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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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布置的十分華麗的書房,書房的主人也像這金碧輝煌的房間一樣,打扮的光華燦爛,儘管他已經有了一些年紀,但相貌堂堂,配上梳的整整齊齊的花白頭髮,以及十分華麗的錦緞長袍,越發顯得威嚴,只是顯然,他的心情沒有他的造型這麼閃亮……

他坐在長長的桌案前,臉色陰沉,然後猛地站了起來,伸手把桌上的一堆東西掃到了地上:「司馬老兒這田舍翁(注1),欺吾太甚!」

他深呼吸了幾次,然後猛地扭過頭,對站在身後的一個面白無須的中年男子道:「百歲,這件事兒你怎麼看?」

被稱作百歲的男子面相柔和聲音柔和,語氣更是柔和:「陛下何必因為這些事情惱火?立晉王為太子這說法,不過是這些人拿捏陛下的花招罷了!誰不知道晉王對陳家女一往情深,為了護著世子甚至寧願娶一個蠻女做繼室!容氏與司馬氏兩家好不容易把陳氏擠下去,晉王得勢就等於陳家翻身,這兩家怎麼會容得這樣的事情?他們不過拿這個當籌碼與陛下討價還價罷了,骨子裡其實比誰都怕晉王得勢,陛下實在大不必為這些事情心煩……」

原來這頭髮花白的男子正是大寧現在的皇帝徐涯,他今年已經六十歲了,不過身體相當不錯,因他年輕的時候跟著他的哥哥南征北戰,所以練出了一幅健壯的體格,再加上生活條件優越,看起來比大部分同齡人要健康得多。唯一的問題是,他身上有些打仗時留下的老傷,一到陰天下雨就疼的厲害。而這會兒徐涯心情煩躁,一方面是因為朝中兩大世家對他的威脅,另一方面也是天氣漸冷,他身上的暗傷又開始疼了。

其實連一個宦官都懂的道理,身為皇帝的徐涯又怎能不懂?只是關心則亂,而且他面對自己這個侄兒確實有些心虛,不是普通的因為對愧疚而覺得心虛之類的感情,而是那種對方的存在讓他覺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順的心虛感,儘管他已經坐了快二十年的皇帝,而他的侄兒,昔日的准太子如今的晉王早就淡出了權力中心,可這種心虛的感覺卻並沒有減輕多少:畢竟,身邊總是有那麼一群是時不時把他侄兒的名字拉出來嘲諷他的世家官員,想要放下這種感覺實在太難了!

徐涯皺著眉頭想了半晌,又問百歲:「對了,我看到奏報,劉郎中回來了?怎地還寫了謝罪的摺子?頒旨而已,怎麼還能無功而返,摺子上寫的含含糊糊的,你知道不知道怎麼回事兒?」

百歲低聲說:「劉郎中前天就回來了,因為您不舒服,所以就把召見的事情安排在了明天。」他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劉郎中被晉王世子打了一頓,丟臉丟的厲害,回到家裡躲羞去了。」

徐涯臉色又陰沉了下來:「被晉王世子打了?這又是怎麼回事兒?」

百歲道:「聽聞晉王世子有分桃斷袖的癖好,不願娶妻的!」

徐涯冷笑道:「分桃斷袖的多了去了,我還沒聽說過誰為了斷袖就不娶妻的!」

百歲低聲道:「我問了隨行的武官,似乎並不只是不想娶妻的問題,一開始晉王世子只是有些不情願,倒也乖乖接旨了,後來劉郎中跑去在晉王面前說了些什麼,這才被晉王世子打了。」

徐涯揉揉額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算了算了,先緩緩,過陣子換個人過去。小孩子就是這樣,一時頭腦發熱什麼都幹得出來!」

百歲度其顏色,試探著說:「陛下,恐怕不只要重新派個天使,還得給晉王世子換一位世子妃了——杜家的那位四娘昨天出家了。」

徐涯一愣,隨即大怒:「混賬東西,這些人還把朕放在眼裡么?」

百歲急忙勸道:「陛下,這件事兒還真不是杜家人誠心惹您生氣,晉王世子是個斷袖,還揍了賜婚天使這件事情已經開始傳了。杜家也是要面子,大概是與其鬧得滿城風雨被人說杜家姑娘被晉王世子嫌棄,倒不如讓那杜四娘做兩年女冠,避過了風聲再說。」

「杜家要面子,所以就讓已經被我定下做晉王世子妃的女兒出家做女冠……可朕呢,朕的面子又在哪裡!」徐涯的情緒本來已經好了不少,這會兒又再次爆發了:「還有徐紹這混賬東西,喜歡玩小倌的人多的是!可為了玩小倌打了賜婚天使的,自古以來這是頭一份吧!我說我這侄兒這幾年這麼老實呢,鬧半天是教出個好兒子給我添堵呢!」

百歲輕聲咳嗽了一聲:「晉王世子至情至性,倒也沒什麼不好。」

徐涯也只是發泄一下,他心裡頭自然清楚晉王世子是斷袖對他來說絕對是利大於弊,聽百歲勸了他一句,立刻借坡下驢:「也是,小孩子總有點倔脾氣,杜家這樣子行事,他家的女兒確實不適合給我那侄兒做良人,也沒什麼可惜的!罷了罷了,再緩緩,朕回頭再給他找個更好的!」

