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許你承諾

第92章 許你承諾

85_85125到了宣政殿,吳文軒一下子頹坐在龍椅上,宮女們欲上前伺候,被他擺擺手,並示意其他人下去,只留祈福一人在殿內伺候。

閉上眼睛,嘆一口氣,腦中浮現出方才庄晗說話的神情,明明很委屈、很苦澀,甚至帶著說不出的絕望和害怕,卻假裝很好。

多麼傻的一個人,這樣的性子可真是讓人無奈啊……全天下怕是也只有他庄晗能甘心做個替身,做個背後默默愛自己的人,只要自己有了危險,拼了命也要助自己度過危險;有了需要,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把他摟入懷裡任意折騰。

他給自己的感情太重了,重到自己無論如何做都無法使他們之間的情意平等。

所以,一直以來,自己都在努力的讓他感覺自己愛他、重他、惜他、戀他……而似乎自己給的還是太輕了,亦或著是庄晗要的……太重了?

其實,自己想想,他要的重也是對的,作為一個男子雌伏在另外一個男子身下,而且因特殊體質還要為他生兒育女,更為了顧全大局,保住自己的江山,穿上女裝扮成女子,這本來已經是天大的委屈了,何況還要和一個李寒爭……

李寒本就是他們之間一個不願提及的刺,可是現在卻憑空出來一個和李寒長相十分相似的人,說實話,那一刻自己突然一下子以為李寒沒死,腦海中他和李寒的種種不斷浮現,攪了他的心神……但理智告訴自己,那人不是李寒,也不能是李寒……心中更明白,縱然是李寒活著,此刻,自己也絕不能再負庄晗,絕不能……

可問題是自己能做的到嗎?就像庄晗說的他在心中是什麼位置,是初戀?摯愛?親人?亦或著只是一個已去的故人?

他不知道,所以才會覺得心情沉重,沉重的難以呼吸。

睜開眼,祈福體貼的倒了杯茶恭敬的奉上,抿了一口,吳文軒抬眼看著祈福淡淡道:「你們四個跟了我這麼多年,對我的事可以說是一清二楚,尤其是祈福你,可以說和我寸步不離,今日那和寒兒相似之人,你也看到了,不知你覺得如何?」

祈福小心點瞧了吳文軒一眼,而後低首道:「回萬歲爺,奴才看到了,確實和寒少爺長得像,可……」說著欲言又止。

吳文軒看著他道:「可什麼?」

祈福忽然跪地,道:「萬歲爺,恕奴才斗膽,他如何奴才不知,縱然是和寒少爺有著驚人相似的外貌,可終究不是寒少爺;而且現在在萬歲爺心中,放在心尖尖上的不應該是咱們的庄皇后嗎?」說罷,祈福低下頭。

聽了,吳文軒先是一愣,而後笑了,點頭道:「對,你這話說的甚對。」略頓:「可關鍵是你們那執拗性子的皇后,不肯相信朕將他放在心中最重位置,你說,朕該怎麼辦?」

祈福低頭跪在那裡,暗暗琢磨了該如何回答,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奴才自是不敢給萬歲爺出什麼主意,但萬歲爺,恕奴才斗膽再說幾句,皇后不肯相信您,還不是萬歲爺您給的不夠,這皇后本就是男子,可天意弄人,被當作女子圈養,而後又誤嫁入咱王府,后又為您懷了孩子,又陪您打江山,雖說是當上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可這一路走來,他受的委屈可真真是說不盡啊;奴才雖是個沒談情說愛過的太監,但看過書、聽過曲,別人的故事也見過,奴才就覺得吧,情若真是到了一定的境界,那其他的任何事任何人都是影響不到自己的。」

聽了他的一席話,吳文軒頓覺啞口無言,甚至有三分的心虛。

是啊,若情真用到了一定的境界,那這些閑雜人等豈還會擾亂自己的心弦?!

這麼說,自己是沒有用情至深了?想到這,吳文軒又不願意承認自己沒有用情至深,眨了眨眼,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倚靠在椅子上,沉著臉不發一言。

祈福皺了皺眉,頓了下,拿眼瞧了瞧吳文軒,猶豫著開口道:「萬歲爺,今兒奴才說句大不敬的話,奴才想,若是今日是寒少爺的話,怕是他想要那天上的星星,您都得想辦法給他摘下來;故,奴才覺得您給皇後娘娘的……輕了。」

聞言,吳文軒驀然的心頭一震,而後拍案而起,打翻了桌上的茶盅。

祈福見狀,忙嚇的磕頭謝罪:「萬歲爺恕罪,奴才,奴才只是胡言亂語罷了,還望萬歲爺息怒,饒了奴才。」

吳文軒有些微怒,半響不說話,突然站在那裡笑了,笑的凄凄涼涼,這麼快自己心中的疑惑就有了答案了。

不是庄晗要的太重,而是自己給的太輕。

說到底,自己就是沒有將情用到至深罷了。

一直都是自己太自負,自負到認為自己給庄晗的已經夠多,卻從來沒考慮過他的感受,或者說自己太自私,想要他的全部,卻不肯將自己的全部給他。

只會一味的說些空話來糊弄他,繼而也自欺欺人的讓自己安心……

找什麼借口來欺騙自己,糊弄別人呢?

