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徐紹沒想到過來拜見個貴太妃便又被扯到這個話題上來,而韓太妃顯然不可能像徐翰那麼由著徐紹的心情,而徐翰正好也想好好商量一下這個問題,便做了個請的手勢,與徐太妃一起沿著小路走了起來。兩人邊走便說,徐紹跟在後頭默默地聽兩人說話。
徐翰首先要問的自然是司馬朝雲的情況了:「司馬家的那位大娘,我也略有耳聞,似乎脾氣不太好,確實不是皇后的合適人選。貴太妃似乎覺得她做不了皇后很可惜?」
韓太妃道:「確實可惜啊!她兩個哥哥一個瘸了一個死了,還有個庶出的是前頭那個偽太子的親信,現在基本上也等於是廢了……司馬朗這個人雖然一向討厭,但是現在這個情況下,他求的也不過就是自保罷了!讓他的女兒做太子妃,他日後一定會想辦法讓阿紹的位置做的穩穩噹噹的,畢竟他的孫子要想獨當一面起碼要等二十年,這期間司馬氏家裡若是有個皇后,那定然是要未來的皇帝互相扶持的!」她說到這裡嘆了口氣:「要不我怎麼說司馬朝雲爛泥扶不上牆呢?前幾天又鬧出人命了……這樣不識大體的小娘子,就算她的家族再有用,又哪裡敢讓她做皇后?那簡直是飲鴆止渴啊!」
徐翰也嘆了口氣:「可不是么!若不是阿紹喜歡孟家的老三,我恐怕現在已經琢磨著讓孟二娘做皇后了,孟珍雖死,但孟家餘威尚在,他們需要家裡出一個皇後來維持孟家的聲勢,而紹兒也可以靠孟家來坐穩位置……偏偏出來個孟三,讓我忍不住把孟家查了個底朝天,這位孟二娘也就是及笄的日子短,沒怎麼在外頭惹是生非,外人看看起來只是任性一點,誰知骨子裡竟然沒比那司馬青雲強多少!。」
徐紹在一邊忍不住吐槽:「所以幸好我喜歡孟三啊,要不然您給我把孟麗敏弄進宮做皇后多糟心啊!」
徐翰瞪了他一眼:「你少得了便宜還賣乖吧!就算沒有孟三,難道我還能不去細查?無非是事先知道了連考慮都不用考慮了!」
韓太妃嘆道:「其實名門淑女有的是,可說穿了,還是陛下底子太薄,離開了開封這麼久……立個普通的皇后的話,怕是日後壓不住那幾家。前頭九國更迭,有多少個是幼主一登基就被重臣篡了位的?實在大意不得。說起來陛下沒有考慮從河東陳氏家裡選個太子妃么?」
徐翰道:「陳氏式微,我不想把他家再拖進這攤渾水裡來了。」
徐紹一聽河東陳氏,耳朵差點豎起來,徐翰的原配陳夫人,也是他前日追封的皇后,便是河東陳氏出來的,徐紹估摸著徐翰不肯用陳氏的人,只怕也與他是西貝貨有關……本就沒有血緣關係,再讓他一個不喜歡女人的人弄個所謂的娘舅家的表妹之類的做皇后供起來,相處起來更彆扭。說來徐翰為他這個便宜兒子,付出的也確實夠多了!
