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章
廣城機場,大廳休息處。
張崢慢慢從那一口仙水的震撼中回過了神來。
回過神來的第一時間,他悠悠一嘆,對岳輕夢幻般說:「我感覺自己現在壯得能夠打死一頭牛,這樣的感覺太棒了,不知道吸毒有沒有這樣的快感……」
岳輕:「……」
張崢十分可惜:「唉,可惜沒有機會比較一下。」
說完之後,張崢才注意到趴在岳輕手上的大蚌。
因為大蚌佔據了渡厄盤曾經的位置,現在渡厄盤只能委委屈屈地趴在岳輕的背包里,最多從拉鏈里探出個頭來呼吸點新鮮空氣。
他問:「這是什麼東西?」
「河蚌。」岳輕說,「從那口泉里發現的。」
張崢點點頭,若有所思:「我知道,其實雖然我飄飄欲仙,但你們說的話我也都聽著呢,毒品是不可能有這樣神奇的效果的……我覺得吧,這東西既然被浸泡在仙泉裡頭,那我們把它燒了吃了,豈不是又吃了一次仙肉——」
這,就是岳輕當時之所以會拿走大蚌的想法與理由!
好基友,果然一輩子!
岳輕正要點下頭去,手上的大蚌就「噗」一聲,噴了張崢一臉水。
張崢:「……他媽成精了。」
岳輕:「……」
這時旁邊插了句話來,熟悉的聲音哭笑不得說:「一般也沒誰這麼干啊,都是飼養起來,有這麼個蚌王……」
兩人一起轉過頭去,只見解飛星從遠處走來。
他還是那一身布鞋長褂,雙手袖在衣袖裡,明明沒有做什麼,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已經硬生生分出一條道來讓他通過。
張崢虎軀一震,和岳輕咬耳朵:「你說這傢伙是不是個氣功宗師什麼的,看這出場,叼炸天!」
岳輕心想,你說得真有道理……
走到兩人面前,聽見張崢話的解飛星已經笑道:「這是剛剛喝了那口仙水的後遺症。雖然龍飛冥冥,但剩下的龍氣還是能讓影響旁人,讓旁人不自覺的躲避。」
張崢把話往腦子裡一轉:「也就是說我去走也一樣?」
「當然。」解飛星說,「你們在這裡坐著,周圍不就再沒有旁人坐下來了嗎?」
張崢左右一看,發現還真是!其餘的休息處都三三兩兩坐了不同的人,唯獨自己和岳輕這裡,長長的椅子上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他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往人群中走去。
人群就如同浪潮遇到礁石,自然而然向兩側分開。
張崢頓時一樂:這簡直是國家領導人出場的待遇啊!
於是從頭走到了尾的他又從尾走到頭,不亦樂乎地玩著這個遊戲。
解飛星沒管張崢,他來到岳輕身前,雙目注視著岳輕,手從袖子中抽出。
對方的眼神太過慎重,岳輕心頭有點發毛,總覺得解飛星下一步會向電視里一樣抽出一柄匕首,然後大喝一聲——
「岳師!」解飛星道。
岳輕從腦補中醒來,連忙說:「解大師請說?」
「請岳師收下這東西。」解飛星慎重將手中的盒子交到岳輕手上。他見岳輕堅持客氣地叫自己『大師』,也不再無謂推遲,只是心中明白兩人差距,更為恭敬地稱呼岳輕。
岳輕糊裡糊塗地接過盒子,感覺到了熟悉的氣場,不由打開,只見紅絲絨里襯上,躺著的赫然是五雷印!
他愕然道:「這不是解大師師門之物嗎?」
解飛星搖頭,誠懇說:「一件死物,怎麼比得上岳師傳道授業之恩?」
岳輕稀里糊塗,心想我傳你什麼了。
這時候,只見解飛星踟躕一下,小心翼翼地討好笑:「那一句望氣口訣,不知道飛星能不能傳給師門其他人?」
原來是那個!
岳輕總算記起來了,他一拍腦門,就聽解飛星再忙道:「當然,法不可輕授,這是岳師的不傳之秘,飛星派還有補償——」
「原來是那個。」岳輕爽朗一笑,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只說,「不就是一句口訣而已,剛好也和你們的功法合得上,有用就拿去用吧。」
「謝謝謝謝!」解飛星十分感激。
岳輕繼續:「我記得接下去還有……」他想了想,念了之前告訴解飛星句子的後面一句話。
夢中的傳道的《風水望氣經》中,並不只是一篇簡單的望氣口訣,而是包含了尋龍點穴,辨砂識土,甚至查天星識人相等等手段,其中每一個法門又有無數法訣經文相互辯證,堪稱《風水百科全書》。
岳輕當時在孫老家之所以會給解飛星說了那句法訣,就是因為覺得這個法訣和五雷印好像一脈相承,對解飛星應該挺有用的,沒想到還真非常有用……
「岳、岳師!」解飛星感動得一塌糊塗,自懷裡珍而重之摸出一塊木牌來,畢恭畢敬遞給岳輕,「傳道授業之恩不敢或忘,從今天開始,九宮飛星派自解飛星以下,都尊岳師為老師!」
「……」岳輕。
看著解飛星這麼激動,他都不好意思告訴他,這只是個開頭,後面他還打算念整整一篇好幾百個字的完整真法。
不過……岳輕看著雙手都微微顫抖的解飛星,猶豫再三,還是打消了將口訣全部告訴對方的打算。
聽了兩句話就這麼激動,要是聽了完整的法訣,直接暈倒怎麼辦?
