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85_85125吳文軒褪坐在地上,酒罈遍地。
「主子,我們去追莊主子吧,現在去一定可以追得到的。」祈福雲兒他們跪了一地,在那懇切的說道。
吳文軒不作答,只是悶悶的喝著酒,臉上掛著沒擦凈的淚痕,幾位奴才都有些驚慌,記憶里自己主子很少這般哭泣過的。
「主子,要不我們去追吧。」祈安弱弱道,「我和雲兒伺候莊主子,深知他那人心腸軟,你去追,肯定能追回來。」
吳文軒只是苦笑著搖頭,一句話都不說。
幾人見狀也都不敢再多言。
雲兒又說了句,「張媽留書出走,不見蹤影。」
吳文軒此刻腦海中全是庄晗,想著他那絕望的眼神,想著他那句,「你我已無可能,就此分別,永不相見!」只覺得喉嚨一緊,閉上雙眼,猛吸一口氣,彷彿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聲,「晗晗……」
千里之外,馬車疾馳,半夢半醒的庄晗,突然,猛地睜開眼睛,按住胸口,額頭細細密汗,心跳的厲害,他輕聲喃喃道,「吳兄……」
定了定神,坐起身,伸手掀開車簾,已經快要天明了,不免驚奇道,「蕭大哥,我們這是趕了一夜的路嗎?」
蕭玉略點頭,「你這樣渾渾噩噩,不吃不喝的,儘快離開這傷心之地是萬全之策。」
「我哪有。」庄晗垂下雙眸,略微不好意思。
蕭玉勾起嘴角,「是,你沒有。」停了一下接著道,「才怪!」
這話惹的冬兒哈哈大笑,庄晗先是一愣,也跟著勾了勾嘴角,而後略定神,斂起笑容道,「日後不會了。」
蕭玉笑出聲來,「晗弟可要說話算話。」
庄晗微楞,然後點點頭。
杭州,車水馬龍,繁花似錦。
「美哥哥,該起床了。」冬兒拿著一身女裝輕聲喚道。
庄晗應了聲,便坐起身來,正欲要拿起衣服穿時,蕭玉進門笑道,「已脫離捆綁,重新開始,還要穿這女裝?」說罷遞過一身男裝,「這才是晗弟你日後的衣著。」
聞言,庄晗眼底竟是說不出的波動,丟下手中的女裝,唇邊帶著一抹微笑,「是啊,以後我再也不用穿女裝了。」
蕭玉笑著點點頭,冬兒也閃著眼眸看著庄晗,倆人忽然鼻子有些發酸,因為他們都聽出這句話的背後有多少辛酸,此刻終於解脫,又有多少的感激。
庄晗坐到鏡前,鏡子里的人披著長發,雖俊美柔弱了些,但的的確確是少年的面孔;笑了笑,用手將長發梳起,弄成男子的髮髻,而後又穿上蕭玉帶來的男裝;一襲淡青色男裝,眉眼清秀,活脫脫一個少年俠客,絕美無雙啊。
陽光普照,秋風拂面。
但見一人,身穿一身淡青色衣衫,面目清秀俊美,手持一把劍和一身穿白衣男子正打抖的火熱。
一招一式,目光如電,劍光閃閃,乾淨利落,且又溫柔又有情。
蕭玉再接了一招之後,輕笑出聲,「沒想到晗弟竟把絕情劍法練成了有情劍,有意思。」
庄晗微微皺眉,收劍而立,略定神道,「蕭大哥這是取笑我嗎?」
「怎會?」蕭玉站在他對面道,「我這是誇獎你呢,你這種痴情人,練絕情劍怕是練不出個什麼來,不如我教你練落塵劍吧。」
「美哥哥如此仙,練落塵劍法好。」冬兒在一旁打趣道,「怕是到時候,就沒蕭哥哥你的份了。」
蕭玉白了冬兒一眼,庄晗笑出聲來,「對於武林上什麼有名劍法我不懂,我只知練劍是為了保護重要的人或物。」
「嗯,這種覺悟實在。」蕭玉稱讚,而後調侃道,「不過,眼下,你能保護誰呀?」
庄晗語塞,不理他,徑直坐到涼亭座位上。
蕭玉也走過去,坐到他對面,「日後我們就都跟楊柳師傅學武練劍,你若對醫學感興趣,也可和我一起學醫,等小有成績,我們便一同遊山玩水,為人醫病,豈不是快哉。」
庄晗剛想開口,只見楊柳怒氣沖沖直奔涼亭而來,二人忙站起身道。
「師傅。」
「楊師傅。」
楊柳沖庄晗點了點頭,而後轉頭對楊柳怒道,「玉兒,你跟為師過來!」
庄晗和蕭玉使了個眼色,蕭玉便跟著他師傅進了書房。