如今,連一個小太監都知道是非對錯,自己還有什麼理由不去正視自己自以為是。

想到這裡,吳文軒長吁一口氣,穩了穩情緒道:「小福字,朕現在要你把你心中所想的都告知朕。」

「啊?」祈福皺著眉,苦叫一聲:「萬歲爺!你饒了奴才吧!奴才知罪了!」說著連連磕頭認錯。

「朕恕你無罪!」

祈福哪還敢再多說一言啊,就那麼跪在那渾身瑟瑟發抖。

「好,那朕問你,你來答,若是有所避諱,朕絕不輕饒!」吳文軒冷哼一聲,坐到椅子上道:「現在朕問你,是不是你們幾個都覺得朕心中最重的是寒兒,而不是皇后?」

「……」祈福皺眉。

「說。」

祈福忙道:「是。」

吳文軒倒吸一口氣,壓制住怒火:「好,那朕再問你,這結論是以何為標準?」

「……」祈福偷偷擦汗:「感,感覺……」

「感覺?」吳文軒的眉毛擰成一團。

「……」祈福又擦了擦汗,腦袋一轉道:「其實吧,萬歲爺,奴才知道您對皇後娘娘已經很好,但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您給的好,興許是讓他集萬般寵愛於一身,還想盡辦法護他,可您忘了最重要的一點,皇後娘娘不是女子啊。」說罷低下頭。

聽了他的話,吳文軒怔愣在原地。

是啊,好像真的忘了,他——

不是女子啊;

縱然能懷孕生子;

但終究是個男人啊;

心是男兒心,胸懷男兒志,怎耐只能被愛、被腹中孩兒捆綁住……

略微思量,顧不上去管跪在地上發抖的祈福,快步出了宣政殿,朝椒房殿奔去。

到了椒房殿,雲兒行禮道:「啟稟皇上,娘娘已經睡下了,需不需要奴婢去稟報……」

吳文軒擺手道:「不要吵醒他,朕悄悄的看看他。」

「是。」

吳文軒悄悄的走近屋內,輕手輕腳坐到床邊,不曾想庄晗卻沒有睡,只是在那閉目養神,見吳文軒來了,方才睜開眼。

「沒睡?」吳文軒溫柔的看著他道。

「你不來,睡不著。」庄晗淡淡道,而後手輕按在小腹處。

吳文軒也輕輕附於上面:「我們的孩兒最近可乖?」

庄晗笑了笑:「比你乖。」

吳文軒也笑了,而後深呼一口氣:「晗晗,是不是因今日我看那人的神色吃醋了?」略頓:「我想聽你的實話。」

庄晗垂下雙眸:「是。」

「那還假裝?」

庄晗道:「因我自知,在你心裡,李寒是第一位。」

吳文軒看著他,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而是牽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多說無益,我會慢慢做給你看,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包括我這個人的一切。」頓了下:「朕知道,以前讓你受盡了委屈,即使是現在,也讓你委屈的扮成女子活在這深宮之中,如果有天,你真的是膩了、乏了,朕不會再強求你。」

話音落地,庄晗驀然的瞪大了眼睛,帶著說不出的驚訝。

吳文軒繼續道:「朕太自私,總想著法子將你鎖在自己身邊,從不考慮你的感受……」庄晗神色一頓,張口想說什麼,被吳文軒阻止了,他緩緩道:「晗晗,一直以來你都逆來順受,隱忍不發,將自己的委屈擱在心裡,你體諒朕作為一國之君的難處,卻從不問朕有沒有在乎你作為一個男子的感受,一副我很好的神色待君,可人的心不會騙人,你這般委屈自己,你的心它會疼啊。」

說著吳文軒竟帶了幾分哽咽,定了定神,將庄晗抱入懷中,在他耳邊又輕聲道:「晗晗,朕希望你能把所有的情緒都毫不保留的呈現給朕,要知道你我之間還用得著隱藏些什麼嘛?朕想同你一起分享你的喜怒哀樂,這樣朕才覺得你完全屬於我,我也完全屬於你。」