岳輕將解飛星剛剛交給他的五雷印再次遞還給對方,說:「你千里迢迢跑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現在再給我又是什麼意思?」
「岳師的恩情三江五水也不能傾盡,飛星派無以為報,唯有將此物贈與岳師!」解飛星也急忙推讓,他這時才苦笑,「要不是因為這是師門舊物,我也不至於死活拉著岳師比試,一次不行再來第二次,不瞞岳師,我當時甚至動了一些歪念頭……」
岳輕聽見解飛星的話也沒多訝異。
這枚印章對於解飛星總有一些與眾不同的地方,否則解飛星堂堂一個大門派的繼承人,幹什麼千里迢迢跑來找這個東西。
岳輕問:「既然是師門之物,你現在又還給我?」
解飛星正色道:「身外之物,怎麼能和岳師的傳道授業相比?就算掌門身處此地,也一定會贊成我的做法的。」
岳輕洒然一笑,並不接五雷印:「師門之物,不可輕授。不過兩句口訣而已,到時候我去你們那裡玩,你們全包路費食宿就好。」
解飛星聽到這裡,方才接過五雷印,慎重說:「岳師若來,飛星派上下掃徑以迎,掃榻以待。」
「不必那麼重視。」岳輕隨意道,「好了,我差不多也該……」
「岳師!」
岳輕一句話沒客氣完,後頭又傳來聲音,他頭皮反射性一麻,轉眼看去,是終於趕到了機場的孫老和青田大師。
孫老還隔著老遠就沖岳輕大笑,去了心病,他整個人精神抖擻,再沒有行將就木的感覺,正是老樹新芽,生機勃勃:「岳大師要回京城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聲?差點趕不上替岳大師送行,岳大師往這裡,我已經準備了私人飛機,馬上就可以起飛——」
站在旁邊的青田大師同樣眼巴巴地看著岳輕:「岳大師,雖然我年邁老朽,但做一點雜事也還頂用,要不然岳大師先考驗考驗我?然後再斟酌要不要收了我?……」
岳輕:世界變化太快,我已經不懂了orz。
數個小時的飛行之後,飛機降落在京城機場。
孫老與青田大師留在廣城,解飛星匆匆回了九星峰,岳輕與張崢一起從飛機上下來的時候,對著夕陽用力伸了個懶腰,自覺總算暫時擺脫了那些神神鬼鬼,遠離科學的東西,不由心情一陣舒爽。
然後,他就看見了手上對著天空又吐了一次水的大蚌。
機組人員並不是之前前往過五峰山的工作人員,他帶著全體乘務員送岳輕與張崢下機的時候看見這一幕,不由說:「岳先生,您的大蚌真是活力十足,一路上沒有沾水還能噴水……」
岳輕:「……」
他鎮定地笑笑,說:「因為它成精了。」
機組人員也笑道:「岳先生真幽默!」
岳輕:「麻煩你們了,我就先走了。」
機組人員連忙說:「應該的,應該的,岳先生慢走。」
一路無話,兩人分頭行動,張崢往張家走去,岳輕也回到了自己家中。
從機場到自己家裡的一路上,岳輕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等到他掏出鑰匙打開房門一看,才懊惱地低「啊」一聲,記起來自己到底忘記了什麼!
他踢掉鞋子,走進家門,一路繞過地上的各種東西,將背上的背包甩在沙發上,接了一桶水泡大蚌,最後擼下手上的珠子放到茶几上,整個人倒在客廳里唯一安安穩穩呆在原來位置,還算乾淨的沙發上,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說:
「世界都這麼不科學了,為什麼不能變出一個田螺姑娘來幫我收拾屋子?」
「這也不是不可能。」室內居然有人回答岳輕的話,「道教裡頭不是又一門五鬼搬運術嗎?雖然根本用處是運財,但要幫你整理房間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可以。」
岳輕的目光從天花板落到了茶几上。
他想了想,對珠子說:「你現在能變成人了?」
珠子沒有回答,但淡淡的靈氣應聲而出,在室內慢慢凝成了一個虛影。
他穿著跟太微相似的寬袖大袍,出現的時候輕輕一揮衣袖,施然坐在了岳輕的正對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從物件變成了人體的緣故,岳輕對待對方的態度不由自主,稍稍認真了一點兒,畢竟不管怎麼說,之前在五峰山上,他的出場也稍微酷帥狂霸拽了一點點。
他稍微糾正岳輕:「我本來就是人。只是……因為什麼事情,變成了靈魂,暫居這串佛珠之內。」
「是因為什麼事情?」岳輕好奇問。
他想了想,搖搖頭:「我記起了很多事情,但有些事情還不太確定,要再想一想。」
「行。」岳輕也不勉強,「那你就慢慢想吧。」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回房拿了件衣服,打算去洗個澡,進入浴室的時候突然探出頭來:「你不會偷看我洗澡吧?」
沙發上的人:「……」
「我猜你肯定不會。」岳輕回答,縮回腦袋,關門。
門關了一瞬又被打開。
腦袋再一次探出來,岳輕問:「你之前說你叫什麼來著?」
沙發上的人似乎慢慢挑起了眉梢,又好像輕輕笑抿了一下唇。
他方才說話,聲音雅岸,如琴弦低鳴,繞樑縈耳:
「鄙姓謝。謝開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