楊柳臉色不佳,蕭玉不解問道,「師傅,你?」
「他吳文軒親口說害死孩子的是自己對吧?」
蕭玉點頭。
楊柳輕哼一聲,「那你是相信了?」
「師傅這是怎麼了嘛,他親口承認,我豈有不信之理?」
「糊塗!」楊柳猛地一拍桌子。
蕭玉嚇了一跳,而後定定看著楊柳生氣的臉色。
「讓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不就是保護庄晗,可你看看你乾的好事!」
蕭玉從未見他師傅這般生氣,覺得莫名其妙,「師傅,是吳文軒心狠手辣害死自己孩兒,害得晗弟……」
「他被用邪術催眠了!」
「什麼!?」蕭玉大驚,「怎麼會?!」
「我教你的那些本事,看樣你都就著酒喝光了!」
「這……」蕭玉無話可說。
「你看看你,起初是你授意讓他留在吳文軒身邊,後來一出事你又授意讓他離開吳文軒,你……」楊柳說著嘆口氣。
蕭玉眉毛跳了一下,「師傅,你不也授意晗弟離開那姓吳的?而且就算他沒殺害自己孩兒,晗弟也不能再待在他身邊,他就是個不靠譜的負心人!」
「好,說的甚好!」楊柳深吸一口氣,穩了穩情緒道,「只是,以後你確定庄晗忘得了?」
蕭玉皺眉,有種剪不斷,理還亂的錯覺。
聲暫歇,兩人皆沉默。
半響,蕭玉打破安靜道,「師傅你的意思是吳文軒種了迷失心智的邪術,以為自己親手殺了自己的骨肉?」
楊柳偏頭望向他,「不然呢?」
蕭玉皺眉,「是誰下手這般神不知鬼不覺?」
「張媽。」
聞言,蕭玉身形一震,略皺眉,「張媽,懂邪術?」
楊柳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大概就是和泰玄出於同一師門的徐靈。」
蕭玉注視著他師傅道,「徐靈?那個懂得各種邪術的長輩?」
「沒錯。」
「這麼說,她和泰玄現在是同夥了?」
「想想便是了。」
蕭玉若有所思,「師傅,依你看來,晗弟的孩兒是張媽下手害死的?」
「定是這樣了。」
蕭玉立時倒吸一口氣,「好一個心腸歹毒是婆娘!枉晗弟那麼親近她。」說到這,不禁緊縮雙眉,暗想,晗弟身邊最親的三人,娘親死了,師傅和張媽為了復族,卻是這樣待他,不免低低呼出一口氣。
「師傅,眼下你說該怎麼辦?」
楊柳猶豫了片刻,「先不要告訴他是張媽殺了他的孩兒,他若是知道,怕是又受不了。」
蕭玉嘆了口氣,「難不成就讓姓吳的背這個黑鍋?」
楊柳搖頭,「事已至此,玉兒你若真聰明,就會知道該如何去說;因為眼下,他心裡頭也只能信任你了。」
被他師傅這樣一說,蕭玉說不出一句話。
許久,才喃喃道,「真不知他們為何這般狠心,要這般硬拆散晗弟和吳文軒?」
「很簡單,因吳王姓吳。」
蕭玉皺眉看著他師傅。
楊柳繼續道,「吳氏可是滅族的主謀;若日後復族成功,真如泰玄他們所想的得到這天下,庄晗必是這天下儲君的第一人選,試想一下,他們的君王怎能和仇家有瓜葛?」
聽了他的話,蕭玉重重呼出一口氣,「真不明白,老一輩的恩怨為何牽扯到我們頭上來?」
「玉兒,這可不是老一輩的恩怨,這真真是國恨族仇了!」
「那師傅你為何看得如此開?」蕭玉不解。
楊柳輕笑,沒有作答,揮手道,「為師乏了,玉兒你退下吧。」
蕭玉還欲要說些什麼,見他師傅進了內室,便應了聲,出了房門。
午後的陽光暖暖的,庄晗正和冬兒曬著太陽聊的開心;見蕭玉來了,叫道,「蕭大哥。」
蕭玉迎上庄晗明朗的笑容,愣了愣,「如果晗弟相信蕭玉,蕭玉有些話想說。」
庄晗站起來看著他,抱拳,而後道,「蕭大哥,你視我如手足,我豈有不信蕭大哥之理?有什麼話,蕭大哥不妨直說。」
「實不相瞞,剛剛師傅告訴我,你的孩兒不是吳文軒所害,是自然夭折。」
寥寥數字,在庄晗心中卻如同炸開一般,他凝神,望著蕭玉道,「何來此說?可有證據?」
蕭玉略皺眉,想了想,「沒有證據。」
庄晗怔怔望著他,「蕭大哥,謝謝你的一番好意,你說的話我不信,他吳文軒親口承認的,我只能信他。」
