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章
剛剛來到機場的車子再一次風馳電掣離開機場的同時,本該剩下韓圖一個人的韓氏別墅里,又迎來了一位客人。
這位客人大約三十來歲,樣貌普通,屬於扔進人群里找也找不到的那一類型。但此刻,他坐在沙發上,雙目閃爍,雖然輕言慢語,坐在他對面的韓圖卻汗出如漿。更為奇怪的是,他看上去明明更為年輕,卻一口一個「師弟」稱呼之前被韓圖請來的□□。
「你說李師弟是被山石砸死的,在他被山石砸死的時候,還有另外一個也懂風水的人在場?」
「現在這個在場的人成為了孫沛的座上賓,再一次去五峰山上點真穴,同行的還有九宮飛星派的少掌門。」
說到這裡,客人微一沉吟,自言自語:
「李師弟學藝不精,但和人鬥法被人殺死,我作為師兄,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肯定不能不理,就是解飛星麻煩了一點,還是等解飛星離開,再殺岳輕,拿回陰陽元磁球和八極渡厄盤吧……」
車子再一次駛向孫老別墅。
路上岳輕已經將韓家之後發生的種種事情告訴了張崢。
張崢稍微一琢磨,問:「其實孫家的事情和你沒什麼關係,別說什麼事後不會虧待你,你又不需要他們的不虧待,幹嘛要留下來幫他們?」
岳輕笑道:「一方面,是因為你之前見過的解飛星。解飛星在第一次見到五雷印的時候雖然想把印章拿走,但我不賣他也沒有糾纏;現在不過幾天功夫,卻不遠千里追來廣城,而且從開始就擺明了對五雷印志在必得,八成是回去又發現了什麼。現在就算我直接離開,解飛星也會一直跟著我,這事兒早晚得解決的。」
張崢說:「他確實惹人討厭,還有呢?」
岳輕唇角一挑,饒有興趣:「還有,你不覺得一個涉及龍脈說不定還能看見真龍的風水局挺好玩的,機會也十分難得嗎?」
張崢:「……」
岳輕:「你這是什麼表情?」
張崢:「#我基友興趣與眾不同#的表情。」
談話之間,車子再次駛入五峰山下別墅,距離主屋還有老遠,岳輕就看見孫老連同青田大師一起站在門外。
等車子剛一停下,這兩人更是三步並作兩步趕上前來,在岳輕還在車子里時便深深彎下腰去:
「求岳大師救命了!——」
「孫老先起來。」從車上下來的岳輕連忙將孫老攙扶起來,「有什麼事我們慢慢說。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聽見這句話,孫老面露驚懼,好一會後,才將岳輕離開五峰山之後發生的事情慢慢說來:「岳大師離開之後,解大師算了時間,發現正好是吉時吉日。我立刻找人上來遷墳,但是這時候,發生了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
自解飛星算出今天就是吉日之後,幾人內心十分振奮,俱都認為這同是六十年前真人算出的結果。因此,當眾人抬棺上山,在下棺之時突然有一個抬棺者腳下一拐,撞破腦袋的時候,連解飛星都下意識無視了這個大凶之兆。
但隨後的大凶來得比任何一個人預料得都快。
先是抬棺的人紛紛出事,接著光天白日之下,棺中竟發出「砰砰」的響聲,好像正有一個人在裡頭用力敲著棺材要出來一樣。
解飛星當時面色大變,取出羅盤要推算,沒算兩下就噴出一口心血,孫老也在同時接到醫院說孫女病危的電話。
面對這樣不能用科學解釋的事情,當時在山上的幾乎所有人都方寸大亂,紛紛要將棺材抬回原位掩埋。但解飛星在這時候推開眾人,一人抬著棺材埋入真穴,方才讓眾人下山,就算是下山途中,也幾次三番險出意外。
岳輕認真聽著,一直聽到解飛星把棺材抬入真穴之中,他才鬆了一口氣:「還好你們在真穴里埋了棺材。」他見孫老想問,擺擺手,「進去,大家都在的時候再說。」
眾人一起往別墅中走去,在將要進入別墅之前,岳輕停下腳步,目光定格在虛空中一處,久久沒有挪動。
在那虛空一處,一對血紅色的眼睛也正死死瞪著地下所有的人,始終不曾錯開。
孫老與青田大師不敢催促。
張崢無所謂,隨口就問:「怎麼了?」
岳輕反問:「你覺得這裡怎麼樣?」
自從上次遇險之後,張崢一直將符篆夾在錢包里隨身攜帶。他這時候已經能感覺錢包陣陣發燙,一邊在心裡感慨這東西真好用,一邊說:「感覺不太好,陰涼陰涼的。」
岳輕心想你還真說到了點子上,任誰被那雙血紅色的眼睛盯著,都得毛骨悚然,背後發涼。
他沒說話,和孫老一起進了別墅。
不過一個小時沒見,解飛星的狀態比之前可相差太多了。他臉色發白,嘴唇發青,再配上一副雙目緊閉的小白臉模樣,看上去就和墳墓里的吸血鬼相差彷彿。
張崢第一眼見到解飛星的時候有點被震撼,悄悄和岳輕耳語:「之前在你浴室里和你妖精打架的是不是他?」
岳輕剛坐下喝第一口水,差點要被這口水給嗆死!
