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揭開
劉建明雙目直視的眼前的鏡子。
鏡子里的人,英俊,成熟,西裝領帶整整齊齊,渾身上下找不出一絲凌亂,彷彿連呼吸都充滿著成功者的氣息,bestofthebest,所謂精英,不外如是。
很多時候,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劉建明常常都會恍惚,恍惚中,他想不起曾經的自己。
他現在的生活是怎麼樣的呢?
每天睡在自己買的大屋裡;
睜開眼睛旁邊躺著如花美眷;
出了門,樓下的看更跟他打招呼,說劉sir每日都這樣早,真是辛苦;
開車到警局,同事熱情,下屬親近,上司和藹,犯人們充滿了敬畏;
下班后,回家和mary燭光晚餐,過一陣子二人世界就變成一家三口;
偶爾出去放鬆,去酒吧看看球,去餐廳吃頓飯,去健身房做做gym,最愛的球隊是阿仙奴,最靚的紅酒是波爾多,最正的健身是八塊腹肌;
跟上司一起吃過最好的法國餐廳,跟妻子一起買過中環最貴的西裝;
不再聽滿大街播放的口水歌,家裡擺滿了莫扎特、肖邦的cd;
他不再是曾經盲目而無所適從的劉建明,他是現在這個有目標,有理想,受人尊敬,家庭和睦,在社會上有地位有知名度的劉建明。
這才是真正的劉建明,一個近乎完美的人生。
手機鈴聲響起,接通了電話,韓琛那沙啞又尖細聽起來彷彿是個娘娘腔的聲音響了起來。
「(是)我。」
如同一根尖細而冰冷的針,扎破了所有美麗的幻想。
劉建明原本微微上揚的嘴角漸漸地落下,滿意的表情緩慢的變化,最終凝固在一個很平靜的狀態,微微地歪了一下頭,手裡握著手機,從卧房走進了客廳。
「什麼事?」他問。
「下個禮拜我要入貨,你做好準備。」韓琛答。
「船塢那件事,最近風聲很緊。」劉建明道。
「做你自己的事,我這邊你不用擔心。」韓琛道。
「知道了。」劉建明道。
「嘟嘟」的風音,韓琛那邊掛掉了電話。
從劉建明進警隊開始,這樣的電話,十年如一日。
電話里韓琛的語氣算不上客氣,甚至,隨著時間的過去,韓琛掌握了倪家的勢力,暗中給出對手的訊息,警方消滅了不少他的敵人。
一家獨大的韓琛,如今說話都帶著高高在上,頤指氣使。
劉建明坐在沙發上,盯著手機,一直一直的盯著,眼神漠然,瞳孔放大。
支起身子的一瞬間,他鬼使神差地扭過頭。
桌台上的黑盒子,第一個指示燈是一直亮著的電源,綠色;第二個指示燈是電磁波,沒有亮;第三個指示燈,錄音監聽,紅色,閃閃發亮。
——
韓琛掛掉手機之後,熟練地把錄音收起來,用機器錄製成錄音帶。錄好之後,用油墨筆在帶盒外標記了幾個字母,以及日期。
拉開辦公室的抽屜,迷你的錄音帶幾乎佔據了三分之二的空間,韓琛分門別類的放好。
他看著這些錄音帶,想起迪路的報告。
「琛哥k過了,大嫂當年請過江湖殺手去殺倪永孝,不過被阿仁擋了槍,那兩個殺手一男一女,已經被倪家的人幹掉了。至於殺倪坤的人,到現在都沒有人能查到是誰。」
啪嗒,啪嗒。
韓琛的手指,敲打著桌面。
到底是誰,能讓倪家人查了四年都沒有查到?又是誰,能讓mary如此信任?
一切的答案都在這裡,只要穿成一線。
倪永孝的聲音在耳畔迴響。
「阿琛,你找不到的。」
韓琛的視線向下望,所有人的錄音帶里,有一個人的數量是最多的。
這個人,得到韓琛的照顧最多,所以他升的很快,可以說是所有人里升的第二快的。
第一的是楊錦榮,但是他跟韓琛聯繫的錄音帶,很早以前就被銷毀了。
楊錦榮對韓琛來說,算不上自己人,他是自己主動找上韓琛的,也是第一個發現韓琛在監視他們的,而且他還是第一個拿回所有錄音帶並且有能耐讓韓琛跟他繼續合作的。
對韓琛來說,楊錦榮這個人太聰明,劉建明就剛剛好。
可是現在,韓琛不再是這樣認為了。
他扒拉著錄音帶,想要找出一個能夠替代劉建明的人。
算命的曾經說過韓琛的命格:一將功成萬骨枯,韓琛可以容忍萬骨里的「骨」是任何人,除了mary。但是既然現在mary已經死了,那麼,多死一個又何妨?
