少年，他有著一頭燦爛的金髮，雙眼彷彿被阿爾卑斯山上的雪水沖洗過一般，十分澄澈。陽光穿過枝椏的間隙，打在他的身上，讓他整個人都沐浴在金色中。他的身上由內而外地散發著一種溫和恬淡的氣質，雖不至於過分耀眼，但看久了，卻讓人倍覺舒心。

「這個人是誰？他真好看。」阿爾特彌斯不由放低了聲音。

見過可各式各樣的俊男美女，再精緻美艷的容貌也不能夠讓阿爾特彌斯輕易的動容了，但畫中的人氣質非常特別，阿爾特彌斯還是第一次見到像他一樣的人。阿爾特彌斯對於自家哥哥的作畫水平毫不懷疑，自家哥哥能夠清晰地勾勒出少年的模樣，那麼凡間一定存在著這樣一個少年。

而且，看著自家哥哥這副用心的樣子就知道了，這哪裡是對一幅畫上心？分明就是對畫中的人上了心。因此。阿爾特彌斯也少見的對一個人類產生了強烈的興趣。

阿波羅聽到阿爾特彌斯的問題，皺起了眉，沒有說話。他突然拉起一塊帘布，蓋在了那幅畫上。他發現，他想要把少年藏起來，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即使是自己的妹妹。

阿爾特彌斯見了，無奈地攤了攤手，故作傷心地說道：「哎，阿波羅哥哥也有自己的秘密了。以前，阿波羅哥哥喜歡上什麼人的時候，都會告訴我的呢。現在，阿波羅哥哥連對方的名字都瞞著我……」

「不，不是不願意告訴你。只是……我忘記問他的名字了。」

「噗——」阿爾特彌斯很不給面子地笑出了聲：「沒有想到，阿波羅哥哥也會這麼蠢的時候。」她的目光在阿波羅的臉上戲虐地遊走了一圈：「看來，我得把戀愛狀態的你和平時的你區分開，否則，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既要跌落谷底了。」

阿波羅涼涼地看了一眼自家落井下石的妹妹，接收到威脅電波的阿爾特彌斯立刻用手捂住了嘴，艱難地忍住了笑意。哎，阿波羅哥哥的笑話可不是那麼好看的。

為了讓周圍空間的冷凝氣息降低一點兒，阿爾特彌斯再一次開口：「哥哥，你忘了嗎，你可是預言之神啊。凡是你見過的人，你都理應能夠推算出他們的過去和未來。」

這樣一來，知道對方的名字、身份、家庭背景什麼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嗎？哎，自家哥哥果然是談戀愛談傻了，連這樣的事都需要自己來提醒他。阿爾特彌斯在心中搖了搖頭，很明智地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

「謝謝你的提醒，阿爾。」阿波羅朝著自己的妹妹點了點頭，他催動預言神力，雙眼中出現了時間漩渦，那時間漩渦一直在不停地移動著，連接過去，通往未來，除了預言者本人，誰都不知道他們看到了什麼。

過了一會兒，阿波羅撤回了自己的神力：「他叫帕里斯，是特洛伊的王子。」

「特洛伊？」阿爾特彌斯凝起了雙眸：「我記得，你最討厭特洛伊了，哥哥。」

在特洛伊建立之初，阿波羅和波塞冬因為犯謀反之罪，而被宙斯封印神力，丟到人間，為特洛伊國王干一年活。即使阿波羅和波塞冬不能夠動用神力，但他們有著遠超人類的智慧，仍然為特洛伊城牆的建立帶來了很大的幫助。在兩位神祗的努力下，特洛伊的城牆被修建得華美而壯觀，並成為了特洛伊最為堅固的一道屏障。

在修築城牆之前，特洛伊國王拉俄墨冬曾允諾將事後將給予兩位神大筆的錢財、美女和供奉作為報酬。能夠令神滿意的報酬數額必定是巨大的，對於特洛伊來說，這也是一重巨大的負擔。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又也許是因為這一年中兩位神祗的順從令拉俄墨冬感覺他們並不可怕，總之，在城牆建成之後，拉俄墨冬拒絕支付答應給兩位神祗的報酬。

這種愚弄和不敬大大的激怒了波塞冬和阿波羅，他們雖然礙於神力還沒有恢復，不能當場施展對特洛伊的報復，但他們從此成為了特洛伊的死敵。阿波羅和波塞冬神廟的祭祀從不主動去特洛伊傳播信仰，兩位主神也從不給特洛伊人任何庇護。任誰都能夠看到，這兩位神對於特洛伊的厭惡。

阿爾特彌斯當然不認為自己哥哥會為了一個特洛伊王子而放棄毀滅特洛伊的想法，就像那個特洛伊公主卡珊德拉，自己哥哥也曾經喜歡過她，但也只是給了她部分預言的能力，並允許她作為阿波羅神廟的祭祀在特洛伊建立神廟。但他只會給她所在的神廟庇護，由其他人建立並擔任祭祀的阿波羅神廟，實際上與一座空廟無異，絕不會得到阿波羅的關注。雖然阿波羅給予了卡珊德拉在特洛伊為自己傳播信仰的特權，但說到底，他所庇佑的只有卡珊德拉一人而已。

後來，阿波羅哥哥不再喜歡卡珊德拉了，她的特權就被收回了，太陽神不再庇護他的祭祀，他給予她的預言能力，也受到了限制。她說出的預言，不再被他人相信。

這個特洛伊王子，會被自己哥哥喜歡多久呢？阿爾特彌斯看了阿波羅一眼，阿波羅哥哥是一定會站在毀滅特洛伊的那一方的，如果那個時候他還喜歡他，也許會傷心吧？

「我喜歡他，跟特洛伊沒關係。」果然，太陽神這麼說，在提到特洛伊的時候，他的眼眸中流轉著淡淡的寒意。

阿爾特彌斯越發確信了自家哥哥不會因為那個少年而對特洛伊網開一面的想法，最多，他只會把少年從特洛伊中剝離出來。

「好了，我們不要在這間房間里呆著了，出去吧。」阿波羅決定，以後，他的這間畫室不再讓人輕易進入。一想到少年的畫像會被其他人看到，哪怕是自己的妹妹，阿波羅也感覺不快。為了引開阿爾特彌斯的注意，他說了些阿爾特彌斯可能感興趣的話題：「你今天過來，是想要聽繆斯妹妹們彈琴，還是想和我比試弓箭？」

「當然是弓箭。我們一起去狩獵吧，哥哥。」

兩人離開畫室后，一個小小的身影偷偷鑽了進來。小厄洛斯看著被布料蒙上的畫作，眼珠子咕嚕嚕轉了轉：「可算是讓我逮到你的把柄了，哼哼。」

他把那幅畫變成了一隻手環，戴在自己的手上，又偷偷地溜出了阿波羅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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