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呃……」楚辭遠遠看著國師大人,想了想,還是執起了托盤上的小杯,遙遙向國師示意了一下,便仰頭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一股子無法形容的味道在楚辭嘴裡炸開,楚辭喉嚨一哽,差點要將口中酒液一口噴出來。
好在他還顧及著自己的顏面,不可能在這樣的宴會上失儀,否則便真成了大笑話了。硬生生忍住了吐血的衝動,楚辭強行把那口酒水吞進了肚子,一張臉已經變成了紫色。
「陛下,您沒事兒吧?」就站在楚辭身邊,捏著小蘭花指的福喜注意到楚辭的臉色,心中一個咯噔,臉色就大變了。
「咳咳咳……」楚辭哪裡還能回答福喜的話?扔下酒杯,拿寬大的袖子掩了面,一邊咳嗽,一邊在心中把那送酒的國師罵了個狗血淋頭。
楚辭心說他也沒有得罪那位國師大人啊?又沒搶他地盤兒,又沒覬覦國師的美色,怎麼國師就這麼,這麼戲弄他?
想到這裡,楚辭心裡也不高興了,他招誰惹誰了?
眼見著福喜就要叫人拿下這個送酒的童子,一旦福喜在這裡出了聲,不管楚辭真的有沒有事,這童子都是活不成了的。但是若真的那般明目張胆,今兒的御宴也就砸了,後頭還會有一堆的麻煩事兒。
不過,福喜卻大致知道楚辭心中的想法,只是暗中發力,一把扣住了童子的脈門,讓童子說不出話來的同時,疼得渾身都哆嗦了。
太上皇的咳嗽聲在宴席上響起可就不得了了。
就算楚辭已經禪位,他也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除非新皇已經站穩了腳跟,並且有能力和太上皇叫板,否則他還是整個大楚最尊貴的人。
楚辭這一通咳嗽,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力,更是讓某位新皇簡直心驚肉跳。辭辭一生病,身體就只會更加糟糕。
楚軒幾乎是氣急敗壞的從一群王公貴臣中間擠出來的,連發冠歪了,龍袍皺了也顧不上,飛快的奔向楚辭的方向。
「辭辭!辭辭你沒事吧?生病了嗎?嚴不嚴重?吃藥了沒有……」楚軒還沒來得及靠近楚辭,嘴裡已經嘰里呱啦往外冒了一堆問題。
待走到楚辭跟前,更是圍著楚辭團團轉,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偏偏一雙小手都伸了出來,居然愣是沒敢往楚辭身上放。也不知道是怕摸壞了楚辭,還是怕楚辭甩臉子不搭理他,讓他丟了面子。
楚辭咳順了氣兒,輕輕拍著胸膛,一臉古怪之色的看著楚軒。
這小白眼狼這是來的哪一出?楚辭注意到周圍的人嘴角都在抽搐了,估計是沒想到楚軒的反應居然這麼大,不就是咳嗽幾聲嗎?又不是死了爹娘,至於嚇得那副模樣?
楚辭心裡嘀咕,這小白眼狼是要在外人面前秀秀他們之間的關係和睦?破了前段時間不合的傳聞?
想想也應該是這樣。
楚辭自覺想通了其中的關節,心中就有些膩味,這把式也是眼熟的很,他完全不想接招了。
揮了揮手,楚辭也沒給楚軒難看,這裡是御宴,丟的還是皇家的臉。
「皇上多慮了,寡人好得很。」楚辭趕小狗似的,也當沒看見楚軒眼巴巴的神色。
楚軒見到楚辭的神色,只覺得兜頭一盆涼水潑了下來,澆了他一個透心涼。心中苦澀,辭辭還是這樣,把什麼話都寫在了臉上。他可以一眼看穿他,所以心裡才這麼難受。
「辭辭,朕只是擔心你的身體。」楚軒捨不得走,歪著腦袋瞧著楚辭,小模樣簡直可憐極了,小狗一樣。他現在歲數本來就不大,正是討喜的年紀,小嘴一撇,小眼睛一眨,便讓諸位大人們想起了自家可愛的老兒子,小孫子,心都要化成了一攤春水,只恨不得把那委委屈屈的小童抱在懷中好好捏一捏臉,揉一揉腦門兒。
若是上輩子的楚辭,說不得當場就得這麼幹了。不過,楚辭早就已經長了記性。
那小白眼狼只會在做了錯事,或者有求於他的時候,才會有這番有辱皇室的做派。上輩子楚辭偏偏就吃這一套,被楚軒這麼一撒嬌,一賣萌,啥都拋到了十萬八千裡外,恨不得把所有東西都捧給他。
可惜,這一招已經失效了。
楚辭漲了記性,他還記得,楚軒那白眼狼得勢以後,是如何在他面前大出怨氣的,還說什麼這輩子受過的最大侮辱,居然是楚辭在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沒把他當做一國儲君,對他動手動腳!
楚辭想,他果然是把楚軒給寵壞了,把他寵得都分不清東南西北了。他沒養過孩子,楚軒是第一個,他只以為把最好的東西都捧給孩子就是對他們最好的事情了,他犯了許多父母都會犯的錯。
不過他知錯了,一國儲君,本來就不是一般的孩子,他不該把楚軒當做普通的孩子。他並不需要楚辭理所當然認為的一切,所以楚辭他自己啊,還是哪兒涼快待哪兒去吧。
楚辭打了個哈欠,眼角就掛了一滴水珠,甩了甩袖子,有些意興闌珊。他這幅懶洋洋的模樣,讓眾人簡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太上皇和皇上,都是在鬧哪一出啊?怎麼,怎麼偏偏就覺著太上皇這是完全置身度外,眼前所有半點沒進到他心裡去呢?
