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急轉直下

第二十四章急轉直下

「喔喔喔！」

雄雞一聲天下白，隨著鱷養的那隻雄雞跳在他的屋頂上向著東方一聲高亢的長鳴，一輪鮮紅的朝陽緩緩生上青白色的天空，萬丈陽光刺破淡淡的晨霧撒向大地。樹林之上籠罩著的朦朧煙霧，緩緩地隨著一陣輕風消散開去，一蓬蓬茂密的樹冠迎著朝陽，伸展開自己的枝葉，吐出鬱積在身體中的悶氣。草葉之上，還殘留著許多露珠，在陽光的照耀之下，閃著晶瑩的光芒。

一隻野兔從自己的地洞中偷偷探出腦袋，小心地向著四周打看了一圈，又仔細地嗅了下空氣中的氣味，見沒有狐狸躲在附近，這才小腿一蹬，飛快地躥出自己的小窩，奔著朝陽而去。

忽然，野兔止住了腳步，耳朵機靈地向著前方轉動幾下，猛地一甩小尾巴，閃回了自己的小洞之中。只見一隻大腳猛地踏在野兔方才停留的地方，旋即抬起離開，只剩下幾棵折斷的小草勉力試圖抬起身子。

八部的營地之中，騰方四部的族人剛剛被刺眼的陽光驚醒，紛紛離開自己的草棚，前往河邊取水。突然，東邊的一處山坡上，出現了一個人影，籠罩在陽光之下，看不真切。曉衡心中沒由來地一陣悸動，下意識地向著那裡看去。

只見燦爛的朝陽之中，隱約可見一個血紅色的身影矗立在山坡之上的一塊巨大岩石上，一片火紅色的火焰隨著清晨的涼風獵獵飄舞，耀出滿眼的光華。而在那個身影之後，緩緩出現無數黑影，密密麻麻遍布整個山坡頂端。

赤狐站在岩石之上，冷冷地看著山下汲水的人群，嘴角露出一抹殘忍的笑意。緩緩舉起手中的銅斧，赤狐猛地揮下，大吼一聲道：「弟兄們，跟我來！」話音未落，他已經當先一人沖了下去。

「吼！」五百人齊齊發出震天的吶喊，緊緊跟在赤狐身後撲了下去。山下眾人只覺得腳下的地面不住微微顫抖，將自己顛得搖搖晃晃站不住腳。五百人幾乎是踏著同一個步伐，如同狂奔的群馬，一往無前地殺向山下的四部諸人。

早在今天凌晨，月亮還掛在天空的時候，市集那經過艱苦訓練的五百精銳，便已吃過早飯，埋伏在了四部每日里必然前去汲水的河邊山坡之後。當四部的族人們起身前往河邊之時，早已等候多時的五百壯士便在赤狐等佰長的率領下登上坡頂，殺向毫無準備的四部諸人。

「殺！殺！殺！」雖然只有五百人，但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訓練之後，他們的實力已經遠遠超過了這個時代的一般戰士。赤狐的一聲大吼，激起了他們心中的無盡殺氣，早已知道今日可以盡情發泄心中鬱積的戾氣的他們，有如下山的猛虎，又似出水的蛟龍，雖然不過是五百餘人，卻發出一種排山倒海般的無敵氣勢。

曉衡只覺自己的心臟猛地一頓，雖然沒有聽見成許的話，但單單是山坡上那些殺氣騰騰奔著自己等人而來的無數武士，尤其是當先幾人手中那寒光閃閃的奇怪兵器，更是讓曉衡肝膽俱裂。

這也不怨曉衡太過不堪，只是成許、赤狐五人此時魂力之強，即便在塗方或是神意之中，也是數得上號的人物。魂力全力運轉之下，五人發出的強大威勢，雖是數百步之外，也讓曉衡有種膽戰心驚的恐懼。

曉衡這樣的人都有這種驚懼之感了，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少華、女息這樣的首領，自然還可以勉力抵抗住，但一般的族人，已經雙股戰戰，有些膽子小的，更是嚇得癱軟在了地上。