庄晗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末了竟泛起了淚花,不一會窩在吳文軒懷中哭了起來。

微閉雙眼,睫毛顫動,哭得好生讓人心疼。

吳文軒有些慌,從未見過庄晗這般哭泣過,抬起他的臉,心疼的道:「晗晗,我的晗晗,哭吧,若是哭出來好受些,就哭吧……只是莫要哭壞了身子,而且你現在還有身孕。」

庄晗努力不讓自己哭,可還是淚流不止,到最後竟是緊緊抱住吳文軒的脖子,伏在他頸處,嚎嚎大哭。

若非是受了極大的委屈,怎會哭的這般肝腸寸斷。

吳文軒難受的一句話說出來了,只能將他用力緊緊的抱著,再抱著。

「吳兄。」庄晗說,環住他的頸項,單薄的身體貼在他的胸口,哭著說:「我也喜歡你。」

庄晗說的是:我也喜歡你

——和李寒一樣喜歡你,甚至比他還要喜歡你……

庄晗收起在他頸項的手臂,用那布滿淚水的眼睛望著吳文軒,張著嘴,啞著嗓子又說:「我也很聽話……」

庄晗這次說:我也很聽話

——和李寒一樣聽話,為顧大局願意扮成女子,甚至比他還要聽話……

吳文軒靜靜的看著他的眼淚,心疼的發緊,隨即而來的是說不出的自責感。

抬手為庄晗輕輕擦去眼角的淚水,臉上的淚痕,但見那人又一陣哽咽,淚珠滾落下來。

這樣的他,讓吳文軒無措,卻不知該拿什麼言語去勸慰,最後只得吻上他的眼,而後臉,再然後到唇,將那苦澀的淚水吻入自己肚中。

庄晗哭的更厲害,吳文軒聽的心酸、看的心疼,此刻,他聽出這哭聲在向他控訴,庄晗這麼久過的並不是很快樂。

這樣想著,吳文軒捧住庄晗掛滿淚痕的臉,說:「對不起。」說著眼淚落下來,滑過臉頰,印出水痕。

庄晗這下從委屈的哭,繼而轉為撕心裂肺的心疼,他哭著道:「吳兄,不要哭,晗晗也不哭了,我錯了,你不要哭……吳兄……」

吳文軒忍住淚水,將他緊緊抱在懷裡,庄晗再也不敢哭,緊咬著嘴唇,臉上掛滿淚痕,雙眼腫的跟鈴鐺似的,身子在微微打顫,窩在吳文軒懷中低低的抽泣。

吳文軒抱著他,倒在床上,感受到他那微微發抖的身子,苦笑一下,說:「傻瓜。」

漸漸的抽泣聲小了,最後庄晗便真的停止了哭泣,只是也不說話,窩在吳文軒的懷裡,乖巧的如一隻貓咪一般。

兩人相繼無言的躺了片刻,吳文軒輕輕的問道:「好受點了嗎?」

「嗯。」庄晗的嗓子都哭啞了,他用軟軟的略微暗啞的嗓子小聲喚道:「吳兄……」

「晗晗,我在。」吳文軒急切的坐起身,順便將庄晗也推起,看著他道:「有何吩咐,吳兄願為你效勞。」

庄晗看著他,吞了吞口水,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道:「我餓了。」說完低下頭,紅了耳根。

吳文軒愣了下,而後乾笑幾聲,忙沖外面喊道:「準備飯食。」而後看向庄晗,寵溺道:「是吳兄疏忽了,忘了你此時是兩個人。」

庄晗看著他,眸子溫潤起來,四目相對,沉默許久,方才開口道:「看在孩兒的面子上,這次暫且信你一回。」

吳文軒神色一頓,而後一喜,撲著抱住庄晗好一陣猛親。

庄晗白玉一般的臉頰,瞬間撲上一層淡淡的紅暈,憤憤道:「只此一回……」

吳文軒重重的嗯了一聲。

「啟稟皇上,飯食已經備好。」雲兒回稟道。

庄晗看了看,吳文軒道:「我們去用膳吧。」

下了床,拉著他的手,走到飯桌前,一股香味飄來。

坐下,吳文軒拿眼看著他道:「我喂你。」

庄晗看著他,自己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放入口中。

吳文軒語塞。

自家皇后這是在用行動告訴自己:不用你喂!

庄晗低頭吃自己的,吳文軒見他吃的香,臉上也有了笑容,笑了笑,很是欣慰。

吃飽喝足,困了,庄晗躺在床上睡著了。

吳文軒坐在他身旁,看著他,看了許久,才暗嘆一口氣,低低的自語道:「晗晗,你受委屈了。」

以前是,現在亦是。

不過,不能再讓你委屈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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