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楚辭果然就帶了人質狗質下了山。
他短短的消失了一段時間,京城裡依舊是十分的平靜,不過那底下的暗涌,卻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了。
楚辭走的時候有點灰溜溜的感覺,這回來了,那肯定是要正大光明的。
不過他正兒八經的騎上了馬,正要威風凜凜,馬上就是一個大噴嚏。
福喜就捏著小蘭花指直翻白眼,嘴裡哼哼唧唧說著些含糊話。楚辭沒聽明白他說了什麼,不過,用腳趾頭想,也不會是什麼好話。
最後,楚辭還是訕訕的上了馬車。
不過,他卻把犬將軍放在了外頭。
犬將軍皮糙毛厚,根本感覺不到冷,可把裹了一層又一層的楚辭給羨慕壞了。
「過來。」楚辭撩開了馬車帘子,對著和車夫趴一起的犬將軍喚了一聲。
衛紹元也縮在了楚辭的馬車裡,看見楚辭就這麼隨隨便便的召喚犬將軍,暗暗翻了個白眼。那畜生明明兇悍的很,他大哥都只能勉強駕馭它,衛紹元可不相信,這麼一個看起來軟趴趴的小白臉,能使喚得動那尊凶神。
哪裡知道,犬將軍居然搖了搖尾巴,屁顛屁顛就朝楚辭飛奔而來,把衛紹元的眼珠子都差點驚下來。
楚辭哼了哼,有些洋洋得意,揉了揉犬將軍的大腦袋,舒服得犬將軍尾巴搖得更加歡樂了。
衛紹元牙疼的咧了咧嘴,他哥養了那畜生挺長一段時間,也沒見那畜生要搖過尾巴,怎麼到了這裡,就變得這麼不堪入目了?
不過,衛紹元齜了齜牙,等他大哥回來了,有這傢伙好看的!
楚辭自然是不曉得衛紹元正在心裡幻想他怎麼被他大哥收拾呢。犬將軍個頭大,身上的毛也很厚,早在被放到楚辭跟前之前,就已經在溫泉池子里泡過澡了。一身的長毛此時油光水滑,楚辭摸著摸著就有點上癮。
靠著這麼一個又軟又暖的大靠墊,楚辭簡直心滿意足。別看犬將軍凶神惡煞的,其實外表兇悍的狗,往往都有一顆溫柔的心,只是它溫柔的對待世界,也希望世界能夠溫柔的對它。
所以哪怕衛紹元已經縮成了一團,生怕犬將軍注意到他,楚辭卻半點沒有害怕。
楚辭就這麼大搖大擺的回了皇宮,一路上驚掉了無數眼珠子。
只是,樂極往往生悲,楚辭還沒來得及嘚瑟一把,就那麼直挺挺的倒下了。
衛紹元還沒有從小白臉一瞬間變成太上皇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已經被強硬的拖進了皇宮,安排在一個偏殿住下了。
他簡直要被嚇死了,還以為楚辭要找他算賬,他哪裡知道楚辭居然來頭這麼大!就在衛紹元準備引頸就戮的時候,突然發現,他,他居然就被晾在那裡了,根本沒人搭理他!
沒人搭理他的原因,自然是太上皇陛下,這才回宮呢,直接就發了高熱,燒得不省人事。
楚軒聽到楚辭回了宮,差點喜極而泣,他還以為他的辭辭再也不回來了。只是他還來不及充分的喜悅,人還沒跑到流雲殿,已經又被太上皇身體抱怨的消息嚇得魂飛魄散。
皇宮內一時間人仰馬翻,太醫院更是亂做一團。皇帝陛下差點沒把太醫院拆了,就連回鄉探親去了的老太醫,任性的小皇帝都立馬派人快馬加鞭要把人給拉回來了。
楚辭自然不知道外面因他而起的怨聲載道,他只知道他渾身冷得厲害。太冷了,就彷彿骨子裡頭都結了冰。
可是他明明冷得渾身發顫,額頭卻拚命往外冒熱汗,彷彿身體上的熱度都要隨著汗珠流光了似的。
楊柳已經哭腫了眼睛,他根本沒想到,明明前一刻還把他調戲得面紅耳赤的人,怎麼下一刻,就這樣躺在了床榻上,人事不知了。
福喜蘭花指也不翹了,只是默默的拿帕子給楚辭擦著額頭上的汗,一臉的沉默。
「胖大人,你說陛下會不會……」楊柳六神無主,一邊抹眼睛,一邊問福喜。
福喜沒有說話,只是嘆了一口氣,拍拍楊柳的腦袋,福喜轉身走了。他要去翻翻他壓箱底的東西,那些可都是他的寶貝。若是太上皇挺不過去,浪費了他的寶貝,他當真是要做鬼都不放過他的。
楚辭又做夢了,他迷迷糊糊發現自己走在了一條陰森的小道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這裡的,皇叔叔說了,皇宮太大,身邊沒有帶人,千萬不要亂跑。
可是他已經不記得,他到底是怎麼偏離了大道,來到這僻靜地方的。
他好像聽見有人在哭,那聲音斷斷續續,卻很真實的存在著。
他繞過了一座十分破落的宮殿,走到了一道宮牆下面。
「你是誰?」他問。宮牆下縮了一個小小的身影,小小的一團,抱著自己的膝蓋,把腦袋埋進了胸膛,是他在哭!