山坡頂端到河邊不過數百步的距離，不過是數息之間，赤狐已然帶著五百戰士殺入了河邊的人群之中。一方面是早已準備，一方面是毫無防備，這場戰鬥還沒有開始的時候，便已經註定了它的結局。有如虎入羊群，赤狐揮舞著手中的銅斧，肆意收割著脆弱的生命，掠起一片漫天的血霧。緊跟著赤狐殺入四部之中的乃是成許等五人，手中的利器如同死神的召喚，只要人沾到一點，便立刻離開這個世界，前往地下的世界。當五百人衝過山坡之時，這場戰鬥已經不能再稱為戰鬥了，完全是一邊倒的屠殺。每一次石斧的揮下，都會有一條生命貢獻出自己的魂質，飄向那遙遠的天際。殘肢斷臂漫天飛舞，幾乎遮住了天邊的朝霞；血肉腦漿四下飛濺，將大地染成了春天般的鮮艷；當太陽鑽出天邊的雲霞時候，河邊已經沒有幾個四部的人還可以站著了。

「呸！」成許不屑地向著地上吐了口痰，踢了踢腳下的屍首，回身對著赤狐笑道：「赤狐老哥，這南方四部的人，是不是太弱了？我們雖然有五百多人，但是他們可是六百來人，還有兩百多女子……」

赤狐忽然上前一步，單掌一立激飛來射來的一把石斧。「成許，我們還沒有擊敗媧方的人，你就這樣大意。若是將來在沙場之上，你還是這般，鱷大人可就會折損一員大將了。」

「哈哈！」成許毫不在意地一揮大手，遠處一人的腦袋隨之爆成一團慘白色的煙霧。「赤狐，以這些人的力氣，便是砸到我的腦門上，只怕也是那個石斧疼得更厲害啊，我有什麼需要擔心的？」成許難得地幽了一默。

赤狐不滿地搖了搖頭，沉聲道：「成許，我知道你是一員勇將。但是勇將不是說你就可以仗著本事胡來。鱷大人說得好，只要抓住機會，一個三歲的小孩，都可以擊殺一名偉大的戰士。你不要認為自己有了魂力就天下無敵，這個世界上可是有很多人可以輕鬆殺死你的。」

成許聽赤狐提到了鱷曾經說過的話，不敢再作反駁，但他臉上不以為然的神色，還是表明他並不是那麼贊同赤狐所說的這些。不過成許說得卻也沒有太多錯誤，在場的敵人之中，恐怕只有那個女息可以對他這一級的人造成一點威脅。

「對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雙手抱頭蹲在地上，我們可以放過你們！」葉雲舉著個樹皮裹成大喇叭，對著戰士們圍在中央的兩百多人喊道。這個喇叭還是鱷連夜趕製出來的，自然那些喊話的內容也是他交給葉雲的了。只是做了這些小事的他，現在卻仍舊抱著舞煙在呼呼大睡。

包圍圈中的，乃是媧方的兩百餘人和曉衡等幾個四部的首領。赤狐他們雖是得到了鱷斬盡殺絕的命令，但面對著一群女人，骨子裡天生的憐香惜玉還是抵抗住了鱷的命令，將那些女子圍了起來卻沒有衝上去砸下石斧。鱷早已料到這些，否則也不會製作個喇叭交給葉雲了。

「你們是什麼人！」女息剛剛起來不久，還沒來得及喝上口清涼的河水，便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喊殺聲驚出了一聲冷汗。雖然女息已經在暗中計算鱷他們了，但不得不承認的是，她還沒有想到別人也會計算自己，更料不到鱷會這樣明目張胆地將自己趕盡殺絕。當赤狐帶人將她們包圍起來的時候，女息還在懷疑這是不是塗方的人前來偷襲。

