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酸棗竹茶(大結局)
蘇清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只有細辛一人,她的身上蓋著薄被,身上黏膩的厲害,大概是睡著的時候出的冷汗。
「娘娘。」細辛端過一杯涼茶,扶著蘇清起身。
抿了一口涼茶,蘇清感覺整個人都爽氣了不少,然後目光在四周逡巡了片刻。
看到蘇清的目光,細辛伸手接過她手裡的茶碗,聲音柔細道:「皇上陪了娘娘一整夜,剛剛才梳整了一番去上朝。」
蘇清聽罷,點了點頭,然後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混亂的場景,側頭對細辛道:「皇後娘娘怎麼樣了?」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許皇后當時的臉色可是不好看的緊呢。
「奴婢聽椒房殿的人說,皇後娘娘受驚不小,好在孩子沒落,只不過這孕期都得呆在床上不能動彈了,不然孩子怕是保不住。」細辛一邊幫著蘇清凈面,一邊細細道。
蘇清點了點頭道:「那你人備些禮,送到椒房殿去。」頓了頓,蘇清又道:「我記得小廚房的柜子里有配好的酸棗竹茶,你拿一罐過去。」酸棗竹茶多治睡卧不安,心多驚悸,也許許皇后不會用,但好歹自己的心意到了。
穿好繡鞋站起身,蘇清又想起熏蕁和蘇淵,便吩咐細辛去備香湯,準備沐浴之後去看一下熏蕁,那傻呼呼的小女孩,確是讓她有些不放心。
但不等蘇清去找熏蕁,便被細辛告知蘇昌盛侯等在外殿。
「娘娘,皇上吩咐微臣為您診脈。」細辛站在蘇清身側,看到微微躬身的蘇昌盛側身對蘇清道:「蘇御醫昨晚就被召著等在外殿了。」
蘇清看著蘇昌盛儒雅的面容,點了點頭,伸出右手。
潔白的葯帕子墊在蘇清手腕上,蘇昌盛閉目凝神,仔細的把脈過後道:「娘娘身體里的餘毒清的差不多了。」說罷,從藥箱裡面掏出一個黃色纏枝小瓷瓶,「這藥丸每日一顆,七日為期,吐出淤血為止。」
細辛伸手接過蘇昌盛手裡的小瓷瓶收入寬袖之中。
蘇清坐在綉墩之上,看著細辛收拾好那小瓷瓶,細聲道:「細辛,你先出去一下。」
細辛看了一眼蘇昌盛,點了點頭退了下去。
看著細辛的背影消失在面前,蘇清才轉過身子直直的看向蘇昌盛,「爹,您為什麼會幫陛下?」蘇清的話問的十分直白,因為她覺得,就現在這明朗的局勢,如果再拐彎抹角的兜來兜去,就憑她時好時壞的智商,肯定是搞不定的。
蘇昌盛收拾藥箱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向蘇清,嘴角突兀的顯出一抹笑,聲音細沉,仿若低喃,「蘇清,這不是你該問的。」
蘇清掩在寬袖下的手握緊,片刻之後道:「那太妃,與母親長相似乎有些相似。」
蘇昌盛關上藥箱的手一個不慎被夾住了指尖,他慢慢的抽出自己的手,將藥箱的帶子拉上肩膀,漸漸挺直的身子居高臨下的看著蘇清的面容,一言不發。
「雖然只見過母親一面,但是爹書房裡面的畫像,畫的好像不是母親,畢竟母親的眉心處有束美人尖,但是畫像之中的美人,眉心處卻是貼著梅花鈿。」
這些記憶是原主的記憶,蘇清作為旁觀者,看的分明,她的母親與當今太妃,一母同胞,一個細額美人尖,一個妖嬈梅花鈿,如果蘇清沒有猜錯的話,她的便宜老爹當時看重的肯定是太妃,而娶的卻是自己的母親,奈何心中仍有執念,在她母親香消玉殞之後,輾轉找到現在已經變成太妃的蘇娥,甘願幫助她的兒子泓祿成就大業,以御醫身份入朝中,暗中幫助泓祿與太后纏鬥。
「那不是你的母親。」蘇昌盛停頓良久,才慢慢的說出這句話。
不是她的母親?蘇清睜大眼睛看向面前的蘇昌盛,努力的去翻找原主的記憶,卻是發現在原主的記憶當中,那個溫婉柔美的女子,一直被她視作生母,所以是蘇昌盛在說謊還是原主的記憶出現了偏差。
「你是我在路邊撿的。」蘇昌盛平平淡淡的一句話,讓蘇清陡然生起了一種誆騙小孩的必備招數,你是我在垃圾桶裡面撿來的錯覺。
但是顯然,蘇昌盛沒有無聊到這種程度,他接下來的話,讓蘇清的疑惑減輕了很多分。
「當年蘇婉,也就是你的母親,身子太弱,生下孩子的時候,那個孩子因為生產時間太長,閉氣過久沒有過來,正巧那時候我出門散心,從街角處看到了你,便將你帶了回來。」
「那母親…她知道嗎?」
蘇昌盛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不知道,也好。
蘇清暗暗垂下了腦袋,便聽到蘇昌盛繼續道:「蘇清,雖然你不是我親生的,但是我也不會害你,送你入宮本不是我的本意,但奈何你的面容…」
確實,蘇清的這張臉,放在哪裡都是禍害。
「上次你中毒,我求著皇上幫你清了毒,本想著你許的熬不下來了,沒曾想卻是又活了過來。蘇清,我也不求你再做些什麼事了,自從那次中毒之後,我覺你心性……穩然了許多。」思索片刻,蘇昌盛才慢慢的吐出這兩個字,而蘇清聽到那穩然兩字,不自覺的抽了抽娥眉,這和直接說她反應遲鈍有什麼區別?