「你說什麼有的沒有的。」
「不是他?」張崢有點疑惑,目光掃了廳中人一圈。
珠子待在岳輕手上安之若素,什麼都沒有聽見。
「就沒有這個人,」岳輕沒好氣說,「牆薄,電視機的聲音傳進來了!」
張崢機智一笑:「如果是電視機的聲音你當時就說了,還用等到現在?」
「我怎麼會一邊和你打電話一邊和別人在浴室……」岳輕。
「這有什麼,」張崢不以為然,「我還一邊做`愛一邊和你講電話呢。」
岳輕竟無言以對。
兩人說話的聲音很小,但還是驚動了沙發上的解飛星。
解飛星睜開眼睛看見岳輕,他強打精神,臉上流露出歉意與羞愧:「之前自以為是,沒有聽岳大師的建議,現在才知道我的方法大錯特錯……」
岳輕連忙說:「解大師太客氣了,就算是我,也是先尋龍點穴,再說其他。」
解飛星又長嘆:「真人的真意,我果然領悟不透。」
岳輕:……這都死了多少年了還有著威力。他當年沒有去做保險,還真是委屈了人才。
解飛星沒聽見岳輕的腹誹,又說:「我之前的注意力全在五雷印上面,現在才想明白,那一處煞氣凝聚之地,其實是真人對煞龍下的封印,現在我們破壞了封印,煞龍必然清醒,所以才會有後面上山的種種。」
岳輕也接話,主要是解釋給孫老和青田大師說:「後來解大師一力將棺木葬下真穴,是準備用真穴的靈氣壓制煞龍煞氣。還好解大師當機立斷,否則別說孫老的孫女安危,孫老能不能平安下山都是問題。」
解飛星苦笑道:「飲鴆止渴而已。等煞龍掙脫真穴,或者把真穴的靈氣轉化為煞氣,後果不堪設想,別說是孫老一家,就算是住在這附近的人只怕都會被波及。」
青田大師與張崢:雖然聽不懂,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旋即青田大師面露苦澀:這就是有傳承和沒有傳承的區別啊,不管是解大師還是岳大師都不過二十齣頭的年紀,尋龍點穴,觀氣化煞,如同信手拈來。至於自己,甚至連問題是什麼都看不出來。
他心中突然有了一個想法,但現在說這些還太早。
他暫時走開兩步,和孫老悄悄說話:「不管是解大師還是岳大師,都是真心想幫你解決問題。」
孫老微微點頭。事情進行到現在,不管是解飛星還是岳輕,都沒有和孫老提過任何關於報酬的事情。不要認為這是兩人對孫老的討好,撇開欺世盜名的那些,真有本事的風水師可遇不可求,比超級富豪少得多了,看看孫老身為廣城孫半天,卻只能接觸到青田大師這樣的就知道了。
解飛星眉頭緊鎖,繼續和岳輕說話:「這事我恐怕處理不了,必須找師門中長輩來了……」
「居然還有師門中長輩。」張崢喃喃自語,虎軀一震,覺得自己穿越了。
解飛星置若罔聞,這才是他對待旁人的正常態度:「但是我長輩正準備參加海外的一場盛事,恐怕抽不出時間過來。」
言下之意還是得我們自己來。
岳輕的眉頭也跟著皺起來,他問一旁的孫老:「孫老,真穴不如太微真人說的有用,你也還是相信太微真人的話嗎?」
孫老毫不猶豫的點頭:「真人說的不會錯,肯定是我們遺漏了什麼東西。」
這兩人都這樣相信太微,岳輕重新走到屋外,以這個為假設,在煞龍血紅的雙眼下繼續思考。
還別說,這種凶神惡煞的東西看得久了,突然就有了一種反差萌。
假設確實需要在五峰山上……
假設確實需要真穴……
但問題是真穴又不能完全鎮壓或者化解煞龍;要鎮壓煞龍的穴,五峰山肯定沒有;要化解煞龍,那更需要……
岳輕抬頭一看,正好看見煞龍轉動身軀,頭顱沖向天際。
他腦海中模模糊糊地閃現了一縷靈光,卻抓不住靈光的尾巴,一時之間不由十分焦慮,在庭院中來來回回地踱步,又去看五峰山起起伏伏,遠遠近近的山巒。
張崢:「你在想——」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解飛星冷冰冰地瞪了一眼,青田大師也連忙阻止,小聲說:「別說話,岳大師正在考慮問題。」
張崢:「……」
他心想我也是在問他考慮得怎麼樣啊,難道你們都不好奇嗎?還有,不就是發出點聲音嗎,你們幹嘛搞得他像琉璃做的一樣,聲音大點就會碎掉……
既然不能問岳輕,他索性問青田大師:「你們說的煞龍究竟是怎麼回事?」
青田大師簡單地把事情給說了一遍。
張崢聽完唏噓:「如果我是那條龍,我也和孫老不死不休,就算不死不休,我變成神仙的機會也沒有了……」
張崢說這句話的時候,岳輕的目光恰好落在五峰山盤旋蜿蜒的山脈之上。
他腦海中再次靈光一閃,失聲叫道:「我知道了,難道是這樣?」
「怎麼樣?」其餘四人立刻問!