徐翰又走了幾步,忽然站定,扭頭問徐紹:「阿紹,我聽說容家的三娘前幾日曾帶人投到你那裡去?你看那容三娘如何?」
徐紹一聽徐翰說容三娘,心裡頭打了個突兒,不過他畢竟還是有那麼點政治素養的,到這個時候也不矯情了,大大方方地說:「容止瀠人品端正落落大方,確實有做太子妃的資格。不過父皇,現在容家已經尾大不掉,再添個未來的皇后……父皇,我估摸著要是讓她當太子妃,我離死也就不遠了吧?」
徐翰看看徐紹:「看起來你是真挺喜歡容三娘的啊!」
徐紹點點頭:「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沒有孟三,那容三娘定是我喜歡的那一型……只是喜歡歸喜歡,我還想多活幾天呢!」
韓太妃在一旁聽得掩口而笑:「太子還真是風趣……其實若不是現在這個尷尬狀況,容三確實是最適合做皇后的,家世人品都沒的說!可惜容家已經太強了!其實要我說啊,最好的辦法是一網打盡,把這幾個小娘子都弄到宮裡去,一個做皇后兩個做妃子,然後他們就會忙著掐架,絕對沒心情跟你打飢荒!」
徐紹一臉黑線,這是什麼餿主意啊,他看看韓太妃,想要判斷一下她是不是開玩笑,而徐翰已經哭笑不得地搖頭了:「妃母又逗她,你看把他嚇成什麼了?說起來這主意不是不好,只是……以這幾家的地位,又怎能忍受自家女兒只做一個妃嬪?」
韓太妃冷笑道:「容家不能忍,可是孟家呢?司馬家呢?池家呢?你覺得他們現在的情況肯不肯忍?只要女兒進了宮,有本事生下兒子,就有可能讓家族成為未來太子乃至皇帝的母族,您覺得他們願不願意賭?」
徐翰猛地站住,他皺著眉頭思索了一下,輕聲道:「容我仔細想想,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徐紹一看徐翰的態度就知道要糟,急忙叫道:「父皇!孟二娘不行!」
徐翰看向徐紹:「那你是同意司馬氏了?」
徐紹急道:「司馬青雲是個悍婦,我不要!」
徐翰冷笑道:「那容三呢?你又怕短命對不對?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乾脆也不要管你,由得你這麼混下去,等我這邊閉了眼,你一轉眼就被人拿根繩子勒死——你信不信到時候不會有一個人幫你說句話!」
徐紹呆住,好一會兒,才輕聲道:「父皇,我不想死的,可是我也不想這麼窩囊的過……」
韓太妃嘆息道:「總要先活下來,然後才能琢磨怎麼能不窩囊的過!人都沒了,那就是一了百了了,還提什麼窩囊不窩囊呢?這世界上有幾個人能肆意張狂地過一輩子。別的不說,你就看看這十五年來,我跟你父親是怎麼過的?難道我們是就是窩囊慣了的人?可若是不肯忍一忍,直接就沒命了,又哪裡會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一天呢?」
徐紹哪裡是不知道這些道理的人,可是想到孟三,才死了父親死了哥哥的孟三,說要放下一切跟著他去朔州的孟三,他已經到了嘴邊的話還是改了:「父皇,太妃,你們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
「太子太心軟!」當著徐紹的面,韓太妃並沒有說什麼,而此時徐翰單獨過來見她,她頓時忍不住了:「陛下怎地就把他養成了這麼一副優柔寡斷的性子?就算他不當太子,難道就不娶妻了?難道他還能跟那孟三光明正大過一輩子?本就是檯面底下的事情,他卻弄得恨不得跟那小子點上一把香一起拜堂去!陛下就這麼慣著他?」
徐翰也是無奈:「我當日也沒想到會有今天,當初想著反正也要在那麼個地方呆一輩子了……我過的憋屈,何必讓這孩子也跟著那麼憋屈呢?就什麼都隨他。嗨,我當初都答應他不娶妻,只弄個側室當擺設,讓他好好跟孟家老三過日子了!」
韓太妃差點把茶杯給摔出去,她的手抖了又抖,好容易壓下火氣,沉聲道:「所以陛下原本就是想讓我做太后,把這麼個爛攤子丟給我?這麼一個想跟男人過一輩子的皇帝!我就算想,那也得也得有本事管啊!」
徐翰搖搖頭:「太妃莫氣,阿紹其實也只是太重感情了而已……他心裡頭知道輕重的,你別看他現在跟我犟。可是我真得說要他娶誰,跟他講清了道理,他也不是不能答應的。」
韓太妃搖搖頭:「陛下還沒明白問題出在哪兒么?他這樣子,日後真有了后妃,只怕依舊會為情所擾!你看今日他說容三娘的時候,哪裡是怕死?分明是喜歡人家又不想坑了人家!一個要做皇帝的人,想的卻是日後的皇后嫁給他會不會快活!我長了這麼大,頭次聽說還有這種的!」徐翰苦笑道:「說歸說,其實喜歡倒也不至於,也就是比較欣賞了。」
