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江氏把話說到這個地步,還有誰能對她提出什麼質疑?
徐翰嘆了口氣:「朕知道你的心思了,只是此事還要從長計議。」
江氏淚流滿面:「陛下,欺君也好,別的什麼罪名也好,您要怪便怪,要罰便罰,只是這國公的位置,我兒不能要,不能要!求陛下收回這份恩典吧!」
徐楠沉下臉來:「江氏,朕可以理解你的一片慈母心,但你當你要把這爵位退回去,是你的事兒么?定國公的位置,到現在已經傳了三代,昔日開國的時候,老國公輔佐父皇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可以說這大衛的江山卻有一半是他給打下的!可老國公征戰多年,建國才三年就故去了,我父皇念及老國公為國征戰一生卻沒過上幾天舒服日子,又見他為兒孫擔憂,這才在老國公的病床把這降等襲爵的國公位置改成了世襲罔替。偌大的大衛,才有幾個世襲罔替的公侯?現在就因為你一句話,我便要把昔日父皇送與老國公的恩典收回去,這像話么?」
江氏跪在地上,流淚道:「臣婦知道臣婦這要求沒道理,只是國之位再榮耀,若命沒了,還要這榮耀做什麼?」
徐翰道:「笑話,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你當誰還有膽子來害他?」
做皇帝的話說到這個地步,擺明了認為國公的位置應當給正統繼承人,甚至欺君的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可是江氏仍然半分不肯退讓,她聞言垂淚道:「我的壯兒死前,我也覺得他病成那個樣子,應該沒人會害他的……陛下,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能拿我兒子的命來冒險啊!」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簡直跟笑話一樣,家裡一群人鬧得跟烏眼雞似的,裡子面子都丟盡,最後國公位跟他們還是沒有半點關係;而正主這邊呢,卻是寧可跟皇帝頂牛也不肯要這個國公位。
大殿內的群臣也是各個糾結,當官這麼多年,這麼奇葩的事兒還是頭一次見到。當然別人只是是糾結,當事人可是各個鬧心死了:夏夫人就不要說了,她只怕暈過去之後就不想醒的,太丟臉!而孟瑜夫婦與孟珂夫婦呢?偷雞不成蝕把米說的就是他們這樣的,大老遠跑回開封,國公沒撈到,丟了個大臉,官位還給降了……
這當口,容正哼了一聲:「難道陛下還要求著人收恩典不成,簡直豈有此理!」
他這一開口,頓時便有幾個大臣紛紛附和,無外乎是江氏欺君,不追究便是皇恩浩蕩,既然她自己都不想讓兒子當這個國公,何不借坡下驢就把這爵位收回去?
此時孟瑜跟孟珂卻顧不得再計較家庭內部的那點齟齬了,也趕緊跪上前來,求陛下開恩,不要聽江氏胡言,這是祖上傳下來的爵位,豈是她一個無知婦人能夠做主說不要就不要的?這會兒這兩人是真急了:比他們自己掙不到這個爵位更可怕的,就是孟家徹底丟掉這個國公位!
他們兄弟之間掐架歸掐架,可是能做到今天這個位置上,難道不也是因為整個孟家強盛的緣故?失去了身為上柱國大將軍的孟珍,國公位似乎只是一個空殼,但是只要空殼存在,那就還有機會往裡頭填上東西!一個國公要做點實差,難道還能從八品小官開始做么?起步就不一樣!但凡有那麼一點頭腦,一個國公想要進入國家的決策層並不是難事兒,比如孟珍,不就是繼承了國公之位之後從個五品的武官一路飆升到上柱國大將軍?