岳輕沒有立刻說自己想到的,他問孫老:「孫老,你有沒有五峰山的俯瞰照?有近期拍攝的照片最好,沒有的話衛星地圖也行。」
孫老目光一閃:「岳大師是想從天空俯瞰五峰山?」
岳輕點點頭。
孫老笑道:「這好辦,岳大師稍等片刻。」
這個片刻還真是片刻。
孫老打了一個電話,十來分鐘之後,眾人只聽轟隆的聲音從天空上響起,抬頭一看,直升機從前方遠遠飛來。
張崢:「……」
明明他家也不缺直升機,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依舊感覺裝了個大逼……
前後兩架直升機,在場幾個人剛好夠分。
孫老仗著主人優勢,搶到了與岳輕、解飛星一架;張崢不得已,只能和青田大師一架,他無可奈何,只能在上飛機之前要求岳輕全程開著對講機,他要聽直播!
旋轉的螺旋槳吹下氣流,帶動直升機往天空攀升,地面的房子草木逐漸微縮,變得如同玩具一樣精緻;而在地面上原本難以看清的格局,在足夠高的天空里,也變得清晰宛然,歷歷在目。
當直升機一路攀升到雲層位置的時候,岳輕終於喊了停。
機艙的艙門打開,從這個位置向下眺望,山脈在雲層中盤旋蜿蜒,若隱若現,走勢如同潛龍在淵,第一峰又如同駿馬高高躍起!
身處遙遠的天空,真穴周圍的氣場反而看得更鮮明,只見一道不住旋轉的氣柱環繞在真穴身旁。
岳輕的眉頭突然一皺。
就算五峰山山氣大半用來鎮壓煞龍,真穴氣柱的景象似乎也太過普通,根本沒有之前的氣勢,十分奇怪,難道真是因為假穴雜穴太多,分了生氣的緣故?
岳輕的目光從真穴處轉移到其餘假雜穴處,突然一凝,發現這些假穴雜穴居然排列有序,且不多不少,一共五十四個,再合真穴,總數五五!
最後的靈光將一切串聯。
岳輕又驚又笑,失聲叫道:「原來如此,我之前錯得離譜!這根本不是穴鎮困龍的鎮壓之局,而是助其騰飛的化煞之局!這也不是什麼馬踏飛燕的小格局,而是潛龍在淵,雲蒸龍變,負圖而起的大造化啊!」
說完,他也不管解飛星與孫老疑惑的目光,催促飛機趕緊降落。
有張崢的前言在,起飛之後,岳輕還真開著對講機。
聽到這裡,張崢還沒多少反應,青田大師也不能完全聽懂,但他還是連忙撲到舷窗之處向下看去,挑著自己能夠聽懂的喝形去看,越看越像,越看越欣喜,不由跟張崢打探岳輕的消息:「岳大師跟您——」
「免貴姓張。岳輕和我是同學,是BJ大學考古系的。」張崢笑道。
「哦,原來是BJ大學的高材生,真是英雄出少年!考古和地理都與風水學相輔相成,岳大師明明家學淵博,但為了精進自身,依舊虛心受教,博採眾長,假以時日,必然學貫古今!」青田大師恍然大悟。
張崢一開始還是微笑地聽著,但越聽他越覺得好像有點兒不對勁:面前這個仙風道骨的中年人,怎麼越看越……有點狗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