蕭玉望向他。
「我知道你和楊師傅的好意,你們希望我能解開心中的鬱結,真正的快樂起來。今日你這句話,」他略停,繼續道,「無論怎樣,謝謝你和楊師傅;我現在已經好很多,我承認自己還是放不下,但不代表我日後放不下;此刻已經這樣了,日後不想再和他有什麼瓜葛,更不想任何人再提起我那個離開的孩兒。」
蕭玉沉默不語。
庄晗輕笑了一聲,「看來要辜負蕭大哥的一番苦心了,如若沒有其他事,我先回房了。」說罷,轉身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這園子。
蕭玉望著庄晗的背影,獃獃的在原地站了許久。
身後傳來冬兒的聲音,「蕭哥哥,你怎麼了?」
蕭玉回過神,道,「無事,只是……」頓了頓,「冬兒,原來人們常說的,一步走錯,滿盤皆輸,是真的。」
冬兒撅了撅嘴,「那是下棋,不過,人生可不是這樣,興許一個錯誤能誘發很多錯誤,但不錯,何以知改?」
聞言,蕭玉一怔,而後笑道,「好一個不錯,何以知改?冬兒你進步不少。」
「當然!」冬兒驕傲道。
蕭玉笑了笑,而後,心中喃喃道,不錯,何以知改?不舍,何以得之?
半響舒了口氣,罷了,順其自然吧。
……
夜靜,吳文軒站在窗口,看到月光從窗口灑入房間,照在人身上,不像陽光那樣,能將人照得暖暖的。
很久以前,他沒想到自己會這麼離不開庄晗,更沒想到自己此刻竟這麼的想和那人相守一生,哪怕是放棄江山。只和那人相守相愛,再無所求。
可眼下,自己卻把他給弄丟了!
……
翌日,蕭玉在庄晗門口左右徘徊,想和往常那樣推門而入,嘻嘻哈哈的,但知道了事情真相,今天這樣的局面自己也有錯,便心虛的很。正猶豫,才發現庄晗已經打開門,正笑吟吟的站在那看著他。
蕭玉一怔,但很快也露出笑容,「對不起,昨日讓晗弟受委屈了。」
「是,蕭大哥你快把晗弟氣瘋了。」
這玩笑話一出,蕭玉更加不好意思了,「怨我,怨我,你說怎麼賠償?蕭大哥願聞其詳。」
庄晗笑出聲來,「陪我暢飲三杯好了。」
蕭玉欲要開口,庄晗知道他要說什麼,忙按住他道,「我知你又要說什麼身體之類的了,我不是說了嘛,三杯,多了不喝。」
好吧,蕭玉只能投降。
兩人面對面坐在涼亭那,庄晗先端起酒杯,「這第一杯,我敬蕭大哥你,謝謝你待我如此好,日後庄晗要與你做一輩子的兄弟。」說罷揚起頭一飲而盡,亮出杯底。
蕭玉微怔,接著就看到庄晗已經端起第二杯,「這第二杯,預祝蕭大哥的心愿達成,日後我們行俠仗義,施醫救人,笑傲江湖。」說著仰頭,又一飲而盡。
正欲要倒第三杯時,蕭玉按住他的手道,「你這麼個喝法,怕是你這剛剛見好的身子受不了。」
庄晗微微皺眉,「就知道蕭大哥會這麼說,我身體現如今什麼樣,我豈有不知道的?蕭大哥放心哦。」
蕭玉無奈的看著他,「好好好,我不攔著你,這第三杯,就少喝點,不用滿杯。」
「這第三杯……」庄晗笑笑,而後倒滿,「必須滿杯,因它是用來預祝我,未來可以以男子身份自由自在的活在這世上。」
蕭玉定定的看著他,庄晗的眸子裡帶著憧憬,是那樣的強烈和嚮往。
愣了愣,問道,「放得下?」
「放不下也得放!」庄晗將手裡的杯子放在桌上,看著蕭玉,面帶笑容。
看起來似乎很輕鬆,可真的輕鬆嗎?
亦或著,真的放得下嗎?
「蕭大哥不喝嗎?」庄晗微笑道,把盛滿酒店杯子,端起遞給他。
蕭玉看了看酒杯,哈哈笑了笑,而後接過來,一飲而盡,道,「我這三杯酒,全部預祝晗弟你完成心之所願,更祝你了結這一場情緣,開始新的人生。」
說著,又連飲兩杯,杯杯見底。
庄晗輕輕扯了扯嘴角,「謝謝蕭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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