百歲見徐涯情緒恢復了正常,也鬆了一口氣,蹲下來把被徐涯掃了滿地的奏章一本本摞到一起,擺回到桌上整理整齊。

皇帝的心情不好,而此刻千里之外的徐紹過的還算不錯。

徐紹跟黑豆相處了兩日,對王府的情況也有了大概的了解,如果說一開始他還挺想早點見到晉王告訴他們認錯了,那麼現在他最不想見的恐怕就是那位晉王了:他已經知道這位晉王的前妻只給他留了這麼一個兒子,而這個兒子,顯然應該是遭到了什麼不測……

這位晉王的地位說起來十分詭異,身為皇族,如果是犯了什麼大罪,被剝奪王位什麼的是很正常的,而這位晉王,掛著大王的頭銜,卻被軟禁在這裡,看那些衛軍軍官對這一家的態度就能看出來這位晉王是完全失勢了,可是失勢到這個地步,皇帝居然還讓他做晉王,這就很詭異了……根據對歷史書的各種事件的經驗總結了一下,徐紹幾乎可以確認,這位晉王之所以被軟禁,至少在明面上沒有犯什麼錯誤或者沒有犯什麼太大的錯誤,而且地位應該比較特殊,所以皇帝不能隨便處置他,但應該又看他很不順眼,所以才被軟禁……當然這都是徐紹的猜測,但是他認為可信度蠻高,因為如果不是被皇帝之類的人厭惡,一個能夠保存王位的皇族,就算被軟禁,也不該如此被慢待……甚至連兒子都能被隨便冒充。

是的,隨便冒充,確實是太隨便了……徐紹皺著眉,越想越覺得這件事兒實在是奇葩的很,好歹也是要冒充一個世子,那個賀校尉口口聲聲說如果世子死了,他們也活不了,然後逼他冒充,可是除了不許他說自己不是世子以外,這些人並沒有做任何便於他融入這個身份的事情。如何應對世子的父親這一點更是完全沒有提點。

所以,所以這些守軍,顯然根本不在乎這位大王會揭穿他們,或者大王不承認也沒用!這個大王,應該是徹底地被最高統治者憎惡的,所以他的憤怒一錢不值……徐紹得出這個結論的同時,心裡越發的奇怪:既然如此沒有地位,為什麼這些人又一定要這個世子活著?一個落魄到如此地步,連兒子十被冒充都無法反抗的晉王,為什麼另一方面這些人對他的兒子的存在又這麼執著?世子的位置很重要?很重要的話為什麼又隨便抓個人冒充?

饒是徐紹一向被人稱讚聰明,這會兒腦子也亂的不像樣了,可用的信息太少了,看來只有見到晉王才能知道進一步的消息了!

徐紹正想著見晉王,這個機會便出現在了他面前。這天他在屋裡散了一會兒步,黑豆扶著他回到床上,忽然聽到外頭傳來嘈雜的聲音,然後有人高聲說話,聲音有些尖利,腔調則是他理解相對容易的那個死去的蘿莉說的腔調,他聽了個大概,然後沒等理順全部意思,黑豆便小聲驚叫道:「哎呀,大王怎麼也過來了,不是說病了么?」她趕緊從床邊撲下去,然後雙膝跪在地上,整個上身匍匐在地,朝著門外趴倒。

紛雜的腳步聲響起,勉強坐起來的徐紹抬眼看去,正看到一個滿臉病容的的中年人正緩步走進來,這個中年人看容貌大概四十歲多歲,臉上的皺紋並不算太多,看得出,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個英俊的美男子,大概是經常皺眉的緣故,額頭上皺紋的走向讓他即使是面無表情的時候,也是一副抑鬱的模樣。相比保養還算不錯的臉,這中年男人的頭髮則更顯衰老,滿頭的頭髮束在頭頂,用一根不知道材質的簪子簡單攏住:那頭髮,白得多黑的少,讓這中年男人給人的感覺越發憔悴。

徐紹猜得出這男人的身份,他應該就是晉王了,徐紹看著這張臉,有些無措,這張臉跟徐紹已經去世的父親頗有些相像,但並沒有相像到讓徐紹搞錯的地步,徐紹的腦子很清醒,既然他長得跟世子很像,那麼他們的長輩在容貌上有些相像也就沒什麼奇怪的了。

徐紹看著這張跟自己父親有四五分相似的臉,張張嘴,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麼,他不認為自己能在一個父親面前成功地冒充他僅有的兒子,而且他一點兒都不想這麼做。

晉王看向徐紹,兩個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好一會兒,晉王才輕聲道:「你們都下去吧!孤要跟世子說幾句話!」

跟在晉王身後的人瞬間退出去大半,趴伏在地上的黑豆也趕緊站起來,倒退著身子走了出去。晉王身後只剩下兩個穿著綠袍,上身罩著輕甲的男人,晉王扭頭看了看這兩個人:「這屋裡只有孤王跟世子,兩位統領大不必擔心,難道還能跑來什麼刺客不成?」他的聲音平淡,讓人聽不出喜怒,說完了之後站在那裡不再說話。穿著綠袍的二人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微微點頭,兩人同時扭頭走了出去。

屋子裡只剩下晉王跟徐紹,徐紹有些緊張,想要說點什麼,卻不知道從何說起,還是晉王先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他看向徐紹,輕聲問:「我兒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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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是龍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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