見楚辭沒說話,楚軒差點咬破了嘴唇。他的目光更加黯淡,他在期待一雙溫暖的手碰碰他的臉,再把他擁進一個溫暖的胸膛,可惜那一切都沒了,被他自己弄沒的。
他曾經嫌棄過楚辭的懷抱,只覺得那人怎麼那麼煩,他明明都那麼大了,還把他當小孩子一樣對待,半點不給他顏面。可惜,他現在變成小孩,也想當小孩了,那個人卻已經不想寵愛他了。
「辭辭,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楚軒勉強又揚起了燦爛的笑容。
「寡人無礙。」楚辭順手拈了一塊糕,塞進了嘴裡。
沒辦法,嘴巴里的味道還是怪怪的,可見國師大人給的酒味道有多麼*,還是拿甜味兒壓一壓吧。
「可是……」楚軒還想再說,被楚辭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現在完全不想看見這小白眼狼在他跟前晃個不停,煩!
「寡人說自己無礙便是無礙,皇上不必為寡人操那一份多餘的心。」楚辭其實也發現了,剛剛那麼咳嗽了一通,只覺得肺腑之中的淤積之氣通通被排了出來,一時間只覺得神清氣爽,簡直想要仰天長嘯。
不過,他卻是不會在這裡顯露分毫的,不動聲色往國師那邊又瞄了瞄,可惜那風華絕代的人已經沒了身影,只餘下一個空落落的座位。
楚辭也不知道是該鬆一口氣還是該遺憾,總之,心中疑惑更是加深了。
他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入了國師的眼,要知道,上輩子,他可是當了十幾年的皇帝,和國師也不止打過一次照面。他也沒見國師對他有什麼特殊青睞,要是國師對他真有什麼心思,上輩子也不至於什麼也沒發生了。莫非這輩子的國師轉性了?楚辭一時間有些想入非非。
「太上皇陛下,回神啦!」福喜陰陽怪氣的聲音在楚辭耳邊響起,楚辭一個激靈,瞬間回了神。
然後楚辭就看見了福喜抽搐不停的臉,還有被他捏小雞似的,掐得直翻白眼,眼見著就要一命嗚呼的送酒小童子。
「福喜,你這是做什麼?」楚辭挑眉。
福喜的圓臉抽得更厲害了,那咬牙切齒的模樣,簡直恨不得衝上去咬一口楚辭似的。
「太上皇陛下,您還沒說這刺客怎麼處理?」福喜語氣陰陽怪氣的,聽得楚辭大皺眉頭。
「這小童是國師身邊的人,哪裡是什麼刺客?還不趕緊把人放了。」楚辭還在疑惑那小白眼狼什麼時候走的,他居然都不知道。
福喜大翻白眼,他都覺得丟人,剛剛太上皇那恍恍惚惚的思春模樣,簡直蠢透了。真不知道是哪個狐媚子,居然勾得太上皇當著皇上的面兒也能走神兒。
不過,看見楚辭沒事兒人的樣子,福喜也暗暗鬆了一口氣,捏著送酒童子,他還累了嘞。索性楚辭坐的位置比較偏僻,皇上又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帶走了,福喜把小童隨手一扔,就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楚辭身邊。
小童這才有機會大口喘氣兒,簡直委屈死了。他幫他們主子送酒,偏偏人家還不領情,還要打他。可惜小童也不敢嘀咕,眼前這人要他的小命兒不過一句話的事,他哪裡敢抱怨?
不過好歹楚辭也不會白白讓國師的人受委屈,萬一惹得國師大人不高興了怎麼辦?朝百合遞了一個眼色,百合立即就心領神會,摸出一個沉甸甸的荷包,把小童拖到後面好生安慰去了。
楚辭這邊就繼續喝酒。想了想,楚辭把目光放在了國師的那一壺酒上,給自己倒了一杯,也給福喜倒了一杯。
這酒的味道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不過貌似效果還不錯,他現在就覺得身子爽利了不少,應該是好東西。
端起酒杯慢吞吞的送入了口中楚辭的表情正經的很。
福喜見了,暗暗嘀咕一句,就端起杯子也往自己嘴裡倒。
「噗!福喜把一口酒水轉身噴在了地上。
「太上皇!」福喜悲憤的小聲怒吼。
楚辭繼續慢理斯條品著酒,就當沒看見福喜怒氣沖沖的眼神。
一頓飯吃了好長時間,楚辭無聊的很,偏偏他又不能提前下場,只得耐著性子繼續等。
不過不需要再周璇於一大堆人之中,楚辭居然覺得貌似還很不錯的樣子,想到這裡也不難受了。
用完了飯,園子里的戲檯子也搭好了。
楚辭還真沒想到,這回御宴居然請了戲班子。
正好袁令儀用完膳,來到楚辭身後伺候著了,楚辭就隨口問了一句。
袁令儀顯然也有點驚訝,「陛下,這戲班子不是臣妾安排的。」她倒是也安排了一些即興節目,不過也是宮女一起跳個舞什麼的,袁令儀還沒有膽子胡亂請外面的人進宮唱戲,出了什麼事兒她擔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