但是那皇帝幫她排毒?所以那時候她看到的黃色剪影確實是泓祿,只不過不是她害她的,是來救的。
那…那以後的見面,那腹黑大帝應該是一早就知道她是誰了吧?想到這裡,蘇清想起以前的事情,恨不得把自己撐起算了,真是太丟臉了,她還以為她成功的把人唬住了呢。
沒有發現蘇清的心思,蘇昌盛繼續道:「你這樣的心性…有皇上護著,應當是出不了事,如今朝廷局勢已然大定,你便好好獃在這皇宮之中吧。」
蘇清聽罷蘇昌盛的話,神情一頓,似乎是沒有想到這便宜老爹對她這假女兒還有這幾分情意,雖然原主在皇宮之中一直幫著蘇昌盛監密後宮,但自從蘇清來了之後,她便什麼都沒有做過,蘇昌盛也沒有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反而由之任之。
看來,蘇昌盛對她這個養了那麼多年的假女兒,骨子裡面是存著情意的。
蘇昌盛再次認真的看了一眼蘇清那精美的面容,想起以前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感覺有種抽空之感,他張了張嘴,卻還是沒有說出口,只道:「如若你想回來,蘇府的門,一直為你開著。」
說罷,蘇昌盛垂首掩面,躬身退去。
蘇清坐在綉墩之上,看著蘇昌盛漸漸消失的身影,捂住心口,嘴角輕輕的扯起一抹笑,你看,他還是在乎你的。
心口的悸動慢慢掩去,蘇清緩緩的放下自己的手。
「蘇清」,安心去吧。
其實不怪蘇清訝異,當她從記憶裡面知道這原主對自己的爹有些不正常感情的時候,她整個人都不好了,畢竟就算是在現代,這驚世駭俗的感情也是容不下的,不過幸好,他們竟然是沒有血緣關係的。
「娘娘?」珠簾輕動,細辛端著一小碟桃酥進來。
搖了搖頭,蘇清抬頭看向慢慢露出晨曦的天際,聲音軟乎乎的有些縹緲,「細辛,泓祿去哪裡了?」
細辛雖然不敢直呼皇帝的名諱,但是這泓祿兩字她當然還是知道的。
將手裡的桃酥放置在綉桌上,細辛垂首道:「這時辰,陛下應該是下朝了。」
「哦。」蘇清應了一聲,側頭看向半開的窗欞處,泓祿那身明目的黃色龍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挺拔的身姿踏著晨曦而來,沉穩而有力。
珠簾微響,泓祿踏著皂角鞋緩步而來,嘴角含笑,眉目清明。
「在等朕?」泓祿撩起下擺坐在蘇清身側,聲音溫柔。
蘇清輕輕挑了挑嘴角,藕臂慢慢纏上泓祿的胳膊,上挑的眉目帶上了幾分媚色,緋紅的面頰上那雙眸子盈盈水亮,就好像蘊著冬日的暖陽一般。
「昨天的事情,你是不是故意的?」
聽到蘇清的話,泓祿思索了片刻,然後才像是想起似得,笑眯眯的拍了拍蘇清的腦袋,「那小老虎挺可愛的。」
小!老!虎!蘇清睜大眼睛看著泓祿,突然伸手一下緊緊的握住泓祿掩在寬袖裡面的右手,看著泓祿略為扭曲的面容,一個一個字的慢慢道:「小?老?虎?」
輕嘆一口氣,泓祿慢慢掰開蘇清的手,看著被包裹著的右手,揉了揉她白嫩的臉頰,「朕這不是為了讓你的拙作不丟人現眼嘛。」說罷,泓祿從寬袖之中抽出一疊紙,那上面歪歪斜斜的都是蘇清這大半個月以來抄寫的佛經。
蘇清老臉一紅,趕緊抱著那疊紙去毀屍滅跡。
看著蘇清快速竄進內間的身影,泓祿側頭,看向身後的李順道:「說。」