世襲罔替的國公位置是整個孟家在開封的根基,有這根基在,就算孟家一時半會兒在開封沒有能夠撐門面的人物,但原本在朝堂的孟家一派的官員勢力就還有個主心骨,不至□□速倒向其他勢力。朝堂上孟家的勢力仍在,他們這些在外駐守的孟家人在遠隔千里的情況下就還依然是一家人,這是他們能夠擰成一股繩的紐帶!失去了這國公的位置,孟家部眾群龍無首,或許會有部分人選擇這三兄弟當中的某個投奔,而更多的人只怕會倒向其他勢力。失去了朝堂中心的紐帶,原本關係就不算好的三兄弟勢必會越發孟家會很快分崩離析。
孟家幾兄弟明白的事情,徐翰又怎麼會不明白?雖然孟家原本掌握著大衛最強悍的軍事力量,但容氏,司馬氏手中何嘗沒有兵,而且到了今日,容氏與司馬氏在朝堂上的力量已經過大了!三省六部里滿滿的都是這兩派的人物。而孟珍在時,情況明顯好得多,孟氏一派多為武官,對國家治理不甚了解,也很少摻和,但畢竟有兵,誰也不敢輕看了他,雖然麾下文官不多,可是佔據的位置卻不差,所以在過去的許多年裡,無論是司馬氏還是容氏,雖然都想把對方拍死,但兩方都保持了一定的剋制,都怕可而過去的兩年裡,司馬朗最看重的兩個兒子一死一殘,雖然黨羽部眾仍在,他本人卻失去了精氣神,與容正的爭鬥中屢屢不敵,而這個時候孟珍這個定海神針又死了,簡直坑爹至極!
孟家如今的領軍人物是垂垂老矣的池平,偏他還壓根不姓孟!失去了國公之位,孟家還如何再擰成一股繩?對徐翰來說,這要是司馬氏還正常池平不那麼老,孟家完蛋就完蛋去!這種大世家時幹掉一個是一個,可現在,現在這樣子孟家變成一盤散沙對他這個皇帝沒有半點好處!
容正的態度很明確,而司馬朗此時又怎麼會甘心?他當即也站了起來:「陛下,孟家既有嫡孫,萬沒有把爵位收回來的道理!」
容正哼了一聲:「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若是人人都像孟家這般胡鬧,還照樣該做官做官,該襲爵襲爵,陛下的威嚴何在?」
徐翰皺著眉毛看向眾人,問池平道:「大司馬,你當日曾跟在老國公左右,這件事,你看怎麼辦?」
池平一直閉著眼睛養神,聞言睜了眼道:「孟大將軍屍骨未寒,再沒有因為無知婦人胡鬧便讓他無法安眠的道理!江氏不願意讓她的兒子當國公情有可原,那就找個樂意當的嘛!左右孟珍又不是只有兩個兒子!」
徐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臉上露出微笑來:「大司馬說的是,孟大將軍屍骨未寒,縱然他家裡人鬧得不像樣,也不過是孟大將軍家突然身亡,家裡一時無人主事而造成的亂象,總不能因為夏氏治家不嚴江氏膽大脾氣怪,便把讓老國公傳下來的爵位就這麼收回去。我記得孟大將軍一共有四個兒子,老大跟老二已經為國捐軀了,但還有老三老四呢!」他看向孟瑜等人:「你們的意思呢?」
徐翰的態度已經非常明確了,而他的意見在這種情況下對大部分孟家人來說確實是最好的選擇了,而且鬧到這個地步,退無可退,孟瑜孟珂便是打落牙齒也只能往肚裡吞,孟瑜帶頭表態道:「臣的大哥僅余兩子,四子尚且年幼,三子孟端正直仁義有擔當,臣請陛下念在兄長一生為國的份上,網開一面,讓孟端繼承國公之位!!」
孟珂心裡頭對孟端實在沒有什麼好印象,但這個時候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也立刻符合孟瑜道:「臣也覺得我兄長的三子孟端合適。」
孟玲在外頭表現的一向都是大大咧咧的樣子,這會兒也不例外,聞言跪下來對徐翰說:「陛下,這次我也贊同我那三侄兒,真是挺好一孩子,又孝順又懂事,我回來這些天,家裡家外都是他一個人在忙活,有他在,也能照看好家裡剩下這些。只不過,要說我侄媳婦欺君之罪,可是這事兒是她乾的,跟孩子有啥關係?這孩子反倒被害的沒了爵位,也挺冤啊!我說侄媳,你現在這麼頂牛,有沒有想過等孩子大了會恨你啊!」
江氏已經好半天沒說話了,這會兒聽見孟玲問他,垂頭道:「恨就恨吧!我只要他好好地長大就好。」
徐翰微微點頭:「江氏,雖然你欺瞞在前,不過畢竟情有可原,兼之你沒了兒子,朕便不追究這件事兒了。只是既然你親手把這國公的位置推了出去,日後便不可因此事心存怨恨,你能做到么?」
江氏跪在地上,輕聲道:「若是別人的話,臣婦心中恐怕還有顧慮,可若是三弟的話,臣婦萬分願意……三弟為人純孝,對侄兒侄女也十分疼愛,若他能繼承國公之位,臣婦再樂意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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