這個世界,沒什麼是不可以替代的。
——
【半個月前,赤柱監·獄】
倪永孝觀察著來探監的溫子君。
溫子君並不是經常來探望他,可以說是非常偶爾。
但她依舊算得上探望次數最多的一個人。
這一天的溫子君,打扮和平時沒什麼兩樣,都是ol裝扮,只是溫子君身上卻顯出了一份獨特的溫婉氣質。
經過之前幾次的不歡而散,溫子君再來的時候總會找一些遠離雷區的話題,詢問一下倪永孝的生活,習慣,愛好,順帶講講自己的,陳永仁的,小天佑的。
然而在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
倪永孝從溫子君平靜的外表下,看到了焦慮和不安。
「你見到我,好像不是很開心。發生什麼事了?同阿仁吵架?」
溫子君看著他:「不是。」
「那是什麼事?」倪永孝語氣溫和,如同大家長一般,問道:「病了?」
溫子君搖了搖頭:「不是。」
倪永孝啞然失笑:「你不是有樣學樣要跟阿仁學吧?他跟我說話從來不會超出五個字。」
溫子君沒有再否定,她沒有說現在的陳永仁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沉默寡言的少年,也沒有說陳永仁又被警察抓了,而且還被保安部盯上了,她僅僅說出了來找倪永孝的理由。
「我是來找你救命的。」
「救命?」倪永孝沒等溫子君解釋,飛快的想到了重點:「韓琛?」
溫子君近乎失聲,倪永孝就是倪永孝,無論一年還是十年,他的腦子總是敏捷得像部隨時更新換代的計算機:「……是。不過,不單單是他。」
從知道陳永仁繼續卧底的那一天開始,倪永孝就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但溫子君的樣子,似乎還有其他的內情,他輕挑了一下眉毛,等著溫子君的下一句。
「韓琛在警隊里也有卧底,」溫子君跳過了劉建明的名字:「很有可能對阿仁不利。」
倪永孝怔然,忽的想起,當年他決定要對付仇人時,韓琛給過他提醒。
「倪生,警察部最近可能隨時盯著你,你要小心點。」
他沒有當作一回事,因為當時他早就知道了mary是殺了倪坤的罪魁禍首。
現在想起來,或許在那時,韓琛就已經有了「先見之明」。
對啊,他身邊的羅雞,陳永仁,都是警察安插過來的。
既然兵可以扮作賊,賊為什麼不可以扮作兵?
拋開所有成見和過往,單單是從計謀上看,倪永孝幾乎要為韓琛這一手鼓掌。
前提是如果他安排的人沒有威脅到陳永仁的話。
陳永仁的工作,就是找到機會出賣韓琛,找到了機會,他就必須跟他的上線聯絡。
倪永孝並不知道陳永仁的上線是誰,但這並不妨礙他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摩警察局裡的所有人。這時,只要有一個人發現陳永仁的身份,不需要證據,只要跟韓琛提一下這種可能……
倪永孝相信,韓琛絕對會寧可錯殺,也不放過一個。
尤其,阿仁還是倪家的人。
陳永仁是倪永孝的弟弟,無論怎麼樣,他都是他的弟弟。
換做是倪永孝自己,他一樣會斬草除根。
「你慢慢說,所有你知道的事,從頭開始,慢慢說。」倪永孝道。
溫子君緩緩道來:「你知道我是律師,所以經常會去警察局,有一日,我見到一個警察很面善,就順口問他以前是不是見過,他說沒有。但是後來,我想起來,我以前的確見過他,他是mary的手下,對韓琛也很尊敬。」
「我不是很敢肯定,於是就套黃sir的話,他說那個人身家清白,進了警隊就幫忙破了好幾宗大案。我找了私家偵探,發現,他破的幾單case,犯罪嫌疑人全部都是韓琛的對頭!」
「還有,除了這些,這幾年韓琛的死對頭幾乎全部都被抓進去過。」
「我懷疑,韓琛安插的人,不止一個。」
倪永孝聽得很明白,但是他還有最後一個疑問:「你怎麼知道,他們要對阿仁不利?」
「因為……」溫子君說起把陳永仁打得吐血的保安部督察楊錦榮:「今天他被人抓了,差點丟了半條命。」
話筒的另一邊安靜了幾秒鐘,那軟軟的男聲傳來:「所以,你來找我,是想讓我做什麼呢?你不要不記得,我現在是犯人,你擔心的那個,才是把我抓進來的差人(警察)。」
溫子君不可置否:「是,但是我所認識的人里,只有你最了解韓琛。」
「如果我說我不幫呢?」阿孝問。
「我不會要挾你,我只會懇求你,假如你拒絕,我也無法可想,因為你是阿仁的哥哥。」
「沒了我,你要想其他辦法?哪怕,會沒了這條命?」阿孝再問。
溫子君沒作聲。
阿孝嘆了一口氣,長長的,好像有些無奈,又好像有些悵惘。
他至今都記得那一晚,韓琛的女人派了江湖殺手來殺他,阿仁替他擋了槍。
事情發生在一瞬間,所有的動作都是下意識的,沒有人能夠假裝。
「只此一次。」
「謝謝。」
倪永孝聽到溫子君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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