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沙頭坐釣魚

鄉村的土路每次下過雨之後就特別的泥濘，一腳踩上去，不把你的鞋給粘掉了，絕對不罷休。

因此，在農村，家家戶戶都要備有雨鞋。即使是孩子也不例外，特別是到了上學年齡的孩子，家裡稍微寬鬆點的都要給孩子買上一雙雨鞋。

下過一場大雨之後，很多村子基本上就要與世隔絕了。泥濘的滿是積水的道路完全是讓人寸步難行，跟不用說各種車輛了。

村裡人家的牛車，驢車還可能湊合的能勉強通過。但是，所有的機動車，不管是你三輪車還是拖拉機到這裡通通都不好使！至於那些小轎車之類的，更是連嘗試都不敢，萬一要陷進去，那可就是大麻煩了。

哪怕是高通過性，越野能力超強的212吉普都不敢在這種下過大雨的鄉村土路上撒野，那道路的糟糕樣子就可想而知了。恐怕也只有履帶式的坦克裝甲車才能絲毫不顧及的，能夠在這種道路一路暢行吧！

因為剛下過雨，村裡人都沒啥活了。雨一停，去地里看一眼，排排澇，剩下的農活再忙也只能等天晴后把泥濘的地面晒乾一點才能進到地里去。

閑下來的農民們除了睡大覺，玩玩牌，就是到各家去閑逛了。不過，今天情況有點不一樣了。

因為昨天的那一場大暴雨，加上水庫開閘泄洪，使得村邊的那條小河水面暴漲，很多人都特意過來看熱鬧了。

原本平靜溫順的小河溝，一下子變得憤怒和洶湧起來。一個接著一個浪花前赴後繼的奮勇爭先地向著前方未知的未來衝殺著。

發出嘩嘩的巨大撞擊聲的水流，讓湍急的河水看起來分外的嚇人。這個時候真要有人掉進去，估計水性再好也得玩完了。

不過一群無知無畏的熊孩子們則是根本不把這些暴怒了的河水放在眼裡，三五成群，或是單獨一人佔據一個地方，歡呼雀躍的享受著釣魚的樂趣。

一根小木棍或者竹竿，用繩子簡單的拴上一個空罐頭瓶，裡面放進去一些碎饅頭屑或者大米粒，往水裡一扔。

然後在岸上等上一會兒，猛地提出來，運氣好的時候，罐頭瓶里總是能撈到幾條小魚小蝦的。當然了，這種方法在河水平靜下來的時候才會有更好的效果。

因為河水平靜不在洶湧的時候，一般水都會很清，站在岸邊就可以清楚地看到水裡面的情形。一旦看到有貪吃的魚鑽進罐頭瓶，就可以及時的把罐頭瓶提出水面。

像如今這種情況，那就只能純粹碰運氣了。想要知道裡面魚到底鑽進去沒有，那就只能提出水面才能看清了。

魚鉤釣魚更是瞎胡鬧，這麼湍急的水流，一般的魚根本呢就沒有機會吃魚餌，就被湍急的水流帶著不早知道跑哪去了。

雖然現在還不是釣魚的好時機，但是熊孩子們仍然玩的很盡興。一個個守在岸邊，或眼睛緊盯著水面，或者雙手緊握著木棍，或者乾脆捲起庫管，脫掉鞋，光著腳下到河邊的淺灘，彎著腰用手去摸。

一旦有人釣到或者摸到了魚，立刻就會大呼小叫，呼朋引伴的大聲炫耀一番。那股子驕傲自豪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捉到了多大一條魚呢！

想象一下普通罐頭瓶的瓶口一共才有多大啊？所以，這些孩子們真正釣上來的魚大都是兩三公分長的魚苗，甚至有時很多都是不到一公分，不仔細看都看不清的剛出生的小魚崽兒。

這些小東西吃是沒人吃的，大多都是被孩子們養在罐頭瓶里玩。然後可能迅速遺忘，等某一天想起來的時候，也許還能找到一兩條沒精打采丟了半條命的小魚苗。

不過大多數時候，這些魚都是死的乾乾淨淨了。這些野生的小魚小蝦並不適應家裡水井中打上來的清澈甘甜的井水，一般養個三五天就都死光了。

當然也有那個精心的，每天曬水，換水，餵食，那麼也許還能多挺幾天。但是想要把它們養大，那就太不容易了。

倒是有人把魚養在家裡的水缸里，倒是可以活很長時間，但也抵不過冬季的嚴寒，最終還是死路一條。

「嘩——」

有一個熊孩子迫不及待把剛下到水裡沒多久的罐頭瓶拎了出來，然後趕緊提到岸上。放到地上，顧不得地上的泥濘，跪在那裡眼睛湊到了瓶口，仔細的打量著，尋找著，期盼著自己這次能有一點收穫。

