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徐翰此言一出,朝會上頓時炸了鍋,剛才還跟徐紹站在同一邊的容正重又出列,手持玉笏板沖著徐翰拱手道:「陛下,韓太妃既非先帝皇后,又非陛下生母,此舉只怕不妥!」
徐翰道:「韓太妃雖然並非先帝的皇后,也不是朕的生母,可這次能夠撥亂反正,虧得有她處處幫忙!也幸虧有她保留了當日逆賊謀害我先帝的證據,才能讓當日真相重見天日!」
司馬朗也出列道:「陛下,韓太妃雖然有功,可是封為太后確實過了,您若是想要盡一下心,不如加封貴太妃,再為太妃換個更好的宮殿住著,多派人侍奉,實在沒有必要封為太后的。------------------------」他在太子妃的問題上有求於韓太妃,不過即便是有求於韓太妃,他也絕對不希望這位太妃成了太后,這對他半點好處都沒有。太子妃的事兒韓太妃只能給徐翰敲敲邊鼓,就算她肯為自家說話,拍板的最後還是皇帝;而一旦讓這位當上太后,日後可是要給未來的皇后添堵幾十年的——這位才四十二歲,看她那精神勁兒只怕再活個二十年都絕對不成問題!
徐翰聽罷司馬朗的話道:「怎麼就沒有必要呢?當日父親早與朕商量要冊封韓太妃為後了,只是他還沒來得及把這件事兒提出來,就被那逆賊害了……朕現在封韓太妃為太后,也算是盡到對我父皇的孝心,完成他的遺願啊!」
徐翰這話實在是耍流︶氓,□□都入土十幾年了,鬼知道他說沒說過這話,而且他是皇帝,再沒威信的皇帝,也沒人會直接說懷疑他說的他跟先皇的對話是瞎編的,那叫沒事兒找事兒。
其實這件事兒對前朝影響並不大,太后而已,說句難聽的,皇后好歹還有管理後宮的權利,太后算啥?基本上就是個佛爺!可是有志於讓女兒爭奪一下未來皇后位置的司馬朗跟榮正卻不能不在乎的:徐翰沒有皇后,而且傳聞他擬好了封晉王妃為敏妃的詔書,這種情況下日後給徐紹當皇后簡直爽死:皇帝在窮鄉僻壤的地方長大見識少,頭上還沒有太后需要伺候,多自在……結果這傢伙忽然弄出個太后,日後他死了那就是太皇太后!而且還不是個普通的太皇太后,是個在,沒有家族做後盾的情況下能以一己之力把朝局攪亂,讓一個早就失勢的前儲君回到權力中心的超級兇殘的女人!這樣的女人,你信她能當個佛爺一樣不管事的太后?開什麼玩笑!
司馬朗跟榮正都很不爽,但這兩個人老奸巨猾,雖然表示反對了,但是在皇帝把話說得這麼絕的情況下,再貿然開口就是犯傻了:關鍵是……反正肯定有人會犯傻,幹嘛自己去觸霉這個霉頭?
這兩個老滑頭一點都沒想錯,果然有人忍不住撞南牆了。被眾人私下稱為榆木蛋蛋的治書侍御史魏光正當即站了起來,一臉理直氣壯地說:「陛下此言差矣,就算先帝當日對韓氏寵愛有加想要封她為皇后,那也是十幾年前的事兒了。十幾年前她或許溫良賢德配得上這皇后的稱號;可這十幾年裡她以身侍賊,婦德有虧,哪裡配得上太后這位置!」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榮正差點當場摔了玉笏板,司馬朗的頭髮也差點兒立起來了,兩個人這時候的思維幾乎是同調的:媽的,老子居然相信這幫子愣頭青能把事情搞定!你特么就算要提這一茬,也要說的軟和點,比如說順著剛才司馬朗的話題,說韓太妃這些年過的確實苦,但是時過境遷許多事情都不一樣了,在太妃前頭加個貴字這麼補償也可以嘛!再說雖然先帝這麼說了可畢竟沒有做是不是?先皇后做太后是理所當然的,可是先帝寵妃做太后確實不合規矩啊!