「我們是什麼人難道你還不清楚嗎？」赤狐緩緩上前幾步，遠遠站在了女息的對面。「我們就是你們想要對付的人！」

「你們……莫非是塗戚厲！」饒是女息一向自詡藝高人膽大，此時也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我們與塗方往日無怨，今日無仇的，你們為什麼要對付我們？而且，塗方不是離這裡還有好些日子的路程嗎？」女息還是不敢相信塗方會前來襲擊他們這些微不足道的小部落。

不過她也沒有猜錯就是了，因為來的人都是四方的戰士。赤狐忽然仰天一陣大笑道：「哈哈哈！女息首領實在是太抬舉我們了！我們可不敢與塗方最強的戰士塗戚厲相比。我也不瞞著你們了，我們乃是鱷大人的手下。」說到最後，赤狐已然是聲色俱厲，眼中滿是掩飾不住的殺意。赤狐可沒有什麼憐香惜玉的精神，若不是看到那些個戰士們不願上前，赤狐早已殺了過去。

女息的臉色霎時間變得煞白一片，踉蹌著後腿幾步，腳下忽地一絆，險些摔倒在地。延喜急忙搶上前面，一把扶住了她。女息喃喃自語道：「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四方的戰士怎可能有這麼強？牛方也沒有如此強悍的戰士啊！這不可能！你們一定是塗方的人！」女息猛然推開延喜的攙扶，掙扎著搶前幾步，就要撲向赤狐。

「哼！」赤狐冷冷一哼，嘴角不自覺地露出抹冷酷的微笑來。「就你們這點本事，我便是讓你一手一腳，你也不是我的對手。」說著，赤狐緩緩伸出右掌，又慢慢地握成拳頭。隨著他的手勢，女息腳下的地面忽然劇烈顫動起來，一團泥土突兀地竄起，牢牢包裹住了正在前沖的女息。

赤狐眼中殺意大盛，右手五指一陣急速地搓動，只聽一陣陣凄厲的慘叫聲不斷自女息口中發出，包裹著她的那團泥土有如活物一般不住蠕動，就像是在咀嚼著食物。女息的聲音很快消失，而那團泥土卻變成了一片黯淡的血紅色。隨著赤狐的手緩緩鬆開，那團泥土無聲無息地散開落下，只留下一具完整的骨架矗立在原地。

場中諸人被這恐怖的變化驚嚇住了，一股詭異的寂靜瀰漫在空中，所有人都不自禁地屏住呼吸，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嘔……」不知是誰再也忍受不住這一幕，胃部在一陣劇烈的抽搐之後，終於爆發出強烈的抗議，一股酸味自腹部直湧上喉頭，最終撲出口腔，重新回到自然之中。

「哇……」像是具有強烈的感染性似的，場中眾人不分敵我，紛紛彎下腰去嘔吐起來。尤其是延喜，幾乎連苦膽都被嘔了出來。任誰看到自己昔日身邊的佳人在眼前活生生地變成了一具白森森卻又還沾粘著几絲血肉的骨架，都會忍受不住心中的恐懼與噁心的。

場中只有六個人沒有任何反應。赤狐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做了，自然毫不在意；而成許他們雖然胃中不斷奔騰翻湧，但魂力運轉之下，自然沒有難受到需要嘔吐出來的地步；至於寒，卻是興奮地渾身顫抖，若不是赤狐還沒有下令，只怕他已經殺過去了。

「葉雲，繼續喊話。」赤狐不含任何感情的聲音冷冷地傳了過來，「我倒要看看還有誰敢再來。」

葉雲強忍住心中的噁心，重新端起樹皮喇叭，沖著吐作一團的媧方諸人喊道：「對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雙手抱頭蹲在地上，我們可以放過你們！對面的人……」

不待葉雲喊第二次，曉衡幾人已經高舉著雙手喊了起來：「我們這就照作，只求你們不要殺了我們！大家若是還想活命的話，就快些蹲下啊！」曉衡自然不會好心到擔憂媧方族人的生命安全，他怕的乃是萬一媧方的戰士一時衝動惹得對面那些凶神惡煞般的強人衝殺過來，自己到時候玉石俱焚，可就實在是死得冤枉了。