「哇！三條！不對，是五條！三條大的，還有兩條小的！」

他的大喊聲立刻就引得周圍幾個同樣的釣童幾乎同時扔下手裡的釣具，臉上帶著興奮地跑過來，想要分享一下小夥伴的喜悅，然後帶著羨慕嫉妒恨的表情回去繼續戰鬥。

「哇！快看，有一條鯽魚板（就是鯽魚，因為鯽魚長得寬，所以村裡人都管鯽魚的小幼苗叫鯽魚板。）呢！」

「哼！那是，你看那條最大的，應該是鯉子吧？」

「不是，那肯定是白鰱！白色的，怎麼可能是鯉子？」

「白鰱魚那是這樣的啊？這肯定是鯉子！」

「是白鰱！」

「是鯉魚！」

「白鰱！」

「鯉魚！」

說著說著，兩熊孩子就你推我一把，我搡你一下，沒幾下就互相抓著對方的胳膊站在岸邊摔打起來。

王勇站在岸邊相對乾淨一點的一棵碗口粗細的楊樹下面，面帶微笑和羨慕的看著這些熊孩子們，曾經的他也是如此的容易滿足，從來不知道什麼是發愁。

可惜，人要成不大該多好！長大后，煩惱憂愁總是要比快樂多！

除了孩子們，也有幾個閑來無事的大人拿著自製的釣竿，坐在岸邊自己選好的地方，不問世事，不受外界打擾，一心一意的盯著隨著流水不斷飄動的浮漂，像模像樣的釣著魚。

浮生多變化，外事有盈虛。今來伴江叟，沙頭坐釣魚。

王勇很想像白居易這首詩里所描述的這樣，暫時拋卻一切，找個地方，安靜的釣上一會魚。可是，腦子裡多了幾十年記憶的他已經喪失了原本屬於他的這種簡單的快樂了。

「哥！你過來啊！來這裡！」

一聲呼喊打斷了王勇剛剛醞釀起來的多愁和傷感，順著聲音看過去，王亮這小子正卷著褲管，光著腳丫踩在岸邊淺水裡，手裡提溜著他的罐頭瓶釣具，笑嘻嘻地看著自己。

王勇對著興奮的弟弟揮揮手，沒有言語。王亮也不介意，看到自己哥哥不願意過來陪自己釣魚，轉身就走進河裡，努力的把罐頭瓶往水深處甩去。

看著弟弟興奮莫名的樣子，王勇是真的發自內心的羨慕。少年不知愁滋味啊！也許王亮的童年將來會是他最美好的一段回憶吧！

從他記事不久，可以說家裡的生活條件就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了。家裡條件變好了，使得他不用跟著父母每天都要到地里忙這忙那的幫忙，不用為了一根冰棍五分錢耍賴撒潑，不用為了讓想要吃一頓肉兒大哭大鬧。

每天都是在村子里快活地到處的撒風胡鬧，雞鴨魚肉隨便吃，各種零食想買啥就買啥，零花錢多的花不完，家裡大人也不怎麼管教他，這種童年應該是所有人都羨慕的真正無憂無慮的都想擁有的童年吧？

旁邊熱鬧的人群對大多數的鳥類還是很有威懾力的，它們都飛的遠遠地，或者就站在高高的樹枝頭，根本不敢靠近。

忽然，一隻長著綠顏色羽毛的很好看的翠鳥從樹枝頭，猶如一隻利箭一般直衝著水面沖了下去。

在看看碰到水面的一瞬間，兩隻小爪子一伸，抓起一條剛跳出水面，想要看一看外面的世界的不安分的小魚，然後迅速揮動翅膀，緊貼水面飛了一段之後，就如同飛行特技表演一般，幾乎九十度直衝天空，眨眼之間，就消失在了遠方的天際。

不知道誰家的幾隻鴨子和兩隻大鵝，在岸邊徘徊很久之後，最終也沒能忍受的了美味魚蝦的誘惑，壯著膽子下到了水流湍急的河裡，努力的撥動著雙掌，穩住身形。

之後，一些迫不及待的傢伙頭一紮就深入水中，水面上就留下了一個肥碩的大屁股和兩隻猶自努力亂蹬的雙腳。

很快，不管抓到食物還是沒抓到，就都重新冒出了頭，嘎嘎嘎的叫了起來，那股子興奮勁兒任何人都能輕易的感覺到。

「小寶，你這熊孩子，你幹嗎呢？」

來自岸邊的一聲女人的憤怒的吼聲，讓那些歡樂的熊孩子頓時猶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定住了幾秒。

其中一個胖乎乎的大概七八歲的小傢伙更是哭喪著臉，耷拉著腦袋，都快把腦袋塞到褲襠里了。

「你個小混蛋！還不趕緊上來！你看看剛換的褲子都濕了！哎呀，你看看全是泥！我看你是欠抽了吧？」

於是，在恢復過來的小夥伴們幸災樂禍的眼神中，小寶提著自己的罐頭瓶上了岸。來到岸邊自己挖出來的一個小水坑邊，把自己收穫的小魚小蝦快速裝進罐頭瓶里，然後一步三回頭，依依不捨的離開了，準備去迎接一場更加嚴峻和激烈的狂風暴雨的打擊。

小寶被他媽媽叫走之後沒過十分鐘，就陸陸續續的來了好幾位母親，聲色俱厲地數落著自家的孩子，提溜著耳朵把一個個熊孩子提溜回家接受懲罰去了。

有那個心急的更是當場上去就是一巴掌或者是一腳，打得熊孩子們哇哇大哭，引來眾多圍觀人群的勸解，一時間這裡變得煞是熱鬧起來。

「你個癟獨子，你不想活啦？」

「你看看這水流的多急！萬一你要是掉進去，直接就給你沖跑了，到時候你可就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了！」

「趕緊跟我回去換衣服！看看你都成啥樣啦？」

「田宏月，你給我滾上來！」

「還不趕緊上來，看回家我不讓你爸揍你才怪！」

安靜地看著這一切，王勇臉上露出了一絲羨慕的笑容。可笑容剛掛在臉上，就又變成了遺憾和心痛。

按照他腦海里的記憶，這條帶給了兩個村子的孩子很多歡樂的回憶的小河溝，再過幾年，就因為污染嚴重，很少能看到魚蝦和清水了。

特別是到了一零年之後，即使是夏天雨水充沛的季節里，這條小河溝還是經常會出現斷流的現象。原本的河道里長滿了雜草，再也看不到如今這種歡樂的場面了。