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參歸燉雞(二)
泓祿將蘇清整個人緊緊的掖在薄被裡,然後起身走到房中的圓桌旁,再回來時手裡便多了一杯涼茶。
撩起下擺坐回榻上,泓祿側頭,卻見蘇清不知何時已迷糊了起來,身上緊緊裹著薄被,縮在一角抖得厲害。
掖好那被角,泓祿連人帶被,一起摟進了懷裡。
兩人靠的近了,蘇清鼻息之間那不斷呼出的炙熱溫度讓泓祿不自覺的皺了皺,他側了側手,將手裡的涼茶杯子喂到她嘴邊。
杯沿觸到唇的地方帶著一絲涼意,蘇清咽了咽乾澀的喉嚨微微張開了嘴無意識的輕抿了一口。
那茶水早就涼透了,冷意讓蘇清一個哆嗦,喉嚨的乾澀疼痛感倒是緩解了不少。
喝了大半杯水,蘇清整個人都鬆快了不少,臉上泛起的緋紅襯得那白瓷小臉清秀嬌美。
泓祿撫過蘇清的臉頰,隨手拿過蘇清榻上的帕子,浸了冷茶之後,便將那帕子疊起蓋在蘇清滾燙的額頭上。
燥熱緩解了不少,蘇清無意識的往被子里縮了縮,腦袋愈發混沌,兩張眼皮子也愈發沉重起來,只下意識的往泓祿身上縮了縮,那溫熱的感覺讓迷糊的她感受到了幾分暖意。
看著像蝦米一樣蜷在自己懷裡的人,泓祿輕笑,替她把被子攏好,爾後便隔著被子緊緊得將蘇清抱在了懷裡,時不時貼上自己的額頭去探她額上的溫度。
身上傳來陣陣暖意,臉上的燒燙也漸漸消失,蘇清喉嚨里享受地發出「咕嚕」一聲,舔了舔沾過茶水的雙唇。
泓祿微微別過頭去,調整好自己變得略顯粗重的呼吸。
一側,李順手裡捧著一隻白瓷碗過來,白色氤氳的熱氣蓋住了李順白皙的半張臉,那飄散過來的濃重藥味讓半夢半醒中的蘇清忍不住的皺起了眉。
李順慢吞吞的走動榻旁,看了一眼歪斜在榻上的兩個人,眼觀鼻鼻觀心,放輕聲音道:「陛下,退熱葯。」然後頓了頓之後從暗袋之中拿出一小瓷瓶道:「這是蘇大人上次配好的清熱丸。」
泓祿看了一眼那清熱丸,慢條斯理的伸手接過李順手裡的白瓷碗,側身緊了緊摟著蘇清的手,另一隻手端著那白瓷碗,目光在蘇清臉上游移,似乎在想從哪裡下手。
「陛下,蘇清姑娘大概是燒的有點糊塗了,不硬灌怕是不行。」李順弓著身子在一側道。那冊封的懿旨還未下來,李順依舊是稱呼著蘇清為姑娘。
泓祿聽罷李順的話,捏著那白瓷碗,另一隻手繞過蘇清的脖頸,直接捏住了她冒著冷汗的鼻子。
「唔…」蘇清迷糊之間鼻子不暢的很,她狠命的拖著迷糊的腦子甩了幾下,在沒有甩開之後,憋的狠了,下意識的張開了嘴。
泓祿面無表情的舉起那白瓷碗,那碗里濃厚的葯汁便順著他手腕的弧度傾斜而下。
「唔…咳咳…」蘇清被苦澀的葯汁嗆的狠了,猛力咳嗽起來,卻是被泓祿拖著脖子又灌了幾口。
葯汁喝了一大半,蘇清的臉上也被潑了一半,她迷糊的睜開眼睛,緋色的臉頰上是深褐色的葯汁,泛著濃郁的藥味。
蘇清輕哼一聲,伸出軟綿綿的手去推泓祿,卻是被順勢握住了手裹緊了薄被裡。
臉上被泓祿隨意的抹了一把,蘇清將頭往旁邊一撇,下顎被抬起,被塞進了一顆藥丸。
那藥丸入口即化,蘇清一點味道都沒有嘗到,身上一沉,另一條薄被便又給蓋到了她的身上。
「別動。」箍著蘇清,泓祿半靠在榻上,微眯上眼睛,將捲成春卷一樣的蘇清用濕帕子蓋了額頭,然後攬在了胸前。
蘇清被那薄被熱的厲害,身上黏膩膩的開始出汗,但是身子上都是那葯汁味道,頭髮絲裡面浸的也都是那苦澀的藥味,讓她怎麼睡都不安穩,最後終於是找到了一個好角度,聞著泓祿身上的龍延香,勉強閉上了眼。
那葯汁里加了安眠的葯料,蘇清的腦子又不清楚的厲害,只一下便窩著睡了過去。
泓祿撥了撥蘇清額前浸著水漬的頭髮,側頭看向一旁的李順道:「冊封的事,都安排好了嗎?」
李順低垂著腦袋,思索了一番泓祿的話后恭謹道:「都安排好了,蘇清姑娘住在平樂苑,宮女太監也都是精心挑選過的。」
聽到李順的話,泓祿點了點頭道:「那就平樂苑吧,清凈些。」一邊說著,視線落到蘇清那竟然打起了小鼾的秀氣鼻頭上,指尖微動,伸手捏了捏蘇清冒著熱氣的鼻尖。
蘇清受擾,皺著鼻子轉了一個頭,那紅彤彤的臉上滿是被熱出來的細汗,隨著那細汗的愈發增加,泓祿看著那層出不窮的熱汗,卻是不知為何微微斂起了眉。
幽閉的房間之中,從蘇清的身上,淡淡幽幽的傳來一陣清膩的味道,隨著熱汗的排出,竟是蓋過了那苦澀的藥味,泓祿略一思索,收回了放在蘇清臉上的手。