韓太妃怒道:「這還不夠啊!一個太子,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漿糊?優柔寡斷婦人之仁,這要是不改怎麼行呢?陛下,您當日沒去朔州前,誰要送你美人,你可會想不喜歡這美人就不要耽誤她!」
徐翰輕聲道:「會……」
韓太妃:……
兩個人的對話出現詭異的卡殼,韓太妃自暴自棄地說:「罷了罷了,我算是栽在你們一家子手上了!你當日要不是這麼個脾氣我也不會為你奔走了!」
徐翰輕聲道:「昔日的我會那麼想,但今日的我肯定不會那麼想,錦衣玉食中長大的人,得到的又都是疼愛,容易心軟是正常的。我求太妃留下來,就是希望日後我不在了,他心軟的時候,您能提醒他一句,什麼人值得心軟,什麼人不值得心軟。我不求他做什麼開疆闢土的英明聖主,只要他能好好的活著,能把大衛治理的像模像樣不要不進反退,就行了!」
韓太妃定定地看向他,苦笑道:「你這要求還低么?你可真是難為死我了!」
徐翰道:「我總還能撐個一年半載,這麼長的時間,總夠他想明白吧?」
*************************
而此時,被這幾個人談論的主要人物之一的容止瀠,她的心情也稱不上好。
她木然地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子里如畫的面孔,有那麼一刻,她的眼淚差點流出來,卻到底還是忍了回去。
青雀躡手躡腳地走進來,輕聲對容止瀠說:「三娘,你別太難過了,這事兒還沒定下來呢不是?大司徒也就是這麼一說,正經還得陛下同意!以現在的情況來說,陛下可未必會答應讓你進宮的!」
容止瀠輕輕搖了搖頭:「不,這不重要的,我也並沒有多討厭太子。」她轉過頭來看向青雀:「我們不也說過這個問題么?太子是難得的有情義的人,做他的妻子會比做別人的妻子自在許多。我只是有些難過:我知道太子是什麼樣的人,可父親是不知道的,我聽得出,他對太子的印象稱不上好,而且他明知道太子是斷袖,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決定讓我去搶這個太子妃的位置。」
「我雖然早就知道我的婚事本就,本就是為了聯姻什麼的,世家女,哪一個不是這樣的呢?可我還是覺得難受,我還是會希望我父親能夠再多在意我一點……青雀,是我太貪心了么?」
青雀垂下眼睛,淡淡地說:「不,你一點都不貪心,普通人家的父母,費盡心思地為兒女打算,那是理所應當的。我爹當初最大的願望,就是有一天,我們不用打仗了,就讓我跟他手下的李大哥成親,一家子和和美美的過日子。李大哥長得丑,家裡也說不上富裕,可是多少次出去探聽敵情的時候,他總是把乾糧跟水先讓我吃了喝了,他才肯動。我爹就是因為這個,才總是跟我嘀咕,說這人是肯為我死的,等我長大了嫁給他一定能過的很快活。」
她說到這裡,自嘲地一笑:「我爹看人的眼光真准啊,突圍的那天,李大哥趴在馬上,把我護在身子底下,被亂箭紮成了個刺蝟。」
容止瀠獃獃地看向青雀:「你過去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件事兒,怪不得你不肯給我大哥做側室,反而寧可做我的侍女。」
青雀的嘴角彎了彎:「就算沒有這回事兒,我也要給你做侍女。做側室是什麼好事兒么?說的再好聽也不過是個妾!我的本事是在戰場上的,難道在你大哥的院子里,誰惹了我我還能一箭射死誰么?再說當時大郎也並不喜歡我,只是司徒大人覺得應該給我找個歸宿,這才給我這麼個選擇罷了!」
容止瀠苦笑道:「終歸是你爹為你想得周全!」
青雀走到鏡子跟前半蹲下來,看著鏡子里的兩張臉,輕聲道:「那是自然,司徒大人能為我安排個歸宿,我就已經很感激了,畢竟非親非故嘛!你呢,也不用覺得我爹比你爹更疼女兒,畢竟我爹只有我一個女兒,司徒大人要操心的卻是一家子……這方面沒有什麼好比的。我說這個只是想告訴你,別讓自己太累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偶爾放縱一下自己的想法,心裡罵上幾句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做都做了,還不許人心裡不痛快……那不是要把人憋死么?」
容止瀠笑了起來:「你放心,我不會憋壞自己的,只是偶爾胡思亂想一下罷了!父親母親待我如何,我又怎麼不明白?婚姻大事本就該父母做主的,我只是覺得人家倆過得好好的,我摻和進去挺沒意思的!算了算了,不胡思亂想了!還沒影的事兒呢,我胡思亂想也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走吧,陪我看看荷花去……」我以為我是龍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