「你為什麼要哭?」他小心翼翼靠近了那身影一些,那小身影縮得更小了。
楚辭覺得他有點可憐,想了想,從袖子里摸出了一塊糖糕,「我給你吃點心,你別哭了好不好?」
許是糖糕的香氣吸引了那個小身影,哭聲果然沒有了。
「你是餓了嗎?給你。」楚辭把手上糖糕往前遞了遞。
一隻小小的手掌觸了觸他的手心,楚辭只覺得手心一空,低下頭,糖糕已經沒有了。
「糖糕好吃嗎?」楚辭想要再靠近一點。
只是那小身影突然站立起來,頭也不回的逃跑了。
「誒!你!」楚辭追不上去,覺得很傷心。
「為什麼不理我?」楚辭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心,回憶了那小小軟軟的觸覺,覺得很是遺憾。
「奴才的祖宗,您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一群宮女太監圍住了他。
楚辭使勁往之前那小身影消失的地方望了望,什麼也沒有看見。
「那邊,那邊有什麼?」楚辭抬手一指。
太監宮女們都沉默了。
「小主子,快回去吧,皇上看不見您,會擔心的。」一個太監把他抱了起來。
楚辭眼巴巴的看著黑洞洞的宮殿,直到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了。
「小主子怎麼會跑到這種地方來了?」
「這冷宮一直這麼邪門兒,算了,別說了,趕緊把人送回去。」
「今天的事不要告訴陛下,否則我們……」
「明白了,公公……」
怎麼回夢到這個?
他剛剛夢見了什麼來著?
楚辭揉了揉眼睛,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腦仁兒疼。
「主子,您終於醒了。」楊柳憔悴的身影就出現在了楚辭的眼前,看見楚辭睜開了眼睛,楊柳激動得淚光瑩瑩。
「喲,寡人的小寶貝,這是怎麼了?」楚辭扯了扯嘴角,嘻嘻哈哈道。
楊柳臉一紅,當即就白了楚辭一眼,這人一醒,就沒個正經了。
「醒了?那就好,奴才就知道,陛下您這個身子骨,可是硬朗得很。」福喜哼了哼,心裡也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楚辭嘴角抽了抽,他怎麼覺得福喜這是把他當做了一把老骨頭了,他明明還很年輕!
這邊吵吵嚷嚷的鬥嘴,楚辭一點不顯他是剛剛生了重病的人,嘴炮功力依舊,那邊卻有一個小身影,悄悄的退了出去,沒有打擾裡面的熱鬧。
「陛下……」芍藥欲言又止。
她完全不明白,為什麼陛下明明守了太上皇整整一夜,可是太上皇醒來的時候,卻要悄悄的離開呢?
楚軒木然著一張小臉,淡淡道,「楚辭不會想看見朕的,朕不想他不開心。」
芍藥一瞬間紅了眼睛。
「陛下,您這樣,太上皇他根本就不知道,明明……」
楚軒擺擺手,「朕想守著辭辭,那是朕的意願,辭辭不想看見朕,那是辭辭的意願。」
「陛下!」芍藥跺了跺腳,「您這樣,根本沒有意義!」
楚軒搖搖頭,他知道芍藥沒辦法理解他,可是他自己明白就夠了。他的辭辭曾經為他做了那麼多,他一輩子都還不夠,這麼一點小事,沒什麼值得在意的。
喜氣漸漸歸於平靜,楊柳這才想起來,昨夜還有一個人寸步不離的守著主子。只是他此刻唯有傻眼,他連皇上什麼時侯走了也不知道!
只是看著楚辭和福喜一起互相損對方的樣子,楊柳深吸了一口氣,他雖然不知道主子和小皇帝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主子不喜歡小皇帝是很肯定的。想了想,楊柳就把話悶進了肚子里。既然胖大人都不說,那他也沒有說的必要了。
而本該風風光光回京,受到熱烈歡迎的衛大參將,此時也很尷尬。
他是朝廷功臣,又在年前剿了一窩山匪,正該是春風得意的時候。
偏偏,如他所想的,被皇上親自迎接,被百官夾道歡迎,被百姓熱熱鬧鬧圍觀的場面完全沒有出現!
他根本不知道京中發生了什麼,只是帶著他的手下,孤零零的進了城,連個表彰的口信兒也沒有。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和衛紹源衛大參將一起回京的武將們,個個稀里糊塗,腦袋都差點撓破了。
他們哪裡知道,這一切只是因為太上皇陛下生病了,小皇帝哪裡還顧得上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