李順躬身,輕聲道:「皇後娘娘身體不適,太后喚陛下過去看看。」
泓祿聽罷,輕笑出聲,「蘇淵那裡如何了?」
「說是已經妥帖了,只是…熏蕁公主…」
「這種事情,朕可插不得手。」一邊說著,泓祿的目光落到那正踮腳放置紙張的蘇清身上,滿眼柔意,清晰可見。
棋局,馬上便要收盤了。
立秋之際,大泓五年,壽宴之上,猛虎肆虐,太后盛怒,皇帝被罰皇祠。
蝗蟲禍災,許氏偷工減料,私吞災銀,被龍虎大將軍蘇淵當街腰斬。
許皇后聽聞此事,心氣急怒,腹中孩兒不保,產後大崩,失血而亡。
「這是怎麼回事?」椒房殿之中,太后尖利的手指指著地上那一坨毛茸茸的東西,聲音細尖。
蘇昌盛面對太后,面無表情的拱手道:「皇後娘娘本難孕之身,卻是擅食私葯,雖偶得皇嗣,卻是難成全狀,所以看上去狀若猢猻,全身長滿毛髮。」
太后聽罷,氣急攻心,大發雷霆之際,泓祿踏著寒風,緩步走進椒房殿。
殿外,蘇淵身著軟蝟甲,團團禁兵,圍困椒房。
大泓五年,賢庄太后肆意謀反關押天牢,許氏一族全抄。
冬至將近,蘇清裹著厚厚的棉被縮在床上,手裡抱著暖壺,一點都不想動彈。
細辛站在蘇清身側,將一杯熱乎乎的杏仁茶遞給蘇清,看著她裹成一團的樣子,十分泄氣道:「娘娘,您晚膳還在榻上吃嗎?」
蘇清「咕嚕嚕」的喝了一口熱滾滾的杏仁茶,舒服的嘆出一口氣,「嗯。」
細辛伸手接過空空的茶碗,幫她重新換好暖壺之後便側身退了下去。
蘇清在榻上窩了一會兒,突然披著被子赤著腳,「突突突」的跑到窗邊開了一半的窗,然後又快速的墊著腳跳回了榻上。
半開的窗戶邊,印出外面一條長廊,曲曲折折的好似蜿蜒無盡。
蘇清等了一會兒,然後才在哈欠連天之中看到了緩步而來的泓祿,他的身上披著玄色虎毛披風,臉上帶著幾許寒風之中的冽氣。
蘇清往被子裡面縮了縮,然後側頭看著隨風而動的珠簾,發出清脆的響聲。
「帶了一些去了膻味的羊肉湯,起來嘗嘗。」泓祿進來的時候帶進了一陣冷風,那帶著寒意的手捏了捏蘇清軟綿綿的臉頰,看著裹成一團的蘇清好笑道。
「好冷…」蘇清更往榻后縮了縮,模模糊糊的吐出兩個字,但是漆黑的眸子卻是定在李順手裡的瓦罐上,她已經聞到羊肉湯鮮美的味道了。
「冷?」泓祿嘴角輕勾,反問了一句,然後突然一手攬住蘇清,另一隻涼冰冰的手突兀的滑進了蘇清軟綿綿的被窩裡面。
「啊…」蘇清在泓祿懷裡使勁的扭著身子,卻是躲不過那隻冷冰冰的手,只好掙扎著那雙霧蒙蒙的眼睛嬌聲求饒道:「我起來了,我起來了…」
磨磨蹭蹭的從榻上起身,泓祿幫著蘇清系好厚重的襖子,然後伸手撫上蘇清平坦的小腹,「雖然說是有孕了,但也不好一直縮在房裡。」
蘇清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看著李順揭開的瓦罐子使勁吞了吞口水。
看到蘇清的動作,泓祿輕笑,拿起瓷碗給蘇清裝了一碗,然後又細心的遞上勺子。
喝了一口香噴噴的羊肉湯,蘇清側頭,看向身側的泓祿,「熏蕁什麼時候出嫁?」
「下月吧。」
窗外,梅香四溢,細風融融,早雪飄散而下,落在素梅上,留下一點潔白餘韻。
大泓六年,泓武帝遣散後宮,只餘一人,進后位,次月,產下兩嬰,龍鳳雙胎,祥瑞之兆,舉國歡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