關鍵是,不管話題怎麼扭,只要只要抓住制度這倆字,怎麼說都有理。你特么往人品上拐,你特么往婦德上拐!你特么等著人家拿大義干翻你的小德吧!魏光正你個王八蛋,壞了老子的大事兒,你特么丟官罷職老子也不要替你說話!
榮正跟司馬朗兩人一點都沒猜錯,魏光正話音才落,徐翰就發飆了!他一把將桌上的奏章掃到了地上,猛地站了起來:「婦德?你跟我講婦德?要按你這麼說,韓太妃當時是不是要一根繩子弔死才算有德?」
「過去的事兒,朕從來不願意計較,當日父皇死的蹊蹺,難道就真的沒人看得出?魏光正,我記得你當日在中書省做事吧?父皇去世前一天還問過你成親沒有想要給你做紅娘呢!父皇如此待你,他被逆臣所害之後,你怎麼不一頭撞死陪了去?現在跟我講這個,難道你這些年吃齋吃素學了不肯食西周之食了?」
「德,什麼叫德?朕只知道當日我父皇被害,磕頭磕的頭破血流求著那逆賊派人追回來已經賜給我的毒酒的是韓太妃;求那逆賊放我去了朔州的是韓太妃;曲意奉承,勸那逆賊往朔州給我送了好幾個太醫給我治病的還是韓太妃!到如今幫助我撥亂反正的還是韓太妃!而你這有德的忠臣,又幹了什麼?」
徐翰一邊說這話,一邊快步地在龍案後轉動了幾圈兒,然後他緩了緩語氣,冷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無法挽回的事情,就算順勢而為也沒什麼,可是自己順了勢,卻理直氣壯地指責一個弱女子沒有順勢失了婦德,這算什麼?這叫小人!」
徐翰說到這裡,騰地做回到龍椅上:「一個小人坐在治書侍御史的位置上,乃朝廷之不幸!魏光正,你回家去吧!等重新學會了德字怎麼寫,再提做官的事兒!來人,摘了他的官帽,趕出宮去!」
此言說罷,徐翰沖著下頭的群臣道:「大家還有什麼想說的么?」
說什麼,還說個屁啊!要說別的還可能是假的,當日晉王被賜就然後追回的事兒幾個身居高位的哪個不知道這段八卦?只是到現在才知道原來背後救了徐翰的是韓太妃。我擦這個女人太兇殘了,既然她做太后這事兒沒商量了,那還是閉嘴吧,被這麼個女人惦記可不是什麼好事兒,反正就是個佛爺,供著唄,幹嘛跟她掐?瞧瞧徐涯一家子的下場!