蘇清是被熱醒的,當她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泓祿那白皙俊朗的面容,在窗欞之中透出的細光下,清晰的連眼帘下那略青的顏色都看的一清二楚。
蘇清的身子酸痛的很,她看了一眼身上蓋的薄被,想起昨天晚上一團糟的事情,忍不住皺起了眉,輕輕動了動麻木的胳膊,一側頭,卻是對上了泓祿那黝黑的眸子。
沒有了昨日的酒意,今日的泓祿依舊如往常一般的冷漠高貴,他慢慢的抽出放置在蘇清身下的手翻身下榻,那綉著蟠龍紋圖案的龍袍經過一夜的睡躺,已經有些褶皺,但卻依舊掩不住泓祿那身芝蘭玉樹的清冷氣質。
雙手置於身後,泓祿習慣性的去摩挲那挽在手腕處的佛珠,冷眼看著蜷在榻上,髮絲凌亂,面色蒼白的蘇清,聲音低啞道:「鬧夠了?」
那泛著冰渣子一樣的聲音讓剛剛大病初癒的蘇清攥緊了手裡的薄被,她扯了扯身上乾巴巴的好像酸乾菜一樣的宮裝,抬頭看著泓祿的目光帶著一股濕漉漉的感覺。
「陛下。」門外的李順聽到裡頭的聲音,輕聲詢問道。
「進來。」泓祿的視線一直冷意意的看著蘇清,置在身後的手慢悠悠的點著那佛珠,指尖有些微顫,昨晚被壓了一晚上,確是有些麻了。
泓祿身後,李順弓著身子進來,手裡端著一個托盤,那青釉色的瓷盅側放置著一隻白瓷勺,尾柄處刻著一朵清梅,小巧精緻。
「陛下,參歸燉雞,安神定悸,可大補元氣。」
泓祿輕「嗯」一聲,李順便側身,端著那托盤去了蘇清榻前道:「婉儀,請。」
青釉色瓷盅的蓋子被掀開,裡面濃郁的雞湯味道瀰漫開來,酥軟的雞肉,糯白的瓷團,讓一天一夜都沒有好好吃東西,又折騰了許久的蘇清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只那李順順嘴的「婉儀」二字,讓蘇清本來就蒼白的臉,愈發的變得難看了幾分。
御膳房做的東西當然是極好的,但蘇清心中抑鬱,在泓祿冷冰冰的目光下喝著那參歸燉雞,就如同白水一般,毫無味道。
天色尚早,蘇清窩在榻上,小心翼翼的喝著那參歸燉雞,完全沒有了昨日那仗著頭疼腦熱,不顧一切鬧起來的大志氣,只不時的看一眼站在榻側的泓祿,對上那墨黑的眼睛,「咕嚕嚕」的一下便把手裡的湯灌完了。
蘇清料想的沒錯,當她把那參歸燉湯喝完之後,泓祿抬腿便走,連一個眼神都捨不得留給她。
看著泓祿那消失在房間中的身影,蘇清終於的大大的吐出一口氣,低頭自己身上沾著亂七八糟葯汁和汗漬的宮裝和薄被,忍不住嫌惡的皺了皺眉。
蘇清從榻上起身,腿腳還有些軟綿綿的,腦袋也鈍痛的很,她四處看了看,走到那裝著清水的銅盆便凈了凈手,然後抹了一把臉,清冽的水一下便打散了她混沌的思緒,讓蘇清腦子清明了幾分。
「彭!」的一聲,房門被打開,蘇清正擦著手,被那略大的動靜嚇了一跳,轉身便看到一個年紀稍大的嬤嬤穿著勒緊的宮裝,身後帶著幾個小宮女畢恭畢敬的進來,為首站著的那嬤嬤對著蘇清欠了欠身道:「婉儀吉祥,奴婢奉皇後娘娘之命,來為婉儀凈身。」
蘇清一看那嬤嬤便知道是個不好惹的人,單那犀利的目光上下掃視了自己一眼,她就感覺發軟的腿腳愈發的酸軟了幾分,但是這些嬤嬤宮女不是蘇清想回絕便可以回絕的了的,不過這皇後娘娘也是心急,這皇帝一走便派了人來,是生怕折騰自己折騰的晚了嗎?
撐著身子對那嬤嬤欠了欠身,蘇清聲音有些啞意道:「有勞嬤嬤了。」
徐嬤嬤聲音洪亮,端著身子對蘇清的行禮毫無愧疚的全承道:「婉儀不必多禮,那懿旨未下,奴婢雖然稱您婉儀,但卻是不承禮了。」說罷,側頭對著身後的一眾宮女道:「愣著做什麼,還不伺候婉儀凈身。」
那些宮女垂著腦袋輕「喏」,面無表情的走近蘇清。
蘇清蒼白的臉色,看著那徐嬤嬤猶如老樹皮一樣的麵皮,胃裡不知為何泛起一陣酸澀,努力忍了半響,最後卻還是吐了那徐嬤嬤一身。
看著徐嬤嬤面色鐵青的樣子,蘇清不知為何,生出一陣歡愉感,對著那徐嬤嬤欠身道:「妾大病初癒,還望嬤嬤見諒。」
那徐嬤嬤雖然一開始的下馬威囂張的厲害,但是畢竟是個奴才,而且現在她站的地方還是未央宮,只好硬生生的吞下了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