女息已死，媧方的兩百戰士失去了首領，便像一個人失去了脊樑一般，葉雲那番喊話之下，已經有不少人想著抱頭蹲下了，只是沒有人帶頭，一時間沒人敢第一個放下手中的木矛罷了。曉衡這麼一喊，只聽一陣悶響，兩百根木矛紛紛掉落在地上，那些女戰士好似秋風掠過後的樹林一般，紛紛化作飄零的樹葉落在了地上；又如劍氣過處的茂密森林，瞬息之間矮了一截。

赤狐不屑地撇撇嘴角，回身對著葉雲幾人低聲說道：「大人的命令是斬盡殺絕，不過我看弟兄們是不可能對那些女子下得了殺手了。這樣吧，我們先把所有人都分散開來，再單獨將那些首領殺了，其她人便賞給弟兄們好了。只是這裡好像只有兩百女子，我們卻有五百多人，你們說說該如何分配啊？」

「大家輪換著玩就是了。」葵虎早已看中一個「細皮嫩肉」的小娘們，說話時眼角不住向著那人蹲著的地方瞟著。只是葵虎的眼光似乎與一般人不太一樣，被他看中的那人雖然不比葵虎那般魁梧，但在女子之中也算是「威武雄壯」了。試想，一名戰士，怎可能是那種弱不禁風的人呢？魂力雖然可以增強一個人的力量，但魂質多的人，很少有瘦弱的身材。

「這個你們自己商量去好了，只要兄弟們自己不要吵翻了，隨便你們怎麼玩。」赤狐毫不在意地揮揮手。鱷不在的時候，赤狐就是這些人的首領。見赤狐臉上已經有了些不耐煩，眾人心中一驚，同時也為他話中暗含的意思興奮不已。眾人齊聲應諾一聲，就要散開。

「等等！」赤狐又叫住了眾人，「我剛剛說的事情你們可不要忘了。那幾個首領都殺了，一個不留。還有，這些女子你們事後也要好好處理了，我可不想讓那些長老知道之後惹出一堆麻煩。」

諸人聞言有些不舍地看了看遠處蹲在地上的那些女子，有心想要求情，忽然看到赤狐眼中射出的冰冷目光，心中一顫，急忙點頭應道。雖然發泄過後那些女子都難免一死，但為了日後少些麻煩，眾人再是不忍，也要硬起心腸下殺手——畢竟這個時代是女子當權，沒有人願意因為女子而惹來殺身之禍，即便可能沒有那麼嚴重。

四方的五百戰士跟隨在自己的佰長之後，散開隊形，先將地上的木矛等武器收起，又將曉衡幾個四部的首領帶到山坡之後暗地殺死，這才呼嘯一聲，撲進地上的人群之中，哄搶起女子來。待到那些女子察覺不妙再想抵抗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失去了武器的她們，即便力量大過一般的人，卻又怎可能是這些如狼似虎的男子對手？更何況是兩三個人爭搶一人？

正在眾人為了爭奪女子而爭吵的時候，山坡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隊人牛。之所以說是人牛，乃是因為那些人都騎在青牛的背上。這些人不是別人，正是葉宇、塵和小傑等人領著一隊神意的青牛戰士趕了過來。

塵在早晨接近鬼方的時候，心中便不斷有陣陣悸動傳來，不時衝擊著她的心臟。身為巫醫的她，自然知道這種感覺預示著什麼。天資聰慧的她迅速聯想到了八部與鬼方的矛盾，暗呼一聲不好，也不顧數千人的大部隊，領著葉宇等人，帶上一百多青牛戰士便匆匆趕向八部的營地。

冷眼看著山坡下的那一幕幕醜陋，塵的臉上如同籠罩上一層寒霜，看不出什麼表情來。身為女子，她自是最痛恨這種事情。

「葉宇，把他們都給我殺了！」不帶一絲生氣的冰冷話語緩緩自塵的口中吐出，空氣霎時凝結起來，一片肉眼可見的冰霜沿著山坡向下蔓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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