眾臣雖然不敢反對了,但也實在拉不下臉來贊成,滿朝堂頓時一片安靜,安靜了半晌,又是池平顫巍巍地走出來表了態:「封韓太妃為後是先帝的遺願,而韓太妃忠義雙全為人仁厚,確實當得起母儀天下這幾個字,臣以為可以。」
徐翰看向眾人:「大家呢?還有誰有什麼意見?」
眾人皆不說話,徐翰滿意地點點頭:「既然大家都沒什麼意見,那事情就這麼定了吧!時候也不早了,散朝吧!」
他說著便站了起來,大步走了出去。
眾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各異,但也都知道這件事兒算是沒什麼商量了。
司馬朗實在忍不住,湊到池平跟前:「老司徒,您就由著陛下這麼胡鬧?」
池平顫巍巍地抖抖鬍子,看向司馬朗:「這算什麼胡鬧呢?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孩子打算罷了!這人啊,年紀大了或者是身體太差,有時候呢,不指望自己多活幾天,只想多種點善因,給孩子接點善果,免得有一天嘎嘣一聲斷了氣,孩子遇到難事兒都沒處哭去!」
「我三個兒子一個孫兒死在了當日剛開國的時候與西戎人的戰場上,只有老大留下個病歪歪的孫孫,如今過了三十幾年,我那孫兒也有了是幾個孩子的人了……我那孫子身體不好,我不指望他有什麼大出息,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而陛下呢,他所求的,其實也不過是為孩子求個平安……大司空也是做了祖父的人了,這麼想想,是不是就覺得陛下其實也不算胡鬧呢?」
池平說罷,拄著拐杖顫巍巍地朝外頭走去,
司馬朗沒想到池平居然扯到這上頭,先是一愣,接著便覺得十分晦氣:這老不死的分明是估摸著自己活不久了,自家又沒什麼有出息的子嗣,乾脆明哲保身什麼都順著皇帝來,藉此討好未來的皇帝,好讓自己那個沒出息的兒子跟孫子們過的安穩些!我呸,你個死老頭,拿我跟你比,我比你小了幾乎二十歲,我還要拼一把呢!而且我們司馬一族矗立了幾百年了,哪裡能夠像你一樣沒出息!
司馬朗看向容正,兩個人面無表情地對望了一下,相識多年,哪裡不知道對方心裡頭一樣不爽,此時也沒心情討論什麼,點點頭,各自散了開來。
這場朝會下來,最開心的可能就是魏和了,他是真的鬆了一口氣,這樣子,孟家,以及他們這些孟珍的嫡系人馬,總算能夠喘口氣了。
孟珍對魏和一直都是全力扶持的,硬是把一個屠夫的兒子推上了正三品的位置,除了魏和本人善戰,確實有能夠成為孟珍的左膀右臂的能力之外,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魏和這個人恩怨分明,孟珍對他有知遇之恩,他就全心回報。孟珍爬到上柱國大將軍的位置,一方面是出身好,另一方面又何嘗不是他自己有本事,他看人的眼光十分刁毒,知道魏和是知恩圖報的人才會對他一力扶持。而孟珍對魏和的付出果然沒有白費,常言道人走茶涼,又有人說,人死如燈滅……而如今孟珍死了,魏和滿腦子除了維護孟氏這一排的利益以外,就是努力照顧孟珍的一家了。
對魏和來說,孟珍的位置由池平代管再好不過,老爺子跟孟珍可是正經的老交情,有這個時間做緩衝,孟珍那其他幾個在外做官的嫡系便來得及趕回來搶位置了:論資歷,比彭紅提到的馮遠山強的何止一個?自己人不管哪一個,先把這位置頂上去。而孟家這邊,好歹還有兩個庶子,隨便哪一個肯到邊境去歷練幾年,憑著孟珍的餘蔭,花個十年八年爬到一方統帥的位置上不成問題……要是搞得好的話,再過二十年,孟家照樣還能回到權力頂峰!就是不知道那兩個紈絝哪一個肯吃這個苦……
這麼想著,魏和出了宮門找到自己的衛兵,一溜煙地又跑去了孟家:孟家這幾天亂的很,他得去幫幫忙。
而此時,被魏和惦記上的孟端卻又惹了麻煩。
這會兒,他垂著頭跪在夏夫人床前,一聲不吭,夏夫人臉色鐵青,死死地盯著他,好半天,「你父親才走,你就這麼不聽話了!」
孟端冷笑道:「到這個時候您還跟我講什麼聽話,再聽話這個家就完了!父親的頭七還沒過就有人上門退親,那是您親孫女!人家都過來啪啪打臉了您還讓我忍?母親,這不是你們后宅里笑裡藏刀那些彎彎繞繞!事關臉面,你要是被別人打了臉不扇回去,明日就有人排著隊來打臉!」
孟端話音剛落,便聽到一聲喝彩:「說得好!」